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布隆冬》
相较于宋余与姜焉之事,长平侯其实更在意宋余远赴北境投身行伍一事,毕竟宋余和姜焉都年轻,长平侯自己也年轻过,情爱少年时才热烈,真正能长久的又有几人?姜焉身份也不寻常,时日一长,龃龉就多了,感情最经不起消耗,说不得那股子新鲜劲儿过了,二人就都回归正轨了。
从军不一样。
那是真正要上战场历经生死,宋家祖上虽跟着大燕太祖打江山,可几代富贵下来,宋家三代人中再从戎的,也不过一个宋廷玉。想到宋廷玉老侯爷就阵阵心痛,无法释怀,宋余能从战场上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上天庇佑,长平侯哪里愿意再送他去战场。
他再经不起白发人送黑发人之痛了。
祖孙二人聊了许久,后来长平侯也未应允宋余去北境一事,只是说他再想想。冯玉川说想让宋余去江南,长平侯倒是真有几分意动,如今宋余已经大好,去了江南,姜焉一个迟早要去戍边的边将总不能追去江南,他再让冯家人将宋余留个一年半年的。如此一来,姜焉和宋余这事儿说不得就吹了,他再装装病,宋余孝顺,准舍不得离开。长平侯叹了口气,没想到一把年纪了还要给孙子耍心眼,可他实在不忍心严词拒绝宋余,天知道要换了其他儿孙,长平侯就请家法了。
长平侯甚至想,宋余选择在这个时候对他坦白,没准儿就是吃准了他不忍心——这小子小时候就最有主意,鬼精鬼精的。
结果,鬼精鬼精的宋余没过两天就先斩后奏,直接让姜焉登门了。那日也是个天朗气清的好日子,姜焉备了厚礼,宋余早知他来的时辰,着下人推他出去时,姜焉已经到了,正和门房大眼瞪小眼。
门房也无奈,不知怎的,前两日老侯爷突然传了话过来,说齐安侯府的帖子直接退回去,他要是自己来了,也别放进来。
这不,齐安侯还真来了。
姜焉委屈巴巴地望着宋余,宋余摸了摸鼻尖,道:“齐安侯跟我来吧。”
门房犹豫:“可是,侯爷有令……”
宋余说:“爷爷那儿我去说,”他看了看姜焉,朝他招了招手,姜焉挺直脊背,屁颠屁颠地就挨近了,扶上轮椅椅背,道:“五郎,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宋余说。
姜焉道:“你怎么知道你爷爷会不让我进门?”
宋余仰头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道:“若是我不来,你岂不是连宋府大门都进不得了?”
姜焉咧一口白牙,笑嘻嘻道:“五郎小瞧我,我再等一炷香宋大人便要回来了,做官的都讲究,我好歹是陛下亲封的齐安侯,他总不能不请我进去,”他又叹了口气,说,“没法子,谁让我现下就是那要娶富贵人家小姐的穷书生,想吃天鹅的癞蛤蟆,只能想尽办法了。”
宋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他慢悠悠道,“叙宁,你说爷爷怎么突然让门房拦着你不准你进府?”
姜焉面皮紧了紧,干笑道:“兴许是不满我带你出去玩儿,却没将你好好地带回来吧,”他生硬地转了话题,道,“啊对了,五郎你腿如何了,大夫今日来看过了吗?”
宋余看着他顾左右而言他,轻轻笑了,道:“你昨儿晚上不是才看过?”
“啊哈,是吗?”姜焉清了清嗓子,道,“我这也是关心你嘛,昨夜到现在也有五六个时辰了。”
宋余:“你不是今早天亮时走的?”
姜焉闭上嘴,伸手揪了揪宋余的发尾,嘟哝道:“太聪明也不好,还是从前可爱……”
宋余笑盈盈地看着姜焉,姜焉看着他眼中的自己,也笑了一下,旋即又紧绷起来,问宋余:“一会儿就要去见你爷爷了,五郎你瞧瞧我今日怎么样?可还算妥当?”
姜焉不说宋余也早就发现了,姜焉是胡人,纵是在京都一应穿着都和燕都贵族趋同,平日里却也有些习惯是依着胡人风俗,诸如喜欢戴颜色斑斓的耳坠子耳环,玛瑙、玉石或珊瑚磨就的链子,衣袍也好艳丽,和大燕贵族推崇的雅致清淡迥然不同。今日姜焉却很规矩,一身苍蓝色云纹锦袍,腰间挂着白玉环佩,金冠束发,生生削弱了几分张扬,看着很是稳重矜贵。
宋余上下打量着姜焉,姜焉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还有点儿窘迫忐忑,追问道:“如何?”
宋余笑了一下,道:“很好。”
“其实你不必如此,做你自己便好,”宋余说,“爷爷会喜欢你的。”
姜焉严肃道:“那可不成,我总要让老侯爷看到我的诚意,”他压低声音对宋余说,“至少在他老人家面前我得像一匹乖顺的小马驹,好让他知道,你能驾驭我,在整个京都也没有比我更出色的儿郎了,你与我在一起定会幸福的。”
宋余莞尔。
姜焉看着宋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耳朵,宋余握住他的手,扬起脸,二人目光相对,姜焉捏着他的指头就想凑唇边亲吻,就听前头传来脚步声,当即做贼似的松开宋余,佯装出一张正派端方的脸。
“五郎,你去哪儿了?”冯玉川小跑了过来,他道,“我和我娘去你院中都没见着你。”
来的正是冯玉川和他母亲冯苓。这是姜焉第一次见到宋余的这位姨母,最先让他惊讶的却是冯苓那和他们部族姑娘驰骋马背才有的肤色,京都的贵族妇人雍容白皙,冯苓却如开在悬崖峭壁的花,或许不惊艳,却让人见之难忘,尤其是那双眼睛,自有一番睥睨恣意。
宋余见了人,乖乖叫道:“苓姨,表哥。”
冯苓见着宋余笑了笑,道:“五郎,今日可好些了?”
宋余道:“好些了。”
冯玉川瞧着姜焉,好奇道:“五郎,这位是……”冯苓也将目光投向姜焉,姜焉知道宋余极为尊重这位姨母,顿时紧绷了心弦,抬手行了一个晚辈礼,道:“晚辈姜焉,见过夫人。”
冯苓若有所思,道:“……齐安侯?”
姜焉道:“夫人称我姜焉便是。”
冯玉川惊咦一声,道:“齐安侯?不就是陛下年前封的那位云山部族的少将军吗?”他瞅瞅姜焉,不知自家表弟怎么会与一个外族人相熟。姜焉一时也不知如何说,他已与老侯爷坦白了自己对宋余的心思,自是不能再当着冯苓的面说他与宋余一见如故云云。
冯苓看了眼宋余,又看向姜焉,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容闪躲的审视打量,沙场上生死当前也从容不迫的异族青年难得的生出几分忐忑,脊背发麻。
宋余轻声道:“苓姨,叙宁是我至交,也是我喜欢的人。”
他这话一出,场上其余三人都呆住了,姜焉完全没想到宋余会如此直接,冯玉川还诧异地挠了挠脑袋,说:“什么……喜欢的人?五郎你这话怎么说的像是给我们引荐你中意的姑娘似的。”
到底是当着冯苓的面,宋余有点儿不自在,认真道:“的确如此。”
“叙宁是我意中人。”
听闻宋余直接把姜焉带进府,赶来的长平侯:“……”
姜焉一抬眼,好,好得很,宋余祖父长平侯,大伯宋廷微,姨母冯苓,表兄冯玉川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在那一瞬间,姜焉几乎活像被踩痛了尾巴的猫,几乎就想嗷的一嗓子抱头四处乱蹿,好将蹦出心口的心脏摔晕过去。
书房外,宋余坐在轮椅上,心不在焉地盯着地板缝隙里缓缓爬动的小蚂蚁,冯玉川难得安静地杵在一旁,神情梦幻,不知在想些什么。
姜焉已经被一脸阴沉的老侯爷带去了书房,一道的,还有宋廷微和冯苓。
冯玉川梦游似的游荡至宋余面前,瞅瞅他,又觉看不清,俯身下来盯着自己的小表弟看,宋余被他吓了一跳,道:“做什么?”
冯玉川道:“乖乖,我竟不知五郎你喜欢男人。”
宋余看了他一眼,道:“我不喜欢男人。”
冯玉川:“……那那什么齐安侯——”
“我喜欢姜焉,”宋余说。
冯玉川:“……”
“这有什么分别?”
宋余道:“我喜欢的是姜焉这个人,无关其他。”
“为什么啊?”冯玉川道,“五郎你喜欢他什么?你看啊,一个男人,还是胡人,长得……长得也算不错,可也没什么特别的,你怎么就喜欢他?”
宋余想了想,道:“他可爱?”
冯玉川目瞪口呆,“你疯啦,他,长得比你我都高壮,那么一张脸,可爱在哪儿?”
“你都比他可爱!”
宋余瞧了瞧他,嘴角微微上翘,道:“表哥你也说过他可爱啊。”
“啊?我?”冯玉川半点不信,道,“我疯了我会觉得一个一拳能打死我的男人可爱?”
宋余笑笑没有说话。
半晌,冯玉川说:“五郎,你不担心姜焉吗?我觉得你爷爷,我母亲,会把姜焉打死的。”
宋余说:“不会。”
冯玉川:“为什么?”
宋余看着远处紧闭的书房门,道:“因为姜焉是我选择的人。”
冯玉川好像听懂了,又有些将信将疑,道:“好吧,我娘也许不会对姜焉怎么样,老侯爷呢?他那么疼你,怎能允准你同一个男人,还是一个外族人……”
宋余说:“爷爷会答应的。”
依着姜焉的打算,原是想求得老侯爷的同意,可莫名其妙地就成了“三堂会审”,尽管最终他要说服的还是只有老侯爷。可那种压迫感,生生让姜焉后背衣裳都湿了个透,在最后长平侯说出那句,“过两日就是元宵,”他看着姜焉,没什么表情道,“你家眷都不在京中,若是无处去,就来侯府吧。”
姜焉呆住了,旋即欣喜若狂,嘴咧到了耳后根,“哎!”
“小子一定来,不是——”姜焉说,“多谢侯爷收留。”
老侯爷冷哼了声,说:“滚吧。”
姜焉眉开眼笑,“这就滚,这就滚。”
然后他就滚到了宋余身边。
宋余虽知道家中长辈最终还是会应允他与姜焉一事,却也没想到会如此顺利,他问姜焉,“你和爷爷说了什么?”
大伯宋廷微虽未必会接受他与姜焉之事,却也不会过多干涉,至于冯苓,宋余从未想过冯苓会不允许——他苓姨本就是这世上最“离经叛道”的人。最关键处,还是落在长平侯上。
姜焉是以小黑的身份过来的,一来二去,宋余屋中也依着姜焉的尺寸,备下了衣袍容他更换。姜焉枕着自己的手,嘿然道:“爷爷看我对你痴心一片,被我感动,也不忍心棒打鸳鸯,就成全了你和我。”
宋余瞅他一眼,道:“你看我信不信?”
姜焉坐起身,道:“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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