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忆录》
“欸。”夫子无奈至极,又不许动手拍打使之清醒清醒。
“我让宋征上台,便是想要你们意识自己的不妥。”
“你们说说,方才你们都看清了什么?”
“看清什么……?”溪欢喃喃抬眼,对上玄笙的目光,双双有所顿悟般开口:“射姿。”
尽管连射五箭的间隔之短,他的射姿始终不慌不忙,保持着夫子曾絮叨的准则。
“射姿不正,如重心不稳,飞箭易偏离靶心,倘若是命中,也不过是偶然之失,并非长久之计。”
宋征顺势接了过来,几道视线也终于落在他身上。
听起来颇有道理,不是合伙来哄骗她们的。
不知这人是什么来路?
像是给她们解惑,夫子颇为自豪缓缓道来。
“宋征在边境长大,年幼起便日习百般武艺,这小小的射箭,定射或是骑射,王城上下同龄者怕是无人能及。”
许夫子年仅三十余岁,若非在战中伤了腿脚,尚不会从驻军中退下。
他的话言之有理,不敢觉得是在夸大其辞。
宋征只是略微摇头,“夫子言重了。王城中翘楚众多,宋征有所不及。”
他姓宋?此时两人才意识到,来者的姓是为何意,他又在边境长大,那极有可能是……
镇国大将军之子?
余光而视,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南街之上那座华贵的府邸,便是归于仅次王族的宋氏一族所有。
“罢了罢了,待会再与你言说。”
夫子摆摆手,重新望向她们。
“射姿是基本功,近来若无法纠正坏习,日后定成大患。”
“别不服气,不当一回事儿,你们且想想——”
“年年争个你死我活,届时却便宜了其他姑娘,岂不追悔莫及?”
“溪欢(玄笙)明白,多谢夫子指教。”
视线只交汇一下,还是明晰双方眸里的斗志。
玄笙轻笑,施施然行礼,“玄笙还有事,就不便多留了!”
“多谢……”擦肩而过时,玄笙骤然听到这声道谢,谢她不计前嫌挡在她前面。
她险些抑不住唇角,还是嘴硬开口道,“我不过是在想。”
“殿下别想仗着受伤,说是又让了我一回!”
语毕,她步下射箭台,几乎是逃之夭夭,恍惚掺杂着一丝欣喜。
“夫子,溪欢告辞。”
想了想,还是张了嘴:“多谢宋公子。”
“殿下不必言谢。”宋征恭敬抬手,眸光紧紧追着,“……也不必唤这声公子。”
“在下宋征,殿下可直呼此名。”
如此正式,隐有几分紧张,不知是为何。
未及时相告本名,怕她怪罪于他?还是别的什么?
溪欢点头不语,便抬步往外。没有细问一二来解惑,只因脑中全是他的射姿之影,一心想着回府后如何自我纠正。
“宋征,你随我来罢。”夫子唤宋征进屋。
而他口头上应了声好,却迟迟没有移开,直至那抹身影消失在墙角,他才肯缓缓转身。
“殿下,我回来了。”
声细惟有他听闻。
这不是初遇,许是殿下当时年幼,不记得多少事,不记得他。
无碍。他好不容易才得回王城,为的是能与她重新相识,往后坦荡护她一世。
五年前,宋征差俩月才满十一岁,初次随父母回到王城宋家。
而宗兄在外闹事,完全不顾祖父的形象,言语粗俗,举止恶劣,经人相传到祖父耳里。
祖父念叨了他两句,装样子关了半月的禁闭,宗兄觉是宋征告的状,便将气撒在他身上,私下给他使了不少绊子。
祖父寿宴当夜,宗兄又在偏院拦住宋征,一番胡搅蛮缠后,见敌不过宋征,竟又一把将他推下旁边的水池里。
宾客在前院对饮嬉笑,婢仆守在身侧服侍众人,他在偏院落水挣扎。
时至初冬,池水堪堪冻寒。
他尚不会凫水,挣扎滔荡的浪花,俨然要将他吞没。
水一下没过脑袋,几口水呛进胸腔,又是一顿挣扎起身,如此反反复复,挣脱不了分毫。
试图叫喊,却随一声声呛咳,他越发虚弱,本以为将要命丧黄泉。
“快来人!有人落水了!”
一声稚嫩声呼喊,岸上传来几声喧闹。
可是他双眼被水刺得睁不开。
趁冒出水面的那一刹,借檐下灯具的微光,只见有人正一步一步向他奔来。
来者步子踉踉跄跄,细长竹竿没入池水,额间坠子寒冽一乍一乍摇晃。
“你、你快抓住竹竿!”嗓音里的惶恐不言而喻。
闻言,一顿乱抓之下,宋征握住了竹竿,由此减缓下沉的趋势,而忘岸上的小姑娘,身子之羸弱,根本不能拉动他。
思及此,他正欲脱手,眼前池面掀起了水花——小姑娘也落水了。
“救命!救命!”
一阵急促咳嗽,离他并不远。
宋征一手奋力拉过她,嗓子甚是难受,勉强听出是句安抚:“……你别怕。”
另一手则引竹竿直达池底,勉强支撑着两人,不愿让姑娘赔上了性命。
可他体力已然耗尽,仅存的意识渐然消散,隐约听闻岸上的步履匆匆。
而后有人将他们一道救起。
当夜,宋征烧得迷迷糊糊,几近挺不过来。
睡梦中,啼哭声不绝,斥骂声时隐时现,临近破晓之际,识海忽而有片刻清明,半含一口水后,听见母亲说要去答谢大王姬殿下的救命之恩。
昏昏沉沉又晕了过去,而不等他醒来去道谢,人已回到了边境之外。
原因倒也简单。
不知为何,明明是一母同胞,而祖父却更偏爱世父,世父一家拒不认错,还责怪宋征无端落水,打断不可多得的寿宴。
那时边境安然,王上特许父母回王城为祖父贺寿。
小儿无端端受难,又遭父兄一番谴责,宋将军咽不下这气,不等宋征醒来,便一早就带着妻儿返回边境。
一别就是五年。
五年之间,宋征念着报恩,多次要求回王城,双亲每每皆是厉声反对。
问及为何不许,只道王城人心叵测。
而祖父一纸家书,许他回来报恩。宋征不知信中究竟如何言语,只瞧见一向和气的父亲,暴跳如雷般直呼荒唐。
他因得见殿下而开怀,忘了深究父亲为何会恼怒。
父亲的去向由王上做主,无诏书不可归,母亲与兄长不受限此,但归来的只有他和侍从几人。
临走时,母亲在帐里泣不成声,父亲欲言又止来送别,终只叮嘱他要护好自己。
兄长不知身在何处,难得没有来送他,直到他跨上马背,余光才瞥见角落里酷似兄长的背影。
该不该说,实在是诡异,他像极了人质。
可又是谁的人质?云津安定,王城繁华,哪里会需要人质?
归心如飞逝的箭,他一刻也待不住,不愿再去探寻,一个可能会阻止他见到殿下的理由。
一路驰骋,连过几口关卡、几座城池,最后直入王城。
“听闻学府正进行府试,不知这回是谁会胜出呢?”
“府试而已,又不是狩猎之礼,你用得着如此上心念着?”
“哎,此言差矣!”
“你是不知,去年秋试那位殿下输了,今日若是再输,怕是有损……”
语末声细到听不清,只知对方了然般点点头。
那位殿下?不知是否为大王姬殿下。
殿下八岁后,按例即入学府研习箭术,应当已有六年之久。
而曾在边境教他箭术的都尉,自解甲归来之后,便成了王城学府的夫子,专门教与学子箭术。
于情于理,他应该上门拜访师长,只是不知可否会遇见殿下?
门人领他进门时,箭亭静而无声,宛如遭法术定身,所有人都无法言语,只余热气畅游其间。
直到一个人影跃上台,那夜未曾看清的面容,徐徐在箭台上鲜活起来。
一时忘却长幼之别,忍不住反驳夫子间的私语:“……我倒是不见得殿下会输。”
“宋征,你何来此言?去年秋试殿下便输过一回。”许夫子问道。
“这回我相信殿下。”
没有理由的笃定。
弓在弦上,其射姿一出,众夫子摇摇头。
“宋征,待会你上台且试几箭?”
“是。”语气依然平淡,心底已是无措慌乱。
殿下会记得他吗?可余光的追随相告,她不曾为他的姓名疑虑,亦不像是记得年幼的落水。
罢了,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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