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禾闻声而起，顿时来了精神。

对面询问的人是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江禾有些意外，不过来者皆是客，便十分热情地为他介绍起来。

“对对对！画一张吗？只要十文钱！”

那大汉本顶着一张凶神恶煞的脸，被江禾热切地一盯，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许是觉着自己手足无措的模样招笑，又憨厚地扯了扯嘴角。

“我是替我们家公子来问的，他想先瞧瞧姑娘的佳作，不知姑娘可有例图？”

江禾目光越过那大汉，果然瞧见那对街停了辆惹眼的乌木马车。顿时更心潮澎湃了，只因那马车实在豪华得有些招摇。

车篷以锦缎制成，又绣以金银丝线。就连车轮也是精铁铸就，还嵌着一圈明珠，哪怕在青天白日之下，都散发着温润的光晕，似乎在预示着主人不凡的身份。

江禾忍不住咋舌，人家一出行工具都快能抵得上一百套她在江府住的那间“陋室”了。

“姑娘？”

“有！”江禾赶忙递上张例样，谦逊地道，“不过称不上什么佳作。”

幸好先前拿丫丫练手留有一幅，就是画得有些随意，不知道能不能入了那公子的眼了。

大汉小跑到马车旁，轻声说了些什么。

接着，双面绣的车窗帘幔中便伸出来一只修长的手，那分明的骨节和白皙的颜色，让江禾想起来白玉骨笛。

大汉恭敬地低下头，将小像双手呈上。

站在对街的江禾踮起脚，眯着眼想要看看那车中究竟是何方神圣。

可惜还没待她看清，那大汉便拿着小像回来了。

“你们家公子觉着如何？”

那大汉面露难色，扭捏了好一会儿也没道出个所以然来。

江禾看不下去了，替他说：“怎么，你们公子不喜欢？”

“抱歉了姑娘，我们家公子他觉得……”大汉歉疚地看了眼她，“他觉得，略贵。”

“啊？”

江禾不可置信地掏了掏耳朵，确认了一番自己的听力确实还健在，又撇头看了看那辆能买下一百间她那“陋室”的马车，心中产生了无限的自我怀疑。

她方才说的是十文钱，不是十两黄金对吧？

那大汉似乎也觉着臊得慌，又怕江禾没听明白，于是乎又重复了一遍：“他说，略贵。”

许是人家真的瞧不上，这才选择了这种稍显体面的拒绝方式。

江禾故作坚强：“哈哈，不打紧。”

车夫扬鞭，随着马匹的一声嘶吼，那华贵的马车在飞扬的尘土中渐渐远去

虽说略有遗憾，但其实江禾心中更多的是松了口气，她巴不得这人别来了。

那大汉来问时虽称他公子，可回去答话时嘴型分明喊的是——“大人”。

她初来乍到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信条:非必要不去招惹权贵。

毕竟活得苟，方能活得久。

“唉。”

江禾已经做好了准备，来接受生意惨淡这个残酷的现实。

正当她忧心忡忡之时，四五个穿得五颜六色的年轻女子推搡着来到小摊前。她们从江禾与大汉交谈起便在旁边观察了老半天，仿佛伺机已久。

几人嬉笑了一会儿，其中一位绿衣女子走上前。

她双颊绯红，低声问江禾：“敢问姑娘，方才那位可有同你说些什么？”

江禾挺莫名其妙的，但瞅着这几位姑娘脸红耳赤、兴奋激昂的模样，又把涌到嘴边的“没说什么”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江禾想了想，也装模做样地低声回她：“他说，画得不错。”

“当真？”

江禾重重地朝女子点了点头：“嗯，比珍珠还真！”

未待她心中的歉疚和良知涌现，那几名女子就恍若打了鸡血一般，一个挤一个拥上前，整得江禾的短桌差点不堪重负提前下班。

“给我画一张！”

“我也要我也要！”

“那我画两张！”

江禾喜出望外，一边收钱，一边努力按捺住嘴角的笑意。

“好好好，一个一个来，一个一个来！”

热闹的西市最不缺的就是好事之人。

几个路过的人一瞅这片地方氛围这么火热，必然要停下来问上一问。

此时江禾已经替绿衣女子画上了，后面排队的几个颇为热心地回复不明状况之人：“这可是得小裴大人赞许过的小像。”

“你是说那个礼部尚书，裴伽颜大人？”

“什么？！”

“那我也要画！”

“……”

窝在人群里作画的江禾悄摸地记下了这个称谓，暗自在心中对这位财神爷般的小裴大人滑跪道谢。

等丫丫买完茶水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里三层外三层地将她们由一张小木桌组成的摊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江禾在中间作着画，面色认真，手下飞快，短短时间内不知道已经画了几个人，连面纱都染上了墨汁。旁边卖茶叶蛋和折扇的大爷大妈被挤到角落，朝她投去嫉恨的目光。

因着小像画摊的运营资本实在过于困难，连两张板凳都凑不出来，被画的人就只能蹲在江禾面前让她画。

蹲着嘛，腿麻是难免的，于是人们左腿麻了就伸右腿，右腿麻了就伸左腿。

后面的人想挤上前瞧一瞧，一个不留神踩着了不知道是谁的大腿，摔了一跤。旁边的人想扶又被带了下去，一个撞一个，最后倒了十来个人。

骂娘的骂娘，喊疼的喊疼，现场一片狼藉。

丫丫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瞬间，她有一种自家小姐要出名了的错觉。

*

半个月后，事实证明丫丫的感觉并非是凭空而来。

这十来天，除却白日在西市摆摊替人画像，江禾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完成孙三娘的图上。

她深知孙三娘的刁钻与刻薄，对于封皮之事不敢有一点马虎。为此下了好一番功夫去研究，到底什么是她要的足以迷倒万千少女的骚气美男。

咱们的江姑娘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正经交往过什么男人，虽说没吃过猪肉，但她画过不少来充饥，对于美男这一方面，自认为还是颇有些心得。

动用了上一世的经验之谈，又结合了当下这个环境人们的喜好，江禾作了一幅美男出浴图。

交图之日，江禾才将这完作展示给丫丫看。

“啊，这这这，小姐，你你你！”

丫丫不语，只一味地捂眼。

江禾得意地合掌，语气轻快极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此画仍旧是用了江禾最擅长的工笔技巧，线条工整，笔触细腻，光影、纹理、质感皆栩栩如生。

只见那画中男子新浴而出，发梢湿漉，几缕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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