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祖奶》
落雪湖内。
周青崖的身子如断线的风筝不断下坠,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湖水,头顶却慢慢亮起一道狭长的缝隙,渐渐照亮黑暗。
那一道缝隙中,柔美的清辉倾泻而下,落在她的眼睛,恍若母亲的手抚摸她的额头。
这道光缝像什么?
周青崖几乎是瞬间想到了答案。
像断山上“一线天”中的月光。
这个想法一出现,四面八方突然亮起亿万光点。
无数的光点拉伸,化作纵横交错的光轨,光轨与光轨相交,瞬间织成一片无垠的格子宇宙。每个格子都是丈许见方的光匣,匣内光影流转,赫然是熟悉的身影:
有的格子里,爹正盘腿坐在石上,教她说话断句,她摇摇晃晃地跟着念,发音含糊,爹便故意学她的调子,逗得她咯咯直笑;
有的格子里,娘握着她的小手,教她执笔写字,宣纸铺在石桌上,风一吹就卷边;
有的格子里,爹站在院中,握着木剑给她演示基础剑式,她举着比自己还高的剑,学得东倒西歪,爹却从不嫌烦,一遍遍放慢动作;
还有的格子里,是暮色四合的山头,一家人蹲在一起烤鸡,油脂滴在火里,溅起星星点点的火苗,鸡肉的香气漫出来,勾得小小的周青崖直咽口水……
格子还在疯长。
横向望不到边际,纵向深不见底,新的格子从光轨的缝隙里不断涌出来,挤得旧格子微微震颤,发出“咔嚓”的脆响,仿佛整个天地都被这格子阵法拆解、重组。
父母的声音从每个格子里溢出来,或笑或嗔,或唤她的乳名,木门开合的“吱呀”声、雨夜屋檐的滴答声……从每个格子里漫出来,交织成一片温柔的潮声,将她的坠落包裹其中。
周青崖的身子还在往下掉,穿过一层又一层格子,指尖擦过光匣的边缘,冰凉刺骨,像是摸到了万年冰雪。可那些格子里的光影太暖,太真实——哪怕阵法已将她裹进这片无边无际的幻境,哪怕身体冷得快要僵硬,她也甘愿在这亿万格子构筑的牢笼里,一直坠向那片永恒的温柔假象。
不愧是阵圣设下的阵法。
周青崖血液仿佛都要冻成冰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雾,睫毛上甚至凝结了细碎的霜花。
可她无声呼吸着,舍不得闭眼。
小的时候,小小的周青崖白天在山上玩,晚上便一脚一脚踩着月光回家。总有一间木屋一盏灯火等着她。
总有归处在等她。
自从爹娘离世后,她的人生只剩下漂泊。
先是跟着散修联盟的叔叔婶婶四处混饭吃,小周青崖从只会哭到帮忙烤山鸡;
后来是独自斩妖,一个人两把剑,记不清多少次,在生死之际徘徊;
再然后进了千机学院,可惜还没交上几个朋友就“死”在了神堂峪。
莫名其妙“死而复生”以后,又带着程四方和窈安跋山涉水,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
她好像永远在路上。
周青崖从不回头。因为她太有自知之明。就算回头,身后也早已空无一人。
.......
等等。
程四方和窈安。
窈安!
周青崖的瞳孔一刻失焦。
此阵法是让人心甘情愿沉溺在幻象中,同时冰冻人的身体、意志乃至是神魂。
窈安的身体伤上加伤,必然无法承受住这样的寒冷。
必须尽早破阵离开,带窈安去医馆!
她决心已定。
眼前格子却骤然变幻,不再只是回忆。而是一只从月亮上跳下来的兔子。
兔子往下跳,托住它的是两双苍老的手。时光荏苒,格子里,是爹老了的样子,他鬓角新添了白发,娘眼角长出了细密的皱纹。他们望着她,眼里一如往昔,盛着化不开的温柔。
那些她幻想过很多次,却永远不可能发生的场景。此刻在周青崖眼前变幻,将她包围。
爹。
娘。
家。
再多一会儿。再看一点点......
她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去触碰光匣的边缘。
就这样吧,留下吧。
无数的声音这样说。
就这样清醒地沉沦吧。
女子的手却在光匣前猛地抽回,闪电般探向发间的木簪。
下一刻,周青崖一把拔出发簪,青丝飘扬。她的手却没有一丝迟滞——
木簪尖锐的尾端毫不犹豫地划过眼侧穴位。“嗤”的一声轻响,两行血从眼侧沁出,顺着眼尾滑落,在素白的脸上像两滴观音红泪。
剧痛如针般扎进眼眶,眼前的亿万格子瞬间蒙上血色,随即沉入无边黑暗。
强行截断目窌穴的灵力,可以使人暂时失明。
世界骤然安静,又骤然喧嚣。
没了光影的干扰,耳朵成了唯一的凭依。爹娘的声音还在,却像蒙了层纱,远了,虚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细微、更规律的声响,从四面八方钻入耳膜——“咔哒,咔哒,咔哒……”
无数精密的齿轮在咬合,千万个轴承在转动,每个格子的亮起与暗灭,都伴随着这细微的机械声。声音层层叠叠,却并非杂乱无章。
周青崖闭着眼,耐心倾听,所有的“咔哒”声都在朝着同一个方向汇聚,像水流归海,最终凝向身下某处。
她在黑暗中辨着声源,坠落的身体仿佛也成了听觉的一部分,顺着声波的脉络往下沉。那“咔哒”声越来越密,越来越响,到后来已如急雨打在青瓦上,连成一片持续的嗡鸣,震得耳膜发麻。而在这片嗡鸣的最中心,藏着一丝极轻的、不属于机械的声息——是铜镜的颤鸣。
就是那里!
周青崖猛地抬手,将木簪攥得死紧,指节因用力泛白。失明的眼眶里渗出两行血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青色衣襟上,洇出点点暗红。耳朵捕捉着那丝镜鸣,身体在空中强行扭转,朝着声源的方向狠狠刺去!
木簪划破空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力道。起初触到的是一片冰凉的光滑,像撞在结冰的湖面,却比冰更坚硬,更滑腻——果然是镜子!镜面微微凹陷,映出她此刻狰狞却决绝的模样,只是她看不见。
只要毁掉阵眼,就再也看不见‘爹娘’。
……
“破!”
周青崖一声低喝,灵力尽数灌注入木簪。木簪陡然爆发出微光,隐隐有剑般锐势。
“哗啦”一声脆响,不是玻璃碎裂,而是某种灵力屏障被戳破的锐鸣!
镜面应声而裂,裂纹如蛛网般蔓延,瞬间爬满整个镜面。“咔哒”声骤然紊乱,随即像被掐断的弦般戛然而止。头顶的一线天开始震颤,四周的格子失去了动力,光匣壁寸寸碎裂,化作漫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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