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程家人祭祖回来是在当日下午。

清晨下过一场雨，阴雨绵绵，寒气最是袭人，雁宁早已料到，便吩咐下人煮了姜汤等他们回来。

原本清冷的主厅瞬间变得热闹起来，雁宁端着姜汤小步缓缓走到老夫人跟前。

“祖母受凉了，喝碗姜汤驱寒吧。”她说话的声音很轻。

老夫人迎着笑脸接过姜汤，还不忘问道：“雁雁这几日独自在家中，身子恢复得可还好啊？”

雁宁颔首回道：“这几日用了药，孙女很好。”

老夫人听了，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柳姨娘回来时还是冷凝着面色，可一听闻主厅煮有姜汤，脸上骤然挂着笑：“雁雁心思细腻，蕙质兰心，最是深得我心，等会儿别忘了来我房中一趟，庶母有东西要赠予雁雁。”

闻言，雁宁幽然撩起朱唇，柔声道：“好，那雁雁就在此谢过庶母了。”

乔姨娘与程蕊没有直接留在主厅，而是冷冷地瞥了一眼雁宁便离开了。

她们许是没想到雁宁会做出这般讨好人的事儿。

雁宁瞧了眼她们离去的背影，不以为意，唇角的笑意反而愈加浓烈。

众人喝完姜汤后，便都离开主厅回各自的院落，毕竟此番路途遥远，是该好好地休顿，缓解赶路中的疲劳。

用过晚膳后，雁宁披了件白狐毛披风如约随至沉香阁。

柳姨娘斜倚在长椅上，四周的烛火光打在她脸上，肌肤雪白，风韵犹存。

柳姨娘掀下眼帘，好似在小憩，她的睫羽轻颤，很快便察觉到雁宁的到来。

雁宁低下头，浅施了一礼。待她抬眸时，柳姨娘早已缓缓坐起，做一慈笑。

“雁宁不妨猜猜，我身后的是何物？”

雁宁摇摇头说：“雁宁不知，若真要猜，那我便觉得是次兄留给我的礼物”

柳姨娘掩唇笑道：“好了，就不闹你了，我拿出来你便知晓了。”

话毕，柳姨娘从身后掏出一串饰品，还伴随着阵阵清脆悦耳的声响。

雁宁眼中突然灵光一闪，眼神微凝，唇角轻扬：“这是何物？我竟从未见过。”

柳姨娘挥了挥手示意她靠近，然后低声解释着：“我手中的串饰是琉璃山独有的特色，这可是你次兄与三姊姊偷偷溜下山买来的，雁宁此前虽去过祭祖，但也从未下过山逛市集，自然是未见过的。”

她将镶有铃铛的串饰塞到雁宁手心里，还不忘提点着：“雁雁可要小心收着，切勿被外人瞧见，特别是你阿耶与小云居的人。”

雁宁目光柔和地看着柳姨娘，淡淡一笑：“庶母且放心，他们待我很好，我也绝对不会给次兄与三姊带来麻烦的。”

柳姨娘笑盈盈地点头道：“那便好。”

话音刚落，她又即刻站起身子，迈着小碎步走到矮几旁，缓缓坐下。

“对了雁雁，再过一月便是王后设的花朝节，乃是百花生日，君夫人最为看中，你觉得庶母该如何妆扮才能压过那乔氏一头？”柳姨娘这一问是无意之举。

不过倒是给了雁宁机会，她跪坐在软垫上，温婉一笑：“庶母，您气若幽兰，一颦一笑皆是动人心魄，雁雁觉得庶母前阵子戴的宝蓝点翠珠钗就不错，若是戴上，就更能显出庶母的贞静之态。”

柳姨娘拉着她的手，慈笑道：“雁雁的眼光真好，那可是当年王上赠予程家的珠宝，其中就这宝蓝点翠珠钗品相最好，那时我最得宠，还是家主亲手为我戴上的。”

雁宁睫羽低垂，任由着她的动作。

眼看着时机成熟，她便立即开口提点：“我曾听祖母说过，与这点翠珠钗成套的还有件蓝翡翠滴珠耳饰，当年各院儿分珠宝时，竟无一人选，都说是太素了，我倒是觉得，这华素搭配最为合适。”

柳姨娘听了顿时豁然开朗，笑得更欢：“当年我也不知这是一套的，就是没看上。如今还得多亏雁雁提醒，就算戴再华贵的珠钗首饰，那还能比得过宫里的王后与贵人们吗？花朝节乃是王后亲手设宴，我们也不能比君夫人出彩，否则便是惹祸上身。”

雁宁在一旁细细听着，觉得这柳姨娘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免得到时候无缘无故被人记恨上，还愣是不知情。

“庶母说的是。”她点点头，含笑道。

柳姨娘唇角的笑意淡下去几分，突然叹了口气，正色道：“庶母在睡梦中都想要个像雁雁这般知书达礼，清秀乖巧的女郎做孩子，无聊之时也可以与我说说话，逗我开心。”

雁宁眨了眨眼睛，睫羽轻颤：“若庶母不嫌弃的话，雁宁可每日都来陪您说话解闷。”

柳姨娘喜上眉梢，连连点头：“好，雁雁能来，庶母自然是欢喜的呀，又怎会嫌弃呢？”

话音刚落，柳姨娘便意识到现下天色已晚，是该叫眼前的小女郎回屋。

“天色也不早了，雁宁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罢，我差人送你回去，等明日咱们再好好地聊聊天儿。”

雁宁盈盈起身，腰上玉饰发出细微的碰撞声，清脆而优雅。

她浅施一礼，柔声言：“就不劳烦庶母了，阿湄还在屋外等着呢。”

柳姨娘点点头，不忘关心道：“路上小心些。”

她颔首回应。

*

没过几日，柳姨娘便派了女使前去账房取成套的滴珠耳饰。

当年王上赏赐的金银细软被存放在了库房，自然是要去账房登记的。

女使领着腰牌在库房找了许久，蓝翡翠滴珠耳饰就只找着一只，另一只则不知所踪。

一旁的女使顿时愣在原地，这珠宝丢失在府中可是要被治罪赶出府外的。

更何况这还是宫中赏赐的，珍贵得很，女使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即刻拔腿就跑去沉香阁禀报。

没一会儿，这事儿也在各院传开，柳姨娘如今正在主厅审着人，凡是去过账房的都不例外，尽管是去领月钱。

雁宁如坐针毡，她已经在房中待不下去了，手中的证据虽早已经找好，可公孙行的人还未送来。

她有些担心，生怕这件事很轻易地便被糊弄过去。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还伴随着赵妈妈的声音：“五娘子，老夫人让我来传句话，现在可方便？”

听见赵妈妈的声音，雁宁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打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赵妈妈慈祥的面容。

雁宁温吞地冒了句：“赵妈妈，祖母带了什么话过来？”

赵妈妈应：“老夫人说，若娘子有什么想做的事儿便放宽心去做吧，别给憋坏了，现下时机已然成熟。”

雁宁听得出来她话里有话，即便是这样，她还是要装傻：“祖母这话说的是为何意？我没太听明白。”

赵妈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然后把手中的腰牌塞到了她手心里说道：“老夫人身子骨不好，就由娘子代为传话罢。祭祖的这些天，娘子做的任何事，老夫人无一是不知晓的，娘子还不够谨慎。”

听闻此言，她的心猛地一紧，不过老夫人都已经开口了，雁宁现下只有放宽心：“祖母要我传什么话？”

赵妈妈唇角的笑意淡下去几分，正色道：“老夫人身体不适，柳姨娘手中既有管家权，那一切事宜便都由她来定夺。”

她心中呢喃着，这样也好，还能盯着那边儿的情况。

她既然有机会去主厅瞧着，还可以再想办法拖会儿，将时间留给公孙行。

雁宁领着牌子快步走进主厅，不仅只有柳姨娘在，程洵与乔姨娘也在，她当即颔首行礼。

程洵面色凝重，冷然：“你一个女郎为何来此？”

他的话还未说完，很快就被雁宁打断。

她举着玉清小筑的腰牌，正色直言：“我是替祖母来此传话的，祖母身子不适，柳姨娘手中既有掌家权，那一切事宜便都由她来定夺，任何人不得逾矩。”

话毕，她便将手中的腰牌交到了柳姨娘手中，自己也顺势找了个位置坐下。

“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女郎，怎能代老夫人传话，这也太没大没小了，老夫人身子不适，那还有赵妈妈呢，她也可以替老夫人来的。”乔姨娘似乎有些急眼，说话的声音都颤颤巍巍的。

雁宁侧眸瞥了一眼乔姨娘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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