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寡妇乱世起义》
月隐雾浓,万籁俱寂。残照好似银纱,散笼于一片荒冢之上。
“咚”,一道重物坠落之声,突兀响起。藏匿在墓室中的女人霎时惊醒。
她的面容像是披了一层皮的骷髅,凹陷的双眼空洞灰暗,隐隐有血丝蔓延,枯柴般的双手徐徐环上骨瘦嶙峋的身子,箍成一团,紧紧护住胸腔中剧烈跳动的心脏。
芸娘怕极了,她定定望着棺盖。侵满黑泥的指尖,死死扒在臂膀的皮肉中。
那声异响转瞬停了,她小心挪动,附耳在棺壁上细听,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这是芸娘躲在小叔衣冠冢的第二年。
连年天灾,人心不古,她这样孤苦无依之人,只有躲在坟茔里才有命活。
此处地裂草衰,荒烟野蔓,活人尚难活命,哪还管死人的香火。坟场少有人往,唯余三五恶犬常造于此,挖刨腐尸充饥。
大梁气数衰微,主君稚幼,太后柔善。外戚掌权、宦官干政,两方势力争斗不休,以致朝局动荡,大厦将倾。偏逢天灾肆虐,北方大旱颗粒无收、南方洪涝房田尽毁、中区疫病频发,药石难医。
赈灾银流水般一批批拨下来,灾民生活却不见丝毫改善。
都是钱银被朝臣贪污之故,所剩也需层层剥削才可抵达地方,真用在百姓身上的不过半碗掺土的米粥。
这种世道下要想活命,要么一路乞讨,成为流民;要么抛弃尊严,为奴为仆;更有聚众施压府衙者,皆被州府官兵当街杖杀。
王朝衰落,朝不保夕,并非没有救困扶危之人,只可惜那群门阀士族的壮志雄心,不过是争权夺势光耀门楣罢了,谁又真的把百姓放在眼里呢?
灾情刚有起色,又生了兵灾。正因权贵对抗阉党,豢养私兵所至。他们为躲避宫中耳目,不惜广结江湖人士,甚至化匪为兵。
这群视财如命的之徒,现有了官府撑腰,更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然芸娘所在,便是严章刺史所辖,兖州。
兖州地处北方,四季分明,山水环绕,盛产珍奇药草和名贵石矿。
原是物华天宝之地,今却贼盗蜂起,民不聊生。
前月,芸娘布置陷阱,猎得一只野兔,匆匆带入棺中正要大快朵颐,却被一阵哭喊打断。
原是虎头山匪兵在劫掠少女,那青稚哀戚的声音,从在父母坟茔前的哭诉,变为被掠走的嘶喊,最终消失在山间。
她心有不忍,却也为之奈何。生逢乱世唯有自保。
悲秋萧瑟,夜冷风寒。
外面又响起一阵嘈杂之音,男人的交谈与纷乱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
似有几十人之众,她不禁瑟缩,苍白的手牢牢抓着破旧的衣摆,不敢妄动。
快到近处时,才隐约听清一些语句。
“诸位村老,在下只是一介游医,行路至此,并无恶意,可否暂放锄头,听晚辈一言……”男声清润,言辞恳切。
老人阴恻恻地笑了,“别慌,老朽又不吃人,只是为先生寻一个安身之所罢了。”
这世道,哪有这么好的心肠。
他们所谓的好去处,不过是卖到山上去,给那群泯灭人性的匪兵当走狗。
这群老不死的,由着山匪劫掠妻女、钱粮,甚至为了几口食就助纣为虐,可悲至极。
老者语气骤然变冷,“抓起来,等天亮送山上去。”
应和声接连响起,外面的动静越发激烈,芸娘只觉得大地也在跟着震颤。
她恍然想起,那个为了自保没能出手救下的少女。
鬼使神差得,竟想要救下他。
今时夜深雾浓,不同那日山匪环伺,在一群老骨头面前,或可一试。
她一点点摸索到棺侧的机关绳。
屏息聆听,待那群人无知无觉地靠近,她眼睛一横,全力拉下绳索。
轰隆——埋在土中横木霎时腾起,彷如无根浮萍四处乱撞,激得落叶飞扬扰人视线。牵扯木板的麻绳,在地上交错行进,酷似游蛇。
那帮老东西腿脚不利索,躲避不及,俱是跌在一起,乱作一团。
顷刻间,如有神助般,起了一阵狂风,势头猛烈,呼啸着席卷荒冢,扰得群树相撞,枯枝乱击。
诡谲之声,在耳畔环伺,如同百鬼悲鸣。
“棺材飞了!飞了!”
“蛇!有蛇!”
“闹鬼了、一定是闹鬼了!快跑!”
做多了亏心事,自然怕怨鬼索命。
老匹夫们被吓得溃不成军,哀嚎着或滚或爬地逃命去了。
世道艰险,眼下保命机关已毁,她得尽快寻觅藏身之所。
她双手撑着失了横木的棺盖,没费多少的力气就推开了。
芸娘缓慢起身,强烈的酸痛感霎时袭满全身,她僵在原地,满是淤泥的手紧抓边沿,指尖泛着青白。
她眉心微皱,痛呼出声。
好久没活动筋骨了…真要命……
“多谢。”
隐入夜色的人影倏地动了。
芸娘兀地受了惊,喉咙里发出了呕哑的呜咽声,双腿一软又栽回到棺材里。
“不知阁下何人,救命之恩定当报答。”青年拱手。
芸娘抵住棺沿,猛地坐起。
结块的头发散乱着披在肩上,头顶看不出形状的发髻支棱着像是鸡窝。暮色里,那双常年浸在黑暗里的眼睛,在月光照射下亮得惊人,远远望去,活像个诈尸的鬼。
青年大惊失色,他本想凑近搀扶,脚却钉在原地。
他再次敬问:“不知阁下大名。”
芸娘剥开脸上乱糟糟的头发,狐疑地打量他。
清辉透过残树乱枝,落在他单薄的衣衫上,欣长的身影好似泛着微光,透着不寻常的温润。
幽微月色照不透他的面容,唯余霜影零落洒下,将他锋利的下颌映照出了几分和煦。
这人,竟然不惧她?
芸娘的嘴角荡开一丝微不可见地笑意,不觉高看了他一眼。
气氛凝滞了半晌,男人蓦地惊觉。
他只顾追问恩公名姓,竟未自报家门,太过失礼。
“在下张陵,原本与众师弟在山上清修,大灾之年疾病频发,便相约一同下山济世,今日身陷囹圄,多谢阁下搭救。”
芸娘眨了眨眼,良久无言。
两人面面相觑。
张陵瞧她不发一语,心中不解,唤道:
“恩公?”
恩公?
芸娘眸中掠过一丝诧异,转而瞅了瞅身上的旧衣。
是小叔离家前的衣裳。
她眼珠轻轻一转,心下了然。
“唔噜…嗯…啊…呃……”,从她口中发出的音节断断续续,难以入耳,像只中毒的乌鸦。
……
糟了……
太久不与人接触,忘了该怎么说话了。
她轻咳两下,摆了摆手,示意他:
过来。
张陵愣了一瞬,快步向前。
芸娘说:“唠……唔哇……”
张陵懵然。
见他这副呆愣模样,芸娘不耐。
是让你扶我一下,有这么难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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