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
世间千万人,可信者,不过一二人矣。
于陆昭宁而言,她不在乎旁人可不可信,她在乎的仅仅是自己的判断。
事可信则信。
但陆晏听不同,只要他说。
她便愿意去信。
他们手中互相握着彼此十年的筹码,或许可以再长一些。
十五年。
“阿宁,今日还未取表字。”
“到今日,已经无所谓表字了。”她接过云黛手中的伞,踮起脚尖,长臂越过陆晏听的肩颈,撑开一方红白的天地。
“生时取名昭宁,却仍是瞎了眼,离了父兄,可见姓名一说未能保人平安,
“既如此,今后,不妨取字虞娘,就取个尔虞我诈、后顾之虞,看看这两极,究竟是哪方胜了哪方。”
她眯了眯眼,再一次盯向陆晏听的眼睛。
横平的眉眼,铺平但沾水的竹纸般,细细皱了两丝,但又立马压平开来。
陆晏听,我不希望日后哪一瞬,还会想起方才这个时候。
她看着他,墨黑的发丝上沾了片半化的雪,孤绝。
寒风一吹,刮起发间晶莹,骤然飘到她的额间。
冷冰冰的。
手中忽而一轻。
“走吧,虞娘。”
他接过纸伞,趁空抚过那片雪花,常年握笔练剑的大拇指粗糙而又温暖,抹过额间时,雪便融化了,一滴水珠成了两瓣,粘住两片互不关联的肌肤。
陆昭宁垂下眼。
我们是兄妹。
纵然异母。
*
檐头雪水凝成寒冰,又覆盖几层厚雪,冻回层层叠叠的千层冰柱。暖阳或出来几日,但也只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夜明珠,给凛冬添上一层摸不着的温暖。
李泓吟仅仅休了两日假,又恢复到每日上朝的日子;陆晏听也早早回了国子监;这世间无所事事的,仿若便只剩了陆昭宁一个,似个无头的雀儿。
不过也并非完全无事,还得应付每日前来教书的老夫子——自上次青玉牌一事,陆晏听已将人换成了个知天命的老头。
同那二十出头的俊先生比起来,老头更是显得无趣多了,此人似乎还对她的恶行有所耳闻,手中还时时握着把戒尺,以作防备。
时光飞转,便到了年关。
陆吾山早几日便回了京,同圣上述了职。前几年胡人闹得厉害,今年却消停了不少。
“重延,你家姑娘的事,不怪朕吧?”
正事话毕,平明帝索性让人端上了酒。宫女上前来斟,抖着睫毛,将银酒杯放下。
“陛下言重了,臣子岂有责君之理?”陆吾山猛然离了座,抱拳跪地,“小女疏于管教,蒙陛下代臣训之,是臣之福。”
平明帝抬抬手,身旁的太监见势,忙将人扶起:“凤阳的提议,你可有耳闻?”
陆吾山刚坐下,粗糙的大手虚虚扶着酒杯:“回陛下,略有耳闻。”
在晋王同吴王与中立几派吵得不可开交时,李泓吟趁乱起势,提出了立女学一事。
听闻陛下倒是颇感兴趣,忙忙止了两派的争吵,连着几日都问起女学来了。
也不知是真有心立这女学,还是给那些整日嚷嚷立储的大臣寻些事做。
“凤阳说的倒不错,自古以来,女子多为各府自请先生,以前人贤德树之,所教各异,所学不一,又失了考核比较,陷于府宅,反倒失了度量。”
陆吾山感到额上增了几滴汗,忙用袖子擦了擦。
“朕看三月春闱后,不如将这女学一道开起来。”
平明帝举起酒杯,已是近五十的人了,日夜忧劳,格外有几分老态,那细眼角旁的皱纹扇一般延伸开,此时又添了几分苦酒味。
“为人父母的,总得为孩子多思量几分。”
陆吾山端起酒杯,“当啷”一声,两只狩猎纹的高足银杯一碰,他神色一掩,笑着饮酒入肚。
*
二月初,寒冰渐融,春水轻涌,万物仍裹着寂寂寒声,隐秘之处却偷着簌簌生长。
自永安侯归来,永安侯府便人来人往,应酬叙旧的宾客不绝,直到近日,才勉强歇息了些日子。
一位素绿衣裳的姑娘走下马车,西角门外早早候着些丫鬟婆子,见她来了,忙上前搀扶,却被对方一手拍开。
婆子也不恼,悻悻收回手,只暗中道二小姐还是这个二小姐,半点模子没变。
“小姐,老爷同夫人都在毓文厅等着了。”
陆昭宁点头,扫过这些半生不熟的下人,只觉着不是迟日轩的人,拧了拧眉心。
“那个——”她一眼撞见个瘦脸窄骨的侍卫,被堵在一群丫头后边,又不好意思挤进来,“徐青,你过来。”
徐青眨眨眼,看着眼前的小丫头们散开,往日老是一身艳红的二小姐今日难得素雅了些,眼神却没什么收敛。
反正是瞧不上他的样子。
“你来做什么?陆晏听呢?”
“公子被老爷留住了,特命徐青来向小姐告罪。”
陆昭宁颔首。徐青见自己使命已达,转身便想溜走。
“喂,”陆昭宁嫌弃地拎住徐青的领子,将人拽回来,“这些人我怎么眼生得很?不像我迟日轩的。”
她这话也没避着旁人,小丫头们紧张地垂了脑袋,方才说话的那个婆子又想凑上来,先被云黛笑眯眯地拦住了人。
“夫人将小姐院子的人都换了——”
“老身姓王,是从尚书府跟着夫人过来的,说来惭愧,夫人怀小姐时老奴嫁了人家,如今丈夫死了,又回来服侍小姐。”
陆昭宁有点印象,这人几月前进了姜鸾琴的流西园,没想到没多时,就被给了她。
陆昭宁蹙了眉,本不想理会,但还是点点头,揪住徐青:“先带我去马棚。”
*
看完马后,陆昭宁精神焕发,哼着小曲儿去了毓文厅。
毓文厅难得坐得这么齐齐整整,上首是陆吾山与姜鸾琴,下边两侧各坐着陆晏听、陆易嘉同姚姨娘和陆明钰。见她来了,几人都投来目光,却是神色各异,只陆易嘉这小子没心没肺,不知是不是想起自己白白挨的板子,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
“回来了。”
自上次见陆吾山,已有三年了。对于这个父亲,陆昭宁其实记不住他的模样,也分辨不出他如今是不是又苍老了些。她自出生以来,与他相处的日子,加起来,恐怕也不过一年。
不过纵然陆吾山常年板着脸,可一想到自己的马正乖乖躺在马棚里,她翘翘眉毛,也不与他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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