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忆录》
“殿下!殿下!”
曲廊水榭,细流潺潺,盖不住昭儿的笑声。
“宋公子随军凯旋,可去城门上一睹风采!”
语气激动着,末了才留意到不对劲,一字一顿地试探道,“惹殿下不高兴了?”
“那殿下还要去瞧瞧?”
“不去。”溪欢继续望着亭水。
昭儿看得出来,殿下还在赌气,只需一个台阶而下。
于是凑近跟前,“今夜将在王宫外宴请,城中人皆会同往庆功宴,殿下会去参宴?”
“不去不去!我绝不原谅宋征!”
她直接捂住双耳,一幅不想听她絮语的样子,转眼已然深陷懊恼之中,她当然想去凑热闹。
云津大胜,寸土不让,人人为此欢腾,都道已破除那亡国预言。
而自边境归来,父王禁止她出宫,捷报传来时,终于许她回府里,数月以来,宋征不送一纸音信也罢,如今凯旋,竟还不立时来找她?
不给她亲,又不送她半程。
而愿她所愿皆成,默然甘愿为她受罚。
“是我逼他的不成?”
“自然不是!”昭儿下意识应道。
余光窜进门口的小厮,有事来报的趋势,昭儿正要迎过去,便见殿下满眼喜色扬声。
“赶紧让人进来!”
“是,殿下。”小厮略显惊色,但未多说什么,而是速速离去。
溪欢坐在亭中,隐着笑意低头念念,定是宋征来找她的!
一息间,靛青袍摆映入眼帘,欣然抬眸望去,心绪转而复杂起来。
“玄笙?”
“殿下不愿见我?”
“不是!”溪欢连口否认,恍惚记不清上回相见之时,“许久未见,你身子已是无恙?”
她们足足有半年未见。
上回还是花灯节时,原先相邀自制纱灯祈愿,玄笙家中来人催她回去,这才半途作罢,凭空捡个二人独处的时机。
“我也曾去玄府寻你,可门人称你抱恙见不得……”
最后那句竟有几些埋怨的意味,而舒畅快意居多,是真心为她病愈开怀。
“你觉着我这像大病初愈?”玄笙自顾自坐下,抵着下颚贴近眼前人。
举手投足间尽显干练,眉宇间添足九分厉芒,袍下是更为强壮的身骨,没有半丝稚气天真。
溪欢霍然起身,脱口而出道:“你、你去边境了?”
她早该料想到的。一夜之间,玄笙初生大病,数月不去学府,数月不见人影,这是放弃了狩猎礼?
彼此竭力争抢多时,玄笙怎会就此放弃呢。
“殿下……”玄笙猝然笑出声,甚是满意当下溪欢的神情,惊讶之际,掺杂着几分羡慕,还有丝丝惧怕沁入。
她在怕输给她。
“殿下可知我为何要去边境犯险?”
“为能在狩猎礼中胜过我。”她攥紧袖下的手指,克制着深深的惶恐,“边境危险重重,战场刀剑无眼,骑射之术能极快成长!”
她到边境的那一路,就能让她感慨边境之难,万事皆是以命博来一线生机!
“还有其他缘由?”
“……其他?”一时顿住,她想不出来。
玄笙起身逼近,掀起左手边的袖子,露出一截臂弯。
“玄笙?!”溪欢险些惊哭,那疤痕盘延如恶蛇,霸占着她整条手臂。
“殿下。”
“我替你断去亡国之危,避免和亲之祸,倘若狩猎礼上输给我,那并不丢人。”
像是在提前宽慰,那想胜过对方的两颗心。
假若是溪欢胜,经历颇多的她败北是技不如人;假若是玄笙胜,经历颇少的她败北是情有可原。
她是何时知她所愿呢?
稚幼无知时,打捞她的祈愿纱灯,企图坏了她的心愿,却见灯上愿为“云津昌盛,永不和亲” 。
许是求人不如求己,后来的她将祈愿都改成了狩猎礼夺魁。
“玄笙你……”一个箭步,溪欢深深撞进怀里,紧抱着多年来的对手。
“……殿下,这是做什么?”
这一抱,倒是她脸色幽幽,变得不自然起来,这是她们彼此的第一个拥抱。
她所言所行都为胜过她,又不是让她莫名其妙抱着!
几下挣扎,没有使劲地推开,耳边传来她的气息,“玄笙你等着,我必定拼尽全力胜过你!”
“殿下先将身骨刚硬,再来给我说这话罢。”
“否则啊,毫无信服之力!”语末绵绵上扬,由衷笑她身骨薄弱。
“玄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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铮亮的铜镜里,映现一张姣明华容。
一袭天水碧罗裙,袖间披帛懒懒散落,三千青丝半绾脑后,显露一双石榴水滴形琉璃耳环,发间以红玛瑙钗珠浅浅装点。
手中作罢,仔细打量几眼,对镜中人冷冷嘟哝出声。
“我是去祝云津大胜,贺玄笙凯旋,跟宋征毫无关系!”
同日归来,玄笙能趁早来找她。
而他怕是沉浸在夸赞之中,什么“虎父无犬子”,什么“颇有未来将军风范”,早就忘却她是谁了罢!
“殿下,酉时二刻将至,庆功宴要开宴了!”
“来了来了!”
顺手阖上一室平静。
王宫花灯如昼,笙乐婉转而扬。
王上与王后并坐高席上,台下每两人共坐一席,每三丈设一个露台,伶人在上吹弹歌舞。
文官武将置于两侧前排,立下战功的数百边境兵卒代表,以及城中数千平民百姓,自宫门一路延伸至东街。
席案摆置菜肴,盘上几样甜果,酒酿香气四溢,盖过茶之清香。
饮酒的饮酒,饮茶的饮茶,觥筹交错间笑谈,耳闻伶人抚琴奏乐,观赏伶人翩翩起舞,声势极为浩大热闹。
“在下柏琦,敬宋公子一杯。”
来人错席而往,一身酒味冲来,宋征客气抬了杯盏,“我未经狩猎礼,还望柏公子见谅。”
言下意是杯里为茶水,云津人要过狩猎礼才可饮酒。
“无碍无碍。”对方欣然而去,彷佛结识了一个大人物。
“今是大喜之日,几口酒酿罢了,年少者谁不是趁乱尝一口?阿征你何须守这死规矩。”
明秩继续笑笑:“我十五岁那年,可是把世间的酒酿都尝了个遍。”
“阿姊。”他无奈开口。
倒满口清酿,她顺势转了杯子,对着酒酿露出几分失望,“该不该说,还是谷映的酒最好喝。”
而宋征寥寥兴致,许多人夸他不凡,却没有一个是他想见的人。
若非王上遽然召见,他归城就能去寻殿下,竭力征求她的原谅,岂会耽误到现在,且还不能唐突离席?
“听闻宋征宋公子善于兵理,还极为精通乐律,不知可否为民女弹奏一曲?”
宋征蓦然回神,周遭众目落在他身上,似乎无法当场拒绝。
他极少当众抚琴,而台上姑娘素未谋面,若何打探到他略懂乐律?
“略懂一二,望不负姑娘所盼。”为顾全当下,他只得随口应答,起身步上露台。
“咦?”如此底气?玄笙惊而蹙眉,侧身朝旁人问道:“宋征竟会弹琴?”
步摇流苏红珠晃荡,鼻尖有淡淡香粉侵入。
宋尧恍了恍心神,还未习惯这般模样的玄笙。
他与宋征在边境多年,一直跟兵卒同吃同睡,还是立功后才有顶帐子共住,不满玄笙凭什么能仗着玄家人的身份独住一顶私帐?
为此忿忿不平,时常赖在玄笙帐中不走,一副欠打之态,气得她怒骂不休,时而不免又是一番争抢打斗,最后双双累倒在榻上,和衣共枕而眠……
今日初回王城,兄弟摇身一变,竟成了一位姑娘?
“宋大公子这是害羞了?”玄笙迟不闻答复,满眼戏谑靠近逼他直视。
两人相处久了,她已将他爱打趣的语气学得七八成,借此来戏弄他。
“不不不是,我只是还不适应你……”还不如不解释!
宋尧轻咳,假意垂下视线,“阿娘善于音律,阿征幼时仔细习过。”
“哼,早知先问你了!”她颇为遗憾别开脸去。
当下就解去宋尧心头之惑,“那位姑娘是你找来的?”
“宋征惹人伤怀,我替人教训他,叫他众目睽睽下丢脸,不可以?”
“可以是可以,但你用错法子了。”
“你过来。”语罢,宋尧倾身贴近几寸,噙着笑意侃侃而言,好似台上人不是他相伴长大的弟弟。
玄笙心绪越渐漾开,唇角就没下来过,“改日我就试试!”
指尖在弦间游走,悦耳乐调缓缓飘落,每一步轻跃,每一回旋转,女子步步轻盈,裙裾飘飞于风中,全然忘却玄笙交代她的话。
“宋征竟还会乐律?”隔着一座露台,王上认出台上人,尤为惊叹细听。
严总管跟着点头,“年少怀才,文武双全!”
余光一瞥,捕捉到步入角落的影子,震惊得不知分寸,连拍了几下桌角。
“王上,殿下竟然来了!”
“叫欢儿过来。”王上扬笑未止,霎时脸色瞬变凝重。
只因许久未出席宴请之人,身影步步落入席间,正奔着某个席案而去!
王后笑道:“就随欢儿去罢。”
“在宫里待那么久,怕是都快闷坏了。”
王上撇嘴不语,他虽是满意宋征的本事,但见女儿如此奔向他,心情又是十分微妙。
曲终,舞步随之滞停,在拍手叫好声之中,齐齐施礼而下。
“殿下。”宋征旋即迎过去,步步如裹着喜气凑近,岂知溪欢直接无视。
她挤身于旁侧,语气尽是欢快:“明秩姐姐!”
明秩酒气微醺抬眸,各盼一眼奇怪的两人,便知是宋征的不知变通惹人不悦。
“殿下现时才来?我酒都喝空几坛了。”
末了,指向一侧席座,“那是宋征给你留的。”
自然而然的口吻,浑然不提是自己让宋征留的,当时宋征一心想离席,坚定殿下不会参宴。
每每二人同席,宋征身侧无人,而明秩身边还有位女子。
“不去,我跟明秩姐姐挤挤。”
女子朝溪欢浅浅一笑,顺便回望明秩,“明秩,你不是才来王城第二回?何时跟殿下相识的?”
“是,碰巧认识的,倒也不记得是何时。”
含糊掩盖殿下去过边境的事实。
女子不再追问,而向旁桌要来茶水,细心给溪欢满上,“殿下请自便。”
她回头沉浸在台上的乐舞中。
“多谢姑娘。”三人坐着不算太挤,但溪欢跟女子不熟,还坐在相熟的两人之间,确有几分诡异。
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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