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君恩》
李彻浑身湿了个彻底。
如此冷冰冰的一盆水,自上而下,将他从头到尾浇灌。男人始料未及,又仿佛有些被水呛住,低头轻轻咳了两声。那咳嗽声闷闷的,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疼痛,这一盆水下去,将他的面色浇得愈发白。
水珠一颗一颗,自他的发尾、衣衫滴落。
被人如此泼了一盆冷水,他的脸上却没有半分愠意,反倒抬起头,跪在地上看着她。
看着她冷着眸,目光里带着些哂笑。
关心他?自作多情。
“我只是来看看你死没死。
她确实有些怕李彻**。
毕竟对方乃是这大宣天子,如此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南郡……大宣与南郡,一个是她的母国,一个是她的故土,他日若真要开战……
卫嫱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李彻,我真怕你**。
“我真怕你死在了南郡。
聪敏如李彻,自然能明白她这句话之后的含义。
她是南郡的公主,也是在大宣被养大的孩子,私心里讲,她自然是希望两国和睦,不再发生任何战乱。
两国百姓安居乐业,是南郡公主所求,也是卫氏阿嫱所求。
男人跪在地上,将额发前水珠拂去,纤长的手指,此刻颜色也十分惨白,他睫羽动了动,眼里竟还带了些委屈。
想了想,卫嫱还是自袖中取出一份文书,递到了他面前。
“我今日本是想来给你送这个的。
李彻目色微疑,将其打开。
“我知晓,你这些时日待在南郡,除了骚扰我,还在与我长姐商议什么。
卫嫱声音缓缓,已有许久未曾用这般平和的语气同他说话:“你想要两国结盟,不再生战事,想要大南郡永结秦晋。这是我皇姐斟酌过后的结果,她想,应由我来将这个交给你最为合适不过。
论起两国实力,大宣远远在南郡之上,但南郡地势崎岖,易守难攻,虽人口数目少,却占据了天然的优势。
这些年,毗邻大宣与西**的南郡于两国夹缝中艰难求生,大宣地大物博,西**骁勇善战。自李彻登基后,南郡便依附着西**,时不时也对大宣边境发起骚扰性的攻击。
这一次,为了劝说南郡倒戈,李彻开了不少条件,费了不少口舌。
也不知为何,在知晓李彻此行,并非单纯是为了对她死缠烂打式的骚扰,同样也是为了两国邦交后,卫嫱心底里竟莫名好受了许多。
是了,无论他再怎样陪她闹陪她玩,对方毕竟也是大宣天子,千里迢迢追至南郡,又岂能只是一场儿戏?
她道:“你莫这般跪着,大宣皇帝跪我,我
可受用不起。”
李彻自是能听出她言语中的讥讽。
他温和笑笑,低下头继续看那文书。
在南郡待了这些天,他学了些南郡话,也能认懂一些南郡字。
南郡的语言并不难学,可卫嫱担心他仍看不大懂,也是为了公平起见,她于长姐的字迹下,又以大宣的文字誊抄了一遍。
前几条条约,他并无异议,眼神飞快扫过。
忽然间,男人神色顿住。
——和亲?
什么意思?
不等卫嫱开口,李彻便知晓,她断然不会因为这所谓的两国合盟去和亲,也万万不会如此荒唐地嫁给他。
李彻抬起头,皱眉,似乎有千言万语想问她。
卫嫱像是早已预料到他的反应般,声音淡淡:“长姐欲在旁支一脉择一位品行样貌出众的贵女,嫁入大宣。听闻陛下后位仍是空虚,既是陛下提的联盟,那我们南郡嫁过去的女子,所求的便要是宫中最好的——”
皇后之位。
李彻打断她:“不可能。”
“怎么,不是陛下提的永结秦晋么?而今怎么像是要反悔了?”
跪在地上的男人直勾勾盯着她。
他的眼底有情绪汹涌着,半晌,男人伸出手。
“阿嫱,你这是在逼我。”
逼着他离开,逼着他另娶他人。
他摇摇头,很是无奈,唇角似带着一抹无声的喟叹。
“即便没有她,我也不会逼你和亲大宣。”
他只与滕月提了结盟,从头到尾,根本没有提起过任何有关和亲之事。
“因为我所心仪之人,不是南郡公主,是卫家阿嫱。”
他喜欢她,无关乎她的身份,更不想以这种卑鄙的手段去束缚她,禁锢她,去强迫她嫁给自己。
——这是从前的李彻。
乌发沾满了水渍,乖顺地黏腻在他苍白的颊侧。男人眸光闪了闪,将文书暂且收下。
“关于和亲之事,我会再与你的姐姐商议,将和亲一事取消。至于旁的——”
他抿了抿干涩的唇。
男人走上前,千疮百孔的身上带了几许草药香气。二哥说他伤得很重,若是再迟发现一刻,怕是无力回天了。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二哥说这句话时,她的心中竟也有些急。
她想,李彻的死活,她并不在意。
她在意的是两国百姓的生死,在意大宣与南郡,不再生起祸端。
这一方条约,她是欣然交到李彻手里的。
她自然也知晓——至于那最后的“和亲”一条,是她的长姐,也就是如今南郡的女尊大人所加上去的。
姐姐想将她留在南郡。
是了,相比于成为大宣的皇后,被困在那
不见天日的深宫之中甚至与他后宫三千妃嫔成日勾心斗尔虞我诈姐姐更希望她留在南郡做南郡最自由、最受宠爱、最无拘无束的小公主。
她该是一只雀鸟该是一阵清风。
李彻在帐中养伤了数日。
直至收到一封自上京加急而来的密信。
皇城有变亟需归京。
李彻离开南郡的那一日是个艳阳天。
卫嫱未去送他她听闻李彻高高独坐于马背上于城关处似乎等了她许久。
末了他将两国合盟的文书收好策马而去。
离去时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
皮肤上的伤口渐渐愈合受损的声带也一日日好了起来这些日子他无需通过手语也能短暂地发出一些声音。
唯一的是他的嗓子仍很痛。
卫嫱未有理会他只是在他出关后卫颂走了过来。
对方问她阿嫱你难过吗?
她反问为什么要难过?
对方眸色沉沉看了她一眼。他抿了抿薄唇双唇紧抿成一条线。
“他离开了南郡不知何时才能归来。大宣距南郡甚远或许、或许……”
说着说着他忽然停了下来。一缕幽风穿过军帐轻轻拂至女郎面上。
空气中多了几许清甜的梨花香。
沁人心脾的甜意又混杂着旁的花束的味道莫名令卫嫱几分熟悉。
她站起身朝外看。
才发现
时至深秋竟还能有花开。
卫嫱吃了一惊。
见她的目光落在那些花丛上卫颂的眸色黯淡了几许片刻之后男人弯了弯唇。
兄长温和同她道:“既是没有难过那……阿嫱你开心吗?”
李彻离去她开心吗?
卫嫱收回目光循着他的话仔细想了想。
是啊他是那么讨厌的一个人。他无耻他卑鄙他无赖他像狗皮膏药似的粘着她对她死缠烂打不肯罢休。
如今他离去了她应该开怀才对。
——卫嫱惊讶地发现现如今她的内心居然没有任何波澜。
或是说她看不懂自己内心深处的微澜。
正思量着小阿翎突然走进来。
她穿着翠绿色的衫子外披了件挡风的小裳头上尚还戴着李彻去集市上给她买的小花看上去格外天真浪漫。
小阿翎是像一只鸟儿雀跃着进来的。
甫一入帐阿翎便问她:“娘亲娘亲平日里的那位大哥哥怎么不见了?”
她弯下腰抱住怀里的阿翎问:“哪位大哥哥?”
话一出口她心中便有了答
案。
这些日子李彻一直都在陪小阿翎,带她上街、陪她玩耍、与她采花,给她买各种各样稀奇好玩的小东西。
小孩子总是不记仇的。
这一套“收买”下来,便是连从前有些怕他的阿翎,都有些喜欢他了。
“便是总陪我玩儿,给我买好多好多宝贝的漂亮大哥哥!”
小姑娘腰间挂满了李彻与她买的玉佩,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卫嫱抿了抿唇,将她抱起来。
“怎么总是与他玩儿,几个舅舅平日里不也是总陪着你玩吗,怎么总爱找他。”
话一出口,卫嫱才惊觉——便是方才那一句,她的声音里竟不自觉地带了些情绪。
酸溜溜的。
她摇摇头,将脑海中的情绪驱散。
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定是自己近些天太忙,陪女儿的时间少了,竟叫小翎被那人蛊惑了去。
卫嫱心底里涌现一阵危机感。
所幸那人走了,不再与自己抢女儿。
她长吁一口气,将阿翎抱在怀中,一面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面温声哄着。正言语间,忽然有下人通报,于李彻帐中发现了一封信,想来应当是留给她的。
兄长看了她一眼,退至一旁。
卫嫱满腹疑惑,将信件拆开。
依旧是遒劲的字迹,力透纸背。其上墨色微微有些干涸,方一展信,便能嗅到一阵墨香。
对方似乎已经预想到她不会来送自己,于是在信上写下了未尽之言。
抛开那些十分肉麻的话。
卫嫱看见,李彻在信上说,此去大宣,山长水远,他定能完成她心中所纠结之事,也望她独自在南郡,万分珍重。
她所纠结的,两国同盟,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
山高水远,来日方长。
于信中,他言道:自己已经通过了她大哥二哥所设的两道关卡,还有最后一关,待他归来。
他一定会带着两国同盟的条约,平安归来。
……
不知不觉,这一场秋雨落了下来。
秋霜更显树重,枝丫上密密麻麻积就了一层霜影,这一路的快马加鞭,李彻终于颠簸赶回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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