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娇花》
第三年,山岁记得,那是个没有月光,墨色浓厚的冷夜。
他去给陶熹然送最新学的小菜,翡翠包菜卷盛在缠丝瓷白碟中,清新可口。许是孕期将至,她的胃口愈发不好了,只能吃下些清淡的东西。
嬷嬷却拦住他不让进门:“夫人已歇息了,小公子明日再来罢。”
他学武已半年有余,耳力较从前好上许多。即使在外,也能听到里面断断续续的争吵声。
他不放心,隐藏脚步,悄悄绕了一圈躲在窗外,打算等人走后再进去。
可里处的吵闹声非但没有停止,还愈演愈烈。
“然然,听话,把东西给我,乖些。”是崔焕一贯哄人的腔调。
陶熹然愤概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崔焕,这一桩桩一件件,当真是你做的?我怎么就没发现,你竟是这样的人。往常你留恋烟花柳巷之地,算我眼瞎,我认了!可如今这是一条条人命啊!这东西我会把它交到该去的地方。”语气像浸了冰似的,失望透顶。
但听者极其不耐烦:“该去的地方是哪里?莫不是皇上那里?别闹了然然,快把它给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是。为官者,上正其品,下正其行。崔焕,你不忠不义,一样也没能做到。”
男子不可置信:“陶熹然你疯了?我若获罪,你作为罪人之妻,又会落到什么下场你可想过?还有我们的孩子……”
陶熹然扶腰出去:“那又如何,被你害的那些孩子难道就不无辜吗?”
山岁暗暗心惊,很多话他听不懂,什么人命?什么孩子?可有一点他懂了,原来他们的关系已经坏到这种地步了。
里处推搡的声响越发激烈,陶熹然手中持有一物,将其放于孕肚前,坚定道:“你要想拿到这个东西,就从我们娘俩的尸体上踏过去!”
她在赌,赌这个与她同床共枕的人还有最后一丝真情。
“砰——”
瓷碟摔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伴随女子摔倒的闷声,一齐传出。
“来人!大夫!大夫!”崔焕惊慌失措地推开门,朝外不断喊道。
一时间,府中上下嘈杂,手忙脚乱。
山岁冲进去,只见到蜷缩在地上痛苦呻吟的陶熹然。在她身下,鲜血汩汩,直流到瓷白色的碎碟上。
红与白,如同落在雪地中的梅花,骇目惊心。
这一夜,灯火通明。因是早产,婴儿的啼哭声虚弱无力,但其余人的哭声振聋发聩。
“崔夫人孕期本就忧思过度,眼下又受了刺激,实在是无力回天啊。”救急的大夫摇摇头,对赶来的中书令说道。
陶熹然,在这个夜里因难产而逝。
崔焕心里有鬼,几日之后翻起旧帐,朝孩童问道:“你那夜为何来的这么快?”
因陶熹然的死,本已活泼了些的山岁重归寡言。他低头答道:“我本打算给姐姐,”顿了一下,继续:“给夫人送菜,但嬷嬷拦住了我。我就一直等在外面,听到异样便进去了。”
崔焕点头,也不知信了几分,目光深沉:“夫人对你多般照顾,往后你若想继续留在这,就留下。若想走,我也不拦你。”
山岁没有走,他留在了崔府,学武更加勤奋刻苦。
他一直在陶熹然的孩子身边,陪他长大,崔焕默许了他的行为。就这样,他慢慢变成崔正清的家仆,再无人唤他“小岁”。
可不知怎么回事,或许是没有母亲,或许是父亲的疏于管教,崔正清越长大,性子便愈发急躁蛮横,做出的恶事也越来越多。
山岁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试过劝阻,却于事无补。
“你不过是个奴仆,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得去做,还在这里管教上我了?”崔正清不屑道。
山岁眼神灰暗,低头回想前半生做过的事,这算不算助纣为虐?怎么就成了这样?
夜已深了,林玉走时没把灯全灭掉,眼下还剩一盏油灯,在这昏昏暗暗地燃着。
他耳边忽而响起陶熹然的声音。
“为官者,上正其品,下正其行。”
时日久远,他已记不太清她的模样,但那夜女子坚决的声音却犹在耳边。
他后来想过,去查那夜他们所争执之事,但崔焕心思缜密,为人狠毒,根本无从下手。午夜梦回之时,他也想知道,陶熹然为何会不顾自身也要去检举崔焕。
她为的是什么?
为本心,为正义。
清夜闻钟,当头棒喝。
他抬起头,眼神褪去茫然。
太久没有动弹过,身体几乎支撑不住这突然的动作,山岁还未站起,便一下扑倒在地。
借着烛光,他慢慢爬过去,拿起留在地上的笔,颤颤巍巍写了起来。
“定安十七年四月十四……”
落笔,山岁拇指在身上一蹭,又重重按到纸上,那处即浮现一个纹理清晰的红指印。
这满身的血,倒省了印泥。
“哈哈哈哈哈——”
暗室中爆发出巨大的笑声,那声音又慢慢变为呜咽声。
写在纸上的字,娟秀工整,似女子之字,那是当初陶熹然亲手教他写的。她是真的有把山岁当成弟弟来教导。
山岁以手掩面,泪水从颤抖的指缝溢出。
不行,他还是做不到。
不行啊。
这是她的儿子。
油干,灯灭。
不知过了多久,山岁放下挡在面上的手,神色恢复平静。他拿起自己写好的供词,准备撕碎,但环顾四周,又把纸藏在怀中。
哪里都不安全,哪里都有风险。
染血的年轻人靠在墙边,像是睡着了。
丑时三刻,有人悄悄进来,覆在山岁的耳边,低声说道:“老爷让我们来救大人出去。”
年轻人动了动眉角,跟随他们出去了。
外面的人被迷倒了,一无所知,他身上的血迹也早就干了,没有痕迹。
没人知道,这个深夜,有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逃出了大理寺狱。
山岁出去后,按照指示坐上一个马车,外面的一切都被隔绝在帷幔之外,看不到也听不清。
四刻以后,素木马车在一个小院外停下。山岁走了进去,房中坐着一个墨黑缂丝并蒂莲的罗衣男子,不知等了多久。
见到山岁,男子眼里的困倦散去,恢复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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