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渡我》
《君子渡我》
——木尾裙/文
第1章
洛阳开冬,暗香疏影,修竹虚掩,却也没见落雪。
屋内清光明亮,地上摆着一鼎紫烟香炉,缠枝莲纹,雍容华贵,香炉里暖烟流淌,在半空中缭缭散开。
檀香缓缓燃起,魏兰殊跪坐在绫锦蒲团上,身披墨色狐裘,脖颈在毛绒领子里显得格外雪白。
魏兰殊一双手瘦而长,指骨明晰,手中的棋子暗藏着步步杀机,棋盘白子落下,又吃一子。
对立之人忽然面露难色,手中的动作顿了顿,说道:“裘商棋术不精,还是另寻他人来吧,莫要扫了二郎雅兴。”
魏兰殊微翘的唇边,带着淡如轻雾的笑意:“罢了罢了。”
话音刚落,忽听窗外遥遥传来一阵人群的嘈杂之声。
魏兰殊停下手中动作,疑惑问了句:“外面怎会这样吵闹?”
裘商想都没想,脱口而出:“想来是程家人又来施粥了,他们每隔半年都会来一次,二郎回洛阳的日子不长,自然不知晓。”
魏兰殊垂下眼睑,沉默片刻问道:“是母亲提过的程家么?”
裘商连连点头称是。
“整日待在这儿也闷了,出去走走也是好的。”魏兰殊说罢便将目光投向远处。
裘商见他的动作,连忙拾起放在角落的帷帽跟了上去,还不忘提醒道:“二郎,当心被人瞧出来。”
魏兰殊推开后院偏门,抬眼间就能瞧见程家人的身影。
裘商顺着他的目光而望,最终落在程家女郎的身上。
“用帷帽遮面的,像是程家五娘子。”裘商帮他解答。
魏兰殊眉心蹙了蹙,说道:“我几时要问你程家五娘子了?”
裘商耸肩,唇角扬起一抹笑意。
眼见风席卷而来,雁宁迅速背过身来,连忙拢住被吹开的帷帽。
魏兰殊意外瞧见她的样貌,眼底忽然划过一丝惊艳。
雁宁着珍珠蓝蜀锦曲裾深衣,腰间束着扁莲花边纹丝质大带,衬着腰肢不足盈盈一握。
小女郎未施粉黛,容貌却极为出挑,眉梢细长,眼仁亮晶晶的,水光楚楚,活脱脱一副清清纯纯的美人胚子,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眼里平白无故氤氲着一团让人看不清的雾气。
身旁的程蕊却是等得极为不耐烦,迫切地想离开:“五妹妹,我们也该回府了。”
雁宁迟疑着说:“可施粥还未曾结束,次兄不走,我便不走。”
她一边说着,一边去寻程赋的身影。
程蕊不满道:“次兄早离去了,这儿也有赵妈妈管着,你又何必要时时守着。”
雁宁神色淡淡,并未有丝毫动容:“若四姊想回府,便自己先走吧。”
雁宁的意思表达得已经够明白了,她并不想跟程蕊走。
程蕊气急,执意要拉着她走,雁宁不好与程蕊撕破脸皮,只能由着她的动作。
魏兰殊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不甚在意,漫不经心地说了句:“裘商,回府吧。”
裘商应声:“这般快便要回府了,二郎不回云芨楼了么?”
他话音未落,魏兰殊便连头也不回,径直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裘商赶紧跟了上去。
程家马车行了有一会儿,雁宁轻抬素手撩起车帘,眼神不断往窗外乱瞟。
蓦然间,她忽然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手上的动作顿住,即刻叫停马车。
程蕊不明所以,刚想开口问,不料雁宁早已提起裙裾跳下马车,她连忙也跟了上去。
程赋前脚刚走进寒月楼,雁宁后脚就跟了上去。
还没等她靠近寒月楼,就忽然被一团黑影快速捉住手臂,雁宁心底略微一颤。
她垂下眼,目光悄然落在捉住自己臂弯的那只手上。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指节轻弯,因为用了力,瓷白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浅浅的筋骨。
只听魏兰殊清音素言提点道:“你一个女郎怎能去那种地方?”
雁宁眼底带着一缕疑惑,她急忙挣脱魏兰殊的手,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眼前之人也以帷帽遮面,隔着一层白纱,雁宁看不清楚他的样貌。
她没回话,只为避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次兄已然进入寒月楼,她只好放弃。
魏兰殊才意识到自己失礼,连忙微微颔首,致歉:“是我唐突了。”
雁宁出于礼貌,轻轻点了下头,温然:“无妨。”
话音刚落,她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上了马车。
此时,魏兰殊的耳垂已然积满了绯红,就连他自己都没发觉。
*
不觉夜深了,程府悬挂在檐前的灯笼散发出氤氲黄光,院子里花树纷乱的影子被风吹动,摇曳不止,飒然有声。
正厅内灯火通明,一袭鹅黄大袖衫宽袍的青年正狼狈地跪在冷硬地板上。
只见他羞愧地低着头,眉头紧锁,唇线紧紧抿着成一条线。
坐在他面前的紫袍中年郎君,面色铁得发青,就这么冷冷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程赋浑身发抖得厉害,他很是惧怕眼前之人,生怕程洵一个忍不住便把自己活吞了。
须臾,他突然咽了下口水,终于抬起头来。
程赋的目光不知往哪放,准确来说是不敢,只能瞥向别处,正好停留在一名年近六十,两鬓霜白的老夫人那儿。
程家老夫人身旁站着个模样端庄,身穿粉衣的女郎正向着他这边似笑非笑。
程赋眼前斗然一亮,只见那粉衣女郎浑身都透着一股子温婉舒适的气韵。
雁宁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芙蓉花,美而不娇。
发髻上无过多的装饰,仅仅只是几根细细的发带。
雁宁静静站在一旁,瞧着程洵训教程赋。
程赋乃柳姨娘所生,家中排行第二,整日无所事事,只钟爱与他的那群狐朋狗友在外边惹事生非。
这不,在外边逛花楼才出来就正好被刚下朝的程洵遇见,给揪了回来,足足在正厅跪了有半日。
柳姨娘心疼坏了,急忙跑去玉清小筑求情,请老夫人出面解决这件事儿。
直到现在,老夫人都没说过半句话,柳姨娘急得直跺脚,时不时还往老夫人这边瞧。
老夫人翻了下眼皮,终于说话,只见她揉了揉太阳穴,正色道:“洵儿,问问其中原由吧,别给跪坏了。”
程洵听见越想越气,下一秒便直接冲着柳姨娘怒喝:“看看你自己教出来的好阿郎啊!”
柳姨娘被吓了一跳,此刻她面如土色,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许是二郎外面的那帮狐朋狗友教唆他去的,平日里二郎可不敢一人独去,他是什么样儿的阿郎你也是知晓的。”
话毕,柳姨娘赶紧给程赋使了个眼色。
程赋跪着用膝盖走上前几步,然后迅速抱住程洵的小腿,哽咽求情:“是啊!阿耶,孩儿知错了,是他们教唆我去的,若是不去,他们便嘲笑我没胆,孩儿也是一时糊涂,着了他们的道啊!阿耶。”
程洵长叹一口气,头疼得厉害:“就只是喝花酒?没干什么出格的事?”
程赋急忙点点头:“天地良心,便只是喝花酒,孩儿没随他们一同乱来。”
程洵冷哼了一声:“若被我发现你在外面留了野种,那你就滚出这个家门,程家再也不会认你,我就当没你这个阿郎。”
话音刚落,程洵甩袖离开,走之前还冷冷抛下一句话。
“去祠堂罚跪到明日晨时,晚膳也别吃了。”
程赋如释重负,直接瘫倒在地上,最后还是柳姨娘扶着他去的祠堂罚跪。
老夫人见状,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都回去歇息罢,天色也不早了,明日养足精神,好为三娘子出嫁。”
一旁的赵妈妈赶紧扶住程家老夫人起身,在正厅的几人纷纷行礼,待老夫人出了门,方才起身离开。
回到玉清小筑,现下已过酉时,四下一片寂静。
雁宁停下脚步,抬眸望了眼夜空,月上柳梢,星空灿烂。
跟在一旁的云湄先是瞥了眼她,然后也随着她的目光而望。
顷刻,两人刚移开目光,还没晃过神来便被程老夫人身边的赵妈妈唤走。
赵妈妈说话的语气很是轻柔,毕竟是自家院子里的人:“五娘子,老夫人那边儿有请。”
雁宁轻点了下头,熟门熟路地跟着赵妈妈走。
雁宁幼时便没了阿娘,从小是随着程老夫人长大的,现下正养在老夫人的名下,从那时起也没人再敢欺负她。
雁宁一进门就瞧见摆在檀木桌上的夹竹桃,她收回眼神,微微颔首行礼。
程老夫人面露慈祥之色,拍了拍身旁空出来的位置,示意她坐下说话。
雁宁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祖母,唤我来可是有要紧的事?”
程老夫人偏着头看向程雁宁,细细打量了一番才开口:“雁雁,有些话我也不与你藏着掖着了,再过一日便是你三姊出嫁的日子,若是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你与你三姊的关系最好,她脾气又差,还是要在必要时刻拉她一把。”
雁宁短暂地一怔,下一刻就洞悉了对方的意图。
她迟疑了一会儿,蹙眉狐疑道:“三姊出嫁的日子可会发生什么,这是一桩喜事,难不成会有人来闹?”
程老夫人没继续说下去,只是淡淡一笑,话锋一转:“要记住,庶女在大家族中地位不高,须得学会外圆内方,对外平衡与各房的关系,对内需得磨砺锋刀,保留棱角。”
她的每个字都好似经过了细细的斟酌,措辞严谨。
雁宁乖巧点头,轻声应允:“是,祖母教育的是,孙女定把三姊看好。”
程老夫人将声音提高了几分:“天色不早了,你又受不了风寒,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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