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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爱上金鳞卫》

70. 第70章

明桃回到指挥使府时,脸色苍白了许多。

不知是否巧合,她刚一进门,正好见卿珩自内院出来。

“回来了?”卿珩看起来也是一夜未睡,眼下隐隐有些淤青。但衣服却跟昨晚不一样了。

换了一身更显俊俏的黑衣,蹀躞带和发带颜色也跟着变了。而且,他似乎是刚沐浴过,身上竟还带着凛冽的清香。

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下意识脱口而出:“对啊,你也回来了?”

卿珩愣了愣,忍俊不禁道:“是啊,我也回来了。”

躲在暗处抱着手臂看戏的公孙渺:“?”

这两个人都傻了不成?还有,怎么没人问他回来了没?怎么没人问管事妈妈回来了没?

话一出口,明桃也反应了过来自己刚刚问了句什么样的废话。可偏偏卿珩还语气认真地回答自己,她心里有些羞恼,刚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往里走,突然被卿珩拉住:“我正好有话想和你说,要不我们——”

明桃刚要答应,突然听到暗处有低低的笑声传来。

她立刻咬牙切齿地打断了卿珩:“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我先去杀了公孙渺。”

暗处的笑声立刻戛然而止,还伴随着狂奔而去的足音。

卿珩:“……”

明桃轻哼一声,终于觉得面子回来了,这才转头看向卿珩,说出自己一路上一直想着的事:“卿珩,我能先问你几个关于栖和的问题吗?”

毕竟有求于人,她脸上挂着极其亲和的微笑。

难得看到她这样对自己笑,卿珩立即把原本想说的话抛之脑后,想都没想就回答道:“自然。”

明桃眼睛亮了亮,决定先问几个无关紧要的再入正题:“我一直很好奇,栖和大约有多少人啊?”

“栖和不大,约莫万人左右。”卿珩突然想到什么,立刻补充道,“虽不大,但大家都是有自己的居所的,日子过得很自由。”

“噢,噢。”明桃虽然没太明白他怎么说了那么多,但还是点点头,又接着问,“那栖和的宝物多么,譬如说绛珠镯和黑玉剑这样的宝物,应当很稀有吧?”

“这两样的确是绝无仅有,”卿珩温和笑答,“其余宝物也不少,但大家在谷内法术自由,基本也不怎么用。”

明桃有些失望:“意思是,如何将法宝物尽其用这件事很少人研究是么?”

“也有研究,但是不多,毕竟宝物虽好,但同样受到屏障限制,一出谷就失去效用,只有绛珠镯和黑玉剑是个例外。”卿珩耐心解释,“因绛珠镯和黑玉剑已超出宝物的范畴,为初代谷主所留。神造之物的传言,也是自那时流传下来的。”

“那绛珠镯和黑玉剑的使用方法,有详细的记录流传下来吗?”明桃紧紧盯着卿珩,眼中满是盼望。

“这倒是没有,只有一些口口相传的传言,”卿珩看明桃的眼神瞬间暗淡了下来,又道,“其实姑姑当年带这两件宝物出谷时,也是一知半解,可现在看来,她在当时应当能熟练使用这两件宝物。所以我猜,这两件神造之物认主后,应当会以特定的方式与主人相通,就像你之前不是也自己领悟了一些吗?”

“我的确隐约有些感悟,”明桃点点头,慢慢道,“只是,没有考据和记载,我总担心会是我自己太异想天开,所以才想问问你,看你了不了解。”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见卿珩眼带柔和地看着自己,这才咳了咳,接着道:“我记得你上次和我说,传言绛珠镯可存人魂魄,无论佩戴者如何魂销魄散,绛珠镯仍可锁住住她的最后一缕残魂,所以我在想——”

“你在想,能不能用绛珠镯办点别的事?”卿珩接过她的话,语气中带了些无奈。

他们上次已经讨论过探查姑姑过往一事了,所以这次明桃再次提起,应当不是为了同一件事。

“跟卿大人说话就是轻松。”明桃笑着眨了眨眼。

卿珩示意她跟着自己进屋,给她倒了杯药茶送到手中,这才缓缓道:“我接下来说的这些,都是口口相传,并无确切记载的东西,所以一定要谨慎。”

他还没说完,就见明桃抿了口茶,连连点头赞成:“自然,那是自然。”

这哪像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的样子。

卿珩摇摇头,无奈道:“我猜,你想问的是,绛珠镯除了可以锁住佩戴者的残魂,是不是也可锁住特定之人的残魂。”

明桃双眼立即亮了起来:“真的有这样的说法吗?”

卿珩轻轻点了点头:“人死后,身永流而不还,魂却能短存世间。据说,若是自愿魂飞魄散,不入轮回,与绛珠镯进行交换,那么即使不是佩戴者,绛珠镯也可锁住其一缕残魂,残魂存于镯中,会依据魂魄主人的意志,永生永世沉溺于那段于主人而言最美好的回忆之中。但若并不是心甘情愿赴死,或是死时仍有未解执念,便会如姑姑一般,残魂无法安宁,留于镯中,困扰下一个佩戴者。”

明桃沉默了良久才道:“原来如此。”

她盯着面前茶杯,手上无意识地转动着镯子,终于还是说出了口:“我想让顾月之试试这个方法。”

卿珩立即意识到了什么,问:“她果真是和那邪教徒做了交易?”

“是,”明桃取下镯子,盯着上面的温润的宝石,语气沉沉,“她自知触犯律法,甘愿受到惩罚,待三日后嫁入宋家,便会自行了断。”

“她与我说了许多,说她如何恨宋鼎臣,恨林家人,恨洛北,可却丝毫没提顾家人,即便偶然说起,也是一句带过。”

她死死捏住镯子,抬头看卿珩:“在平湖院中,我看得出来,她最恨的分明是顾明远。可偏偏她什么都对我说了,唯独在有关父母兄弟的事情上一字不提。她嘴上说自己是心灰意冷,甘愿自堕,只余嫁入宋家一个愿望,可我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这一切都不该是这样的。”

看着明桃固执地看着自己,卿珩不知该说什么。

顾月之的过去一定异常坎坷,才会有如此深重的恨意,但她借邪教徒之手害人也是事实。明桃想为顾月之做些什么,他能理解,可他还是不赞同。

“我刚刚和你说,上面那些都没有确切的记载,不是在骗你。”卿珩认真地看着明桃,“且不说残魂在镯中是否真的能永得安宁,就算是能,你现在作为绛珠镯认定的主人,已经因为姑姑在其中留下的残魂而常常噩梦,我实在是不知再加上顾月之后,又会对你带来怎样的伤害。”

明桃摇摇头:“那不是噩梦,那个梦的确困扰我,可远不到噩梦的程度。”

“那帮助她完成与绛珠镯的交易所需要的法力呢?”卿珩语气微微重了起来,“你才醒来一天,明桃,你难道又要用黑玉剑么?”

明桃刚想说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心里有数,又觉得对救了自己命的大夫说这种话不太好,只好语气尽量柔和道:“别生气嘛,你自己都是大夫,应该知道生气伤肝啊。”

说罢,她还倒了杯茶给他递过去。

明桃心道,她这态度可以说是非常好了吧。她咳了两声,坐直身子,正等着卿珩恢复如常,突然听他无奈道:“明桃,你给我倒的,是你的药茶。”

“……”

明桃这才意识到,桌上竟然只摆了专供给她的一壶茶,她立即拿回茶杯,起身想叫人去沏壶普通的茶水,手臂便被人拉住了。

“算了。”卿珩闷声道,“你想做什么,我陪你就是了。”

看着明桃立即笑起来的样子,卿珩也无奈笑了。

“只是,你刚刚说的顾月之想嫁去宋家那件事,或许有些困难。”卿珩又给她倒了杯茶,将自己和公孙渺昨日在洛北府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她,“昨夜,林逾已被紧急斩首,按道理来说,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已经全部去世,无论是红鸾还是疫病都该痊愈了才对,可宋仪周身上的红鸾却没有任何好转,除此之外,城中那些疫病还未好全的人也没有任何变化。”

“宋鼎臣原本就有背弃婚约的打算,林逾被斩首一事迟早会传到他耳中,只要细细一问,顾月之亲口承认的事他自然也会知道,这种情况下,他是绝对不愿再迎顾月之进门的。”

明桃皱起眉头:“怎么会这样?林逾都亲口承认了,就是他先和那邪教徒对顾家三公子下的黑手,源头怎么会不是他?”

卿珩同样很疑惑,但事实如此,他和公孙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不愿迎顾月之进门?”明桃冷哼一声,“这有什么难办的,我直接把他敲晕了,管他愿不愿意,三日后成亲礼照旧。”

“至于宋仪周,管他好没好,给他套上喜服绑在婚房里,他还能跑了不成?”

卿珩:“……”

“不行吗?”明桃看他久久没答,“还是说你不想帮?”

卿珩忙道:“怎么会,我看此法颇好,直接有效。不过其中关节颇多,需要好好筹谋一下。”

——

三日一闪而过,明桃按照计划来到洛北府时,卿晗早已乐呵呵地等在那了。

头天晚上,明桃已经来了一次,悄无声息地迷晕了所有洛北府的衙役守卫,方便卿晗等人提前来准备。

此时再来,洛北府已是铺天盖地的红绸,唯独没有一个宾客。走进内院,偌大的正厅内,两个红垫正对宋家先祖牌位。红烛摇曳,映衬着宋仪周跪在红垫上的身影。

他穿着一身鲜红喜服,低垂着头,跪坐在小腿肚上,竟一动不动,看着有些瘆人。

卿晗看着明桃古怪的脸色,急忙道:“活着的活着的姐姐,放心吧!”

明桃松了口气,点头赞赏:“你做事,我一向是放心的。”

由远及近的唢呐声渐渐在洛北府外响起,明桃知道,是顾月之来了。就在这时,公孙渺拎着宋鼎臣的后领,大步流星地自门口将他拖了进来。

“不是打晕了扔在院子里吗?”明桃有些疑惑地让道。

公孙渺气喘吁吁地将宋鼎臣肥胖的身躯甩到红垫前的主位上,而后才回答她:“卿珩说你们这成亲要拜高堂,最好还是拎来。”

他甩甩手腕,又骂了句:“重死了。”

说罢,他又走到宋仪周身边,将他的头拎了起来,自言自语问了句:“没死吧?”

没想到,宋鼎臣生得肥头大耳,宋仪周长得倒是清俊非凡。

见宋仪周睫毛微微颤了颤,他立即松了手,拍拍手掌,叉腰长呼一口气:“没死没死,好了,搞定!”

看着宋仪周猛地坠下去的脖颈,卿晗胆战心惊地骂了他一句:“现在是没死,你再折腾他就真死了!”

明桃听着他们一言一语地又吵起来,头都有些痛。突然,一阵冷冽的香气自她身后传来,明桃心中一动,隐隐有些预感,转头去看,果然是卿珩。不知何时,他也进来了。

“路上没什么问题吧?”明桃有些担心。

卿珩声音沉稳:“放心,迎亲车马自洛北府而出,声势浩大,宋顾两家成亲的消息,现在估计已经传遍洛北每个角落了。”

明桃点点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指了指宋鼎臣,颇有些好奇:“你怎么会知道我们这成亲的规矩?”

“之前四处行医的时候,也受邀参加过成亲礼。”卿珩笑着答她。

明桃点点头:“那,你们栖和的成亲礼,和我们这里的有什么不一样?”

“有很多不一样。”卿珩笑意加深,“我们不拜高堂,也不拜天地,只拜彼此。”

明明眼带笑意,似乎只是在闲聊,明桃却莫名觉得他的眼神有些太过灼热。

“噢。”她急匆匆低了头,看向门口,迅速换了话题,“顾月之应该要来了吧。”

话音未落,便有一大片青色便涌入视线。有美一人,头戴凤冠,帔帛罗裙,正缓步踏入中堂。

落满雪花的青质连裳之上,顾月之的脸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她没有以扇遮面,也没有让人搀扶,而是双手交叠,自己一步步走了进来。没有嫁人的喜悦或紧张,也没有大仇终于得报的快意,在她的眼中,明桃只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和释然。

顾月之身后,随月和从月都哭肿了双眼。随行的司礼夫人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成亲场景,颇有些胆战心惊,但还是颤抖着走到了前面,开始挥扇主持。

整个过程,新郎和高堂都不省人事,全靠旁人帮着完成拜堂。新娘却面色如常,好似一点都不觉得异常。一场主持下来,司礼夫人已经站都站不稳了。

随月立即上去搀住司礼夫人,明桃和卿珩则按照一开始和顾月之商量的,准备带她离开。

“小姐您要去哪?”从月看顾月之转身要走的样子,疑惑极了,特别是当看到随月一点也不惊讶地停在原地,她更是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

她和卿珩停了下来,等着顾月之回答她的丫鬟。

“小姐?”从月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上前几步,想要握住顾月之的手。

顾月之狠狠心,终究还是没有让她碰到自己。

她后退了一步,看着从月,强勾出一个笑:“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从月背对着随月,没看见身后随月泪水大滴大滴落下的情景,只懵懂地点头:“那奴婢等您回来。”

顾月之转身的一瞬间,眼睛便有些红了。

“小姐,外面冷,您早些回来!”从月又追了几步,大声朝顾月之的背影喊道。

明桃无声地叹了口气,替顾月之在单薄的长裙外披上了一件狐裘。

“想好了么?”她最后问了一遍顾月之。

顾月之含泪笑了笑,眼中泛着微光道:“求之不得。”

——

再次睁眼时,明桃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闹市。她茫然四顾,发现这片地方竟似曾相熟。

一股极香的面食味萦绕在空中,吆喝声此起彼伏。明桃不敢置信地顺着那股香气往前走,竟看到了自己曾和卿珩一起吃过的那家面摊。

区别在于,原先这摊子的主人是位中年女人,但现在正在汤饼子招牌旁边忙活的,竟是一位看起来刚嫁人不久的新妇。

直到她注意到自己的视线,抬头微笑招呼时,明桃才发现,这新妇与她和卿珩所见过的那位中年女人笑起来竟一模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明桃有些头痛,试图回忆刚刚发生了什么。

方才——她明明和顾月之在一起。除此之外,还有卿珩。

那时,顾月之已经在她的帮助下完成了与绛珠镯的交易,她亦准备好以黑玉剑施术,试图将顾月之的残魂锁住。但在起势的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心口一阵刺痛,而后眼前一黑,再睁眼时,自己就已经站在了这片闹市正中。

事情超出了她的预料范围,明桃第一次觉得有些慌乱,开始大声呼唤:“卿珩,卿珩?”

既然卿珩方才也在屋内,他会不会也在此处?

“我在这里。”

熟悉的冷香自身侧传来,明桃猛地转头看去,人来人往间,那抹高挺的黑色身影格外显眼。

他似乎也是刚刚才到这里,揉着额头的动作与她一样有些茫然。

“太好了,太好了!”明桃终于安心了一些,激动地上前拉住他的手,“我还以为我死了呢!”

卿珩眼神落在明桃拉着自己的手上,眼中多了些笑意。

明桃一放松,这才反应过来身上轻了许多,摸了摸腰,又环顾四周,她发现黑玉剑竟不知去处,扶光也不知所踪,只剩手上的镯子正幽幽闪着红光。

细细看去,那红光上方竟还浮着一缕烟色的白魂,似乎很是焦灼,正四处乱撞,仿佛不知该去哪里。

“太奇怪了……”明桃疑惑地伸出手去触碰那缕白魂,突然,无数强烈的情绪一同涌入她的四肢百骸,有痛苦,有仇恨,有开心,有不甘。

明桃浑身一颤,瞬间明白了过来。

“这是……这是顾月之的残魂!”明桃按下心底震惊,快速告知了卿珩自己的发现。

“原来如此。”卿珩皱眉,“看来,我们是进入了顾月之的回忆。”

且这回忆应当是很久之前了,就这面摊老板的年岁来看,至少应当是十数年之前的事。

“残魂原本应当自己去往顾月之回忆中最幸福的那段日子,但不知为什么没能成行,这才困在绛珠镯上,我们被拉进来或许就是这个原因。”卿珩快速查看了一下自己身上,接着道,“我与你一样,所有身外之物都没能带进来。”

“难道需要我们手动把顾月之的魂魄送往那段她所认为最幸福的日子?”明桃猜测。

卿珩有些迟疑:“这样的情况,便是连传言都未曾提及,只能试试了。”

明桃心底哀叹一声,若眼下这年恰好是顾月之认为最幸福的时候还好办,若不是,他们难道要在里面等上个五年十年?

就在这时,一个货郎急急忙忙跑过了她身边,明桃一时不察,差点被撞到。

她这才发现,在顾月之的回忆中,自己的内力和武功也被限制了。

“小心!”卿珩伸手要扶明桃,动作太快,不小心碰到了明桃手上的镯子。

那镯子被带着往前转了一圈,一刹那,四周白光大盛,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明桃突觉背后传来一股巨大的推力,似乎在被什么东西推着往前走。

待到再次站稳,她睁开双眼,卿珩的手仍扶着她,四周也仍是那片闹市,她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听到身旁传来一道少女的声音:“姐姐,你们要吃面吗?”

明桃诧异看去,还是那个摊位,还是那块汤饼子招牌,只是忙活的人又变了,不再是那新妇,而是一位看起来刚及笄的少女!

这下,两人都明白了过来。

“看来,只要转动镯子,就可以去往顾月之回忆的任何一个时间点。”明桃兴奋不已,“既如此,咱们便快些办完事快些回去吧!”

卿珩也跟着笑了起来,她身上总有一股说做就做的执行力。

“不过,现在是哪一年呢?”明桃接着自言自语。

面摊少女似乎听到了她的问题,爽朗一笑,回答她:“姐姐,现在是昭明四年!”

看来是距离现实二十年前了。

明桃向她道谢后,看向卿珩,有些苦恼:“忘了问顾月之的具体年岁了,不过她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这会儿应当已经出生了吧?”

“应当年纪还不大。”卿珩指了指绛珠镯,“你瞧,现在这缕残魂看起来很平静。”

明桃立刻低头去看,用手碰了碰那缕白魂,惊讶道:“还真是,像是睡着了一样。”

“莫非,残魂能反应主人当下时间的情绪?”明桃猜测道,“但不论怎么说,现在这个时间点,总不会是顾月之最幸福的时候吧。”

可这缕残魂到底想去往何时何地?明桃也拿不太准。二人商议后,决定先去顾府探探情况。

神奇的是,一接近顾府,他们似乎就自动隐身了,来往的顾府人们根本看不见他们。

明桃和卿珩长驱直入,见顾府四处都是喜气洋洋的布置,来往的顾府下人皆是行色匆匆,每个手上都端着托盘,盛着各式各样的名贵礼物。

有欢笑声自一旁的月亮门外传来,那笑语声越来越近,明桃和卿珩不由好奇地侧身看去。

只见一群衣着华丽的夫人们簇拥着一人自门外跨了进来,被携着的那人头戴抹额,身形单薄,看起来有些虚弱,身后还跟着许多丫鬟。

所有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神色,离她最近的一位夫人喜气洋洋地开口祝贺:“这女娃娃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将来一定生得如你一般花容月貌!”

明桃恍然大悟,这应该是顾月之的满月宴了。奇怪的是,方才开口的那位夫人语气虽是千欢万喜,眼神中却夹了丝不屑和嘲笑。

顾夫人没看见那夫人的眼神,还以为那人是真心恭贺。因此,她虽神情苍白,眼中却满是掩不住的喜悦,还拍了拍那位夫人的手:“叶夫人客气了,她能健康平安,我便再无所求了。”

说罢,她羞涩一笑,本就楚楚动人的脸庞越发显得绝色,一颦一笑间,明桃仿佛看见了顾月之的影子。

顾夫人和叶夫人相携而行,竟直直穿过了花园正中的她和卿珩,似乎于她们而言,她和卿珩是不存在的幻影。

明桃转身看着那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道:“林逢春曾说,这位顾夫人去世后将陪嫁全留给了顾家二公子。可看她现在如此疼爱顾月之的样子,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啊。”

卿珩对此事也略有耳闻,沉吟道:“或许,人心是会变的。”

那么,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是顾家两位公子出生之后吗?

明桃站得离卿珩近了些,他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轻轻揽住她。

下一刻,明桃往前转起了手上的绛珠镯。

一刹那,花园中的花草树木开始以不可置信的速度枯荣又盛开,时光飞速流转。白光闪过,再睁眼时,原本的花草都已经换了种类,眼前的月亮门也添了些刻痕。

“小姐,小姐?”一道女声自月亮门外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小丫鬟拎着裙角,四处张望着,犹豫了很久才踏进花园。

她看着十四五岁,似乎是怕被什么人发现,也不敢大声,只能在花园里四处乱跑,试图找到想找的人。

“她在找顾月之么?”明桃也跟着找了起来。

她刚刚转绛珠镯时控制了轻重,现在应该差不多过去了四五年,虽不知顾月之的二弟小她具体几岁,但既然昭明二十二年他便已经可以娶亲,倒推回现在,这顾家二公子肯定已经出生了。

此时顾月之不过五岁,五岁的孩子,能躲在哪?可惜,武功内力都被限制的情况下,明桃对周围环境的敏感程度大幅下降,找了好半天也无济于事。

最后,还是卿珩在月季花圃前找到了她。

此时的顾月之应当已经五岁,但身形却瘦弱得如同三岁,蹲在月季花前如小猫一般,整个人都被挡住,怪不得那丫鬟找不到。

更奇怪的是,她身上的衣服看起来很脏,似乎是刚刚在哪里跌倒了。可顾家这样的富贵人家,一般都会拨许多人跟着小姐少爷才对,怎么会放着顾月之一个人在这?

年幼的顾月之根本没听见丫鬟的声音,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明桃发现,她好像很喜欢月季,每每看到一朵好的,总会咯咯笑起来,将它摘下,再跟地上摊开的一副月季图做对比,模样活泼可爱。若非亲眼所见,恐怕根本想象不到,这样的女孩日后竟会那般清冷。

“小姐,小姐!”那丫鬟还在不住地呼唤顾月之,只是,渐渐地,那丫鬟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些恐惧。

明桃转头看去,一双黑色靴子正在此时踏进了月亮门。

那双黑靴踩折了月亮门边的玫瑰,又踢翻了许多长着新芽的泥土,大步流星地朝着花园正中的丫鬟走去。

那是——年轻时候的顾明远。虽然明桃只见过他半死不活的样子,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你在这里呢?”顾明远一身白袍,脸上满是笑意,本该是一张令人感到安定的俊朗面容,不知为何却让丫鬟浑身颤抖起来。

她扑通一声就在地上跪了下来,使劲磕头:“老爷,老爷您饶了我吧,我,我还要找小姐,小姐没人看管不行的,不行的……”

边磕头,她边不着痕迹地往后退着,似乎很是害怕顾明远。

不知为何,看到那丫鬟的神情,明桃突然打了个寒战,仿佛也心有戚戚。卿珩紧皱着眉头,轻声道:“这个丫鬟身上有伤。”

明桃定睛看去,这才发现丫鬟匍匐又起身的过程中,稍短的衣袖下,时不时露出的那截手臂上,竟满是青紫瘢痕,有些甚至还在流血。

看着地上使劲求饶的丫鬟,顾明远笑得更开心了,他低头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下一刻,丫鬟整个人便如木偶一般被钉在了原地,不敢再说一个不字。

顾明远轻而易举地拉起了她,带着浑浑噩噩的丫鬟走出了花园。

“我要跟去看看。”明桃当机立断要跟上去,突然看见小顾月之自月季花丛外走了出来。

“影月,影月?”小顾月之似乎终于听到了自己丫鬟的声音,茫然地抬头四处张望,却只来得及看到一片衣角。

明桃和卿珩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这丫鬟的名字,和日后那暗卫的名字竟一模一样。看小顾月之已步履蹒跚地跟了上去,明桃也立刻拉着卿珩跟在后面。

一路上,所有顾府的下人似乎都好像没看见顾月之一般,任由她浑身脏兮兮地自己走着。

“放着小姐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一个丫鬟似乎看不过眼,想要上去,却被另一个丫鬟死死拉住。

“你傻了呀!就是因为夫人沾了头胎女儿的晦气,才一直生不出儿子,差点被休!她冷了这小姐几年,好不容易才得了宝贝的儿子,你不趁着现在赶紧去伺候二公子,反去可怜一个老爷夫人都不在乎的小姐做什么?谁又会来可怜我们?”

“可是……”一开始说话的丫鬟仍有些于心不忍。

那丫鬟嗤了一声打断她,似乎是不耐烦再劝,声音中带了些厌烦:“别可是了,你要是要去月竹院就自去,可别连累我也被分到那个地方。”

说罢,她一阵风似的转身就走,似乎一刻都不想再多待。

那心软的丫鬟看着顾月之的背影,踌躇许久,终究只能叹息一声,跟上了前面丫鬟的步伐。

明桃摸了摸绛珠镯上的残魂,感受到了一丝迷茫和疑惑。

“是在疑惑为什么自己突然被父母冷落了吗?”明桃喃喃自语,再一抬头,才发现听丫鬟说话的功夫,前面顾月之已经走出了很远。

她和卿珩急忙跟上,果然看见顾明远带着那丫鬟进了平湖院。

那丫鬟显然是被顾明远威胁了,在外面不敢反抗,只能低垂着头浑身颤抖地跟在顾明远身后。可一进平湖院,这丫鬟却怎么也不肯再前进一步了。

“老爷,老爷,求求您放过我……”她泪流满面地磕着头,头都磕出血了,却不敢停下来。

顾月之疑惑地看着眼前场景,心疼地小跑上去:“影月姐姐,你怎么了!”

影月猛地抬头,见到是顾月之,她立马惊慌失措地擦干眼泪,将顾月之往外推:“小姐,小姐,您不该来这里,快走,您快走!”

顾月之却仍然站在原地。

明桃猜想,从前顾明远应当是对她十分宠爱,因此,她才会下意识地对着顾明远开始撒娇:“爹爹,不要罚影月姐姐好不好。”

“哦?”顾明远微微笑了起来,眼中带了丝诡异的光,声音有些微微喑哑,“爹爹可不是要罚影月,不信,你自己问她?”

明桃清楚地看到,那丫鬟眼中闪过了一丝绝望,而后,她痛苦地闭上了眼,对顾月之道:“老爷……老爷说的对,小姐,您别管我了,您快走。”

顾月之就这样呆站在原地,看着影月被顾明远拉入了房内。

门在他们面前啪地一声被甩上,顾月之被吓得浑身一个激灵,她似乎是不敢置信,素日里对她极好的爹爹为何这段时间变得如此奇怪。

看顾月之亦步亦趋地还想要跟上去拍门,明桃突然想起了那张诡异的红木四柱床,她心里一沉,疾步上前想要阻止顾月之,可她忘记了,在顾家这块地方,她和卿珩都没有实形,根本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门被顾月之小心翼翼地推开了一条缝,女子的惨叫声立刻顺着缝隙透了出来。潮水般的绝望迅速蔓延了整个院子,明桃只觉得浑身都僵硬了。

从明桃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那幅正在疯狂摇晃的百鸟红绸帷帐,那帷帐上的红太过刺眼,让人几欲流泪。

顾月之的表情由茫然转为害怕,她一步步地后退,在台阶上摔倒,又爬起来,小小的身子疯了一般地往外跑。

明桃和卿珩跟着她,看着她满面泪水地跑过那朵被顾明远踩折的玫瑰,跑过她来不及重新拾起的月季图,跑过那些忽视她的下人们,停在了自己母亲的院子前。

可惜,缠绵病榻的女人并没有心思听女儿口齿不清的描述,她怀中抱着不过两岁的儿子,小心而仔细地哄着,只在嘴上敷衍了几句这个她早已不重视的女儿:“月之,你去帮弟弟把绒被拿来。”

顾月之茫然地流着泪,似乎根本不能理解,而后,顾夫人终于失去了耐心,指挥妈妈将她带回月竹院。

卿珩看了看桌上的药,又看了看面如白纸的顾夫人,低声对明桃道:“看来,生下顾家二公子对她的损伤极大,这些药的药性都极猛。”

方才出去的妈妈又转了回来,满面忧色地端起药走向床铺:“夫人,您还是少抱些二公子,您自己的身子才最重要啊。”

顾夫人脸上的神色立刻警惕了起来,虽然虚弱,却还是死死搂住了怀中的儿子:“你不知道!最近天气转凉,刘家那三岁的儿子不过一场风寒便夭折了!刘夫人哭瞎了眼,有用么?换得回孩子吗?我吃了那么多生子的偏方才生下这个孩儿,他就是我的命!不能出任何事!”

说着说着,她突然开始流下泪来:“这可是儿子,我必须要确保他安然无恙,从前那样被人歧视说闲话的日子,我算是过够了。”

五年前,那个只一心盼望女儿能平安长大的顾夫人似乎已经消失不见了。

明桃再也克制不住,满心怒火地拉着卿珩便出了房间。不过对于他们而言,更像是直直“穿”过了紧闭的房门。

她原以为至少在邻近京城的城池中,前朝这般的事情应该会少许多,毕竟赵邝虽然畜生,但有一点却是做得比前朝好,那便是对待女子的政令。

自他即位以来,女子的生存处境宽松了许多,不再像前朝那般只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可读书,甚至为官。即便比起男子仍是难上千百倍,但至少开始有这样的例子出现,可现在看来,即使前朝已灭,可余臭犹在。

想起顾月之对于平湖院充满恨意和恐惧的态度,明桃几乎不忍再往后看,搭在镯子的手也无力地顿住:“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让人幸福的时候?”

“或许,是影月?不是这名侍女,而是那暗卫影月。”卿珩迟疑道,“或许曾有某个时刻,顾月之真切地感受过幸福,不然也不会对他如此重视。”

明桃点点头,又开始了转起绛珠镯。不知道影月和顾月之是何时相遇,也不知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牵绊,他们只能快速浏览着每一幕回忆,代入其中,同时感受绛珠镯残魂的情绪,试图抓住关键的节点。

影月身上的伤越来越多。心痛。

冬衣料子送来时,已经是开春时候。母亲院中的妈妈来时只是陪笑着说了句忘了。迷茫。

开始想尽一切办法给影月找事情做,想将她留在自己身边。换来的却还是影月上吊自杀浑身是伤的尸体。崩溃。

许久未单独见过自己的父亲突然让自己去平湖院。恐惧。

在顾明远的手要碰到自己时,将一个茶盏生生在他头上砸碎,用尽全力地跑出了院子。惊恐,恶心。

想求母亲为自己做主,话刚脱口而出便被母亲身边的妈妈捂住嘴,母亲惊慌失措的表情似乎在说,女子遇到这样的事情,声张就是有罪。愤怒。

从厨房偷了一把刀藏在枕底,开始日日梦见幼时曾看见的那副红帐,想要自尽却被府中一名新来的丫鬟拦下。崩溃。

将丫鬟改名为随月,每每自己写字,她便崇拜地看着自己,明明自己认识的字也不算多。苦涩。

去药铺的路上碰到一个卖艺的杂技班子,有个被班主打得遍体鳞伤的孤孩腰腿功底极好,一手花碟转得尤其利落,让她想起了花圃中随风摇动的月季。拔了头上金簪替他赎了身,希望他不要再挨打。怜悯。

孤孩会武,悄悄跟着自己回了顾家,看出自己出入府受限,他便教会自己如何爬墙,从那时开始学会了趁着白天翻墙出去,以首饰作为束脩,听女夫子讲学。开心。

在私塾看书时,孤孩总是默默等在院外,一边听她们的诵读声,一边练武。安心。

将孤孩改名影月,带入府内,希望他代替自己那名早早自尽的婢女活下去。平静。

二弟年岁渐长,却仍整日游手好闲,不愿学习管理商铺,母亲为他操碎了心。痛快。

听说洛北府在广招幕僚,每日去洛北府外等候宋鼎臣,从未被接见过一次。焦虑。

母亲出乎意料地又有孕了,明明也是她的孩子,却因为太疼宠二弟,生怕这孩子会分走二弟的财产,生下来后就很是冷淡。好笑。

日日等待机会,终于在宋鼎臣面前成功露了相,虽然最后无人知道这是她所提之策,但宋鼎臣显然对自己很满意,吩咐她以后每日都来洛北府。开心。

路过院子看了眼三弟,母亲身体已经很差,无力约束家中奴婢,那些妈妈便偷懒任他摔下了床。把这些人都打了二十大板。痛快,又难过。

宋夫人喜欢刺绣,于是熬了三个月,赶在宋夫人生日前做出了百福图送予她,宋夫人很开心,开始让她为宋家小女儿讲学。自此,府里没人敢在她面前造次。激动。

回家时,三弟递来一朵花园里摘的月季,没几日又送来朵桂花,还偷偷在怀里藏着他自己都不够吃的点心送来月竹院。又打了他院子里那些刁奴三十大板,三弟自此再没缺衣短食。自豪。

担心影月男扮女装会被识破,基本不会带他出门,但他总是在府门口等她从洛北府回来。疑惑。

和宋仪周定亲了,因宋家老夫人去世,消息没有公开。媒婆走后,顾明远神色很僵硬,母亲神色讪讪。快意。

洛北府事务很多,宋鼎臣越发看重她,但对外仍只说她是来讲学。回府越来越晚,没有时间陪三弟,影月开始带着三弟在府门口等她。安心。

想出郊外荒田的处置方法,写在纸上预备第二天送去洛北府,但第二天起来,纸消失不见了,洛北府内,亲眼看见顾明远和宋鼎臣谈笑风生。崩溃。

在月竹院大醉一场,最后不知是谁抱着她回了榻上。失落。

宋鼎臣临场退缩,引全城商户不满。被紧急召入洛北府商量对策,满府幕僚唾沫横飞,唯她不发一言。痛快。

宋家孝期满,她和宋仪周的婚约过了明路,城内开始出现谣言,说是她撺掇宋鼎臣改变了主意,指责她祸城害民。可笑。

听到母亲和二弟的交谈,原来法子是二弟给顾明远出的。二弟说,将一切都推到她的头上,可保其他所有人。恨,可恨。

随月告诉她,城内的谣言又有新的了。说她仗着幕僚身份在家不尊亲长,刻薄弟弟,逼得尊长都不敢直言。在外还行为不检,名为讲学,实则趁此机会勾引知府公子。荒谬至极。

每日出门都有人对自己指指点点,常有小儿嬉笑着冲她扔泥巴,骂她害人精。唯一可以庆幸的是,因为此事,宋鼎臣似觉亏欠,虽不再让她讲学,但并没提婚事作废。悲哀。

林逢春嫁了进来,礼成当日,家中无一人邀请自己。无所谓。

林逢春一张嘴很是了得,哄得全家上下都喜笑颜开,尤其母亲,特别爱叫她作伴,几次花园里碰见,这位二弟妹还试图拉她一起。厌烦。

影月来报,林逢春与母亲交谈的内容,多与她有关,似乎在想尽办法试探出她与宋家那门婚事的底细,除此之外,林逢春日日送去给母亲的汤药中,下了慢性毒药。

看到这里,明桃忽地停下了转动镯子的手。

画面停滞,卿珩看向她:“怎么了?”

“顾月之在这里,情绪波动了。”明桃紧盯着顾月之的双眼,她虽分不清其中的晦暗神色,但触摸那缕残魂时的感觉却实实在在地在告诉她,顾月之此时心内正在天人交战。

“她大概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救顾夫人吧。”卿珩轻叹一声。

明桃有些沉默地看着顾月之手旁的那本医书,轻轻问:“如果是你,你会救么?”

这样的母亲,这样在女儿孤立无援时漠然的母亲,几乎从未关心过自己女儿的母亲,无疑也是将顾月之推入黑暗的帮凶。

卿珩沉思良久,轻声道:“任何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她没尽到做母亲的责任,也不该指望她的女儿能尽到做女儿的义务。”

明桃轻轻笑了起来,看向卿珩:“你说的对,可我猜,顾月之现在,还是想救的。”

“恨和爱往往能共存,这是让人最痛苦的地方。”明桃自嘲一笑,眼神空渺,盯着不知何处的远方。

卿珩沉默半晌,尔后道:“那不是爱,只是怀念,依恋着过去曾有的美好回忆,哪怕只有一瞬。这是人的天性。”

画面中,顾月之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果然还是向母亲的院子走去。

她已经很久没有去过顾夫人的院子了,午后太阳照在她的身上,她竟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似乎是又想起了以前那些不好的回忆。

即使在院外,林逢春和母亲的欢笑声也清晰可闻,这是她在母亲面前从未体验过的。顾月之讽刺一笑,看来她的确很喜欢这位儿媳。

影月默默跟在她的身后,看她徘徊不前的模样,轻声劝她:“小姐,您实在不想进去的话,其实还有很多其他方法提醒夫人的——”

顾月之顿了顿,刚想开口说什么,里面的欢笑声忽停了,取而代之的是顾夫人连绵不绝的咳嗽声。

丫鬟们纷乱的脚步声响起,顾月之也不由自主地走进了院内。

她刚想再进一步,房内的谈话声忽然清晰地传出——

“逢春,我看你,就像看见年轻时的自己一般,真真好生欢喜。”顾夫人的咳嗽终于停了,她声音虚弱,却难掩其中欣慰。

林逢春柔和道:“母亲,您真是说笑了,最像年轻时的您的,应当是大姐,怎么会是我呢?”

听到这句话,顾月之停下了往前的脚步,静静站在院内。

顾夫人失望的声音接着传来:“这孩子……她不喜欢待在顾家,也不喜欢当我的女儿,一心只想着成为别家的人,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顾月之脸上浮现出冷笑的神色,却没有动。她很想知道,林逢春会说什么,她的母亲又会说什么。

“说起来,大姐和知府公子的婚事早定了,为何迟迟没能成婚,是城内那些流言所致么?”

林逢春话语中的试探意味再明显不过,顾夫人却仿佛没听出来,沉默了很久后才道:“你大姐幼年时——”

顾夫人的话说到一半,明桃发现,顾月之的整个身子都紧绷了起来,似乎下一秒就要崩溃。

但顾夫人终究只是停在了这里,她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是叹了口气:“总之,你大姐并非那知府公子的良配,有些事情若被发现,她会被赶回来的,我们顾府在洛北也就没法立足了。”

明桃看见,林逢春眼中隐隐泛起激动,她几乎没克制住语气,立即问:“母亲,您的意思是,大姐在什么地方有亏?”

顾夫人眼中划过一丝无奈:“都是些陈年旧事了,逢春。你刚嫁过来,不好让这些事污了你的耳朵。这婚事看着还能再拖一拖,且看以后吧。”

画面到这里,明桃突然发觉手上的绛珠镯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那缕残魂前所未有地激动起来,似乎有无数的情绪想要宣泄,正死命地朝四处冲撞,试图冲破桎梏。

“小姐,小姐!”影月看着转身就走的顾月之,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他跟了顾月之这么久,从未见顾月之这样泪流满面的模样,他心疼不已,恨不能代替她承受,可是终究嘴笨,只能手足无措地想要替她擦去眼泪。

行至无人处时,顾月之终于忍受不住,猛地停了下来。

她捂住自己的脸,嚎啕大哭地跪倒在地:“为什么,为什么,我也是她的女儿啊,她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一而再再二三地要将我踩进泥里……”

可以对她险些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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