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块寿糕都是分食，掰掉的碎渣就有匍匐的小蚂蚁搬走啦。

说到底呀，这世间没有一物最终的结局是被浪费掉了，总有意想不到的其他生灵乐受着，哪怕是腐化之物。

…………

茶汤映睫毛，楚碧岸垂眸，瞄上一个方向，他语气近乎撒娇：“相忆，还不给我吗？”

云相忆一瞬想歪，好在兔儿灯够亮，为她隐去一瞬失态。

复看他眼神方向，明白他言有所指，在她右手腕上串珠上。

云相忆苦涩而羞赧，脸色于白荧光里敷上点点红云。

手上澄透手串具体是怎么得来的，她记得模糊。

她第一次和慕容狂入京之前，曾被妄意座下的使者盯上。

使者名叫陶绝雾，云相忆对他的印象是白发，嘴毒，不讲道理，还有某方面似乎不太对劲儿……

这人发动灵瞳，偷看云相忆所在，一双灵验眼被尚在楚云山庄的楚碧岸截下，直接藏在云相忆胸口水一晶中。

云相忆当时毫无察觉，直到楚碧岸突然出现在京城，要带她去看迎春节日的画舫游湖。

就是那一日，陶绝雾忽然出现，要讨要眼睛，并对云相忆施下引欲勾魂的毒。

楚碧岸一直守着她，她喝了半夜酒才堪堪解毒。

她记得她挂在楚碧岸身上，在大街上把他当船儿，这人就一路抱着她，送她回了客栈。

第二日醒来，云相忆脑袋模糊了，她见慕容狂脸色不好看，但是她右手的手串特别惹眼。

她总是觉得，那是他哥哥牺牲美色换回来的，可楚碧岸不承认，说这珠珠自带存物

空间的手串，是一位京城的名伶因喜欢云相忆送给她的。

名伶不识宝，云相忆糊里糊涂便得了个天赐的宝贝。

虽说是云相忆得了串好看珠子，还有二十一个可迁移外物引入其内的法宝，但她只用了两颗。

一颗用来安置楚碧岸的竹兄，一根长钓竿，它在珠子里常年蜷成扳指大小睡觉。

另一颗里装着从雪山采来的一株幽草，云相忆本打算将它作为生辰礼送给楚碧岸。

可他要了个手捏兔儿。

别以为是他好心，剩下的十九颗他全要去了，他要云相忆在将来的十九年里，每一年都存放她送给他的生辰礼。

后来，世事颠簸，刚许下约定不久，就到了分离时刻。

楚碧岸回天玑谷，云易说他会涤魂荡魄。

云相忆知道，也许他回不来了，但她有约便守。

五年间，凉风都有信，他却无消息。

她将行过的东、西、南、北、中，每处土地，都用来定下心中的根。

桃花落不尽，翩翩金蝶旋。

云相忆终是又见到了如春枝嫩芽，复萌的他。

珠串雾了八颗，她一颗抚过，终是决定，施展开启之法。

她左手导入灵力，五根手指有流光浮动，这是她握上孤鸿，独自行走江湖之后，便不在用的五毒砂剑影。

它是云易在她婴儿时留下的武器，能够以五行之力起阵破敌，但是对普通人使用，太不公平。

云相忆拨弄光影，展眉笑道：“哥哥怎知我没忘了那个十九年之约呢？”

“珠子雾了。”楚碧岸信心凿凿，单手拖起下颌默默看她。

“每装入东西，珠子就会雾。将来，它们都会雾，哥哥拿什么赔我？”

“嗯，十四年陪你再加余生赔你。”楚碧岸蘸水在桌面上，算账似的写下陪人又赔钱的二个字。

“够吗？”

云相忆挑着眉，摆出像苏如锦在锦城收到五千两银票时的无赖坏笑，眼睛里却闪动着难以言表的水波。

“行吧，那哥哥就来收这五年间，我为你寻到的生辰薄礼。

算是，你不在时的利息？”

云相忆狡黠抬腕，剑影相邀，便唤出一颗。

“首先，来看看今年的。”

云相忆说着，珠子涨大一圈光晕，其内的事物蓬勃舞动起来。

先是晃得兔儿灯直眨眼的满目粉红落雨，再后来琼枝粗干一一伸展。

霎时间，天幕青云动，银杏转桃瓣。

艳阳下，树影摇，满是沁凉桃花香气。

楚碧岸指尖接下一朵，笑融融点在云相忆额头间，“小桃妖，我捉到你了。”

云相忆将手一抖，桃花落他满身满头。

“哥哥，山神若是来抓贼，你便替我认下吧，证据现在可都在你身上呢。”

楚碧岸倒是轻笑，替她摘下一瓣落在她发梢的桃花，放到自己一侧，像是打算包庇认罪。

“今日你去了山后山神庙，可遇到什么人？”

云相忆低着头，把花瓣尽情地推给他，偷偷瞄他。

“遇到一位老丈，他还为我解了一签，说我秋日后将会下山，下山后，会死。”

花雨之下，云相忆翘首眸动，喜色如常。

“哦？好兆头！”楚碧岸抿下一口桃花浮舟茶。

“生有途，死无涯，相忆必将前途似锦。”

他品着桃花味，望桃花雨，目光炯炯说：“今年的生辰礼，喜欢。”

云相忆也喜欢他此刻温柔清逸的神情，她欢心快悦。

“这一颗。”她点了点新唤的珠子，若有所思间，拿出一块像是一汪水的水泽冰凌。

“苏美人说，在无尽海可以看到想念的人，我便去了。

就在烟波浩渺中，我看到它被浪潮卷来卷去。

初看时以为它是一块冰，看久了发觉它即便在烈日下也没融掉片角。

远远看去，我觉得它很像哥哥送我的水一晶，内里似有动物，非同寻常。

捞回来一瞧的确十分有趣，它居然是一片缩小的无尽海。

薄冰之内，浪涌滔天，比我眼前的无妄海还要有气势。

“哥哥，送你。”云相忆虔诚展开手心。

楚碧岸带着探究的表情取来，指尖方一触碰它，他就认了出来。

“此物是无尽海心核，就如同植物的种子，蕴含水胎生发之力。”

朝云相忆递去一丝鼓励而深邃的眼神。

“兴许将来相忆可以凭它种出一片海。

一水一尘寰，叫它尘寰可好？”

…………

至于第三件。

云相忆捏在手里掩嘴笑了，拉开了趣味话匣子。

“这一件……”是最微不足道的，一撮土。

哥哥，我在锦城拉牛车收稻子时，挖到这个小玩意。

它先是硌了我脚，我随即一踢……没想到劲儿用得小了还踢不动。

我把它捡起来，也就指甲大小。

我正好奇，将它凑近眼前迎光细看，谁知它砰一下就散了灰尘，抹了我一脸的灰

当时我还以为里面住了某种见光就爆的小虫，可是过了一会，无论是我抹下去的灰，还是散在地上的，又都悄悄地往一起聚集。

它可能以为我看不到，堂而皇之地进行着，我假装看不见。

直到它聚成了一块干土，我猛地向它一扑。

它可灵了，地土一动它提前就知道。

它忽然变湿了，粘蛙一样，一跳，就跳上了高树。

上树？上树我也在行！

在树上我捉住了它，可它太淘气了，变成了粘稠的泥浆，颜色还是屎黄色，在我手上扭着拉丝儿。

当时我认定它是宝贝，还是有点儿气人的宝贝，所以我一定要留给哥哥，好好训训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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