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谁人写春秋》
“大将军,都查过了,公孙阅前一日确实去了林客卿家里,求娶她的二女儿钟离秋,林客卿收了聘礼,又招待他喝了酒,席间两人都喝了同一壶酒,酒是慕容潇去端的,酒樽是公孙阅自己挑的,林客卿家的几位仆从皆可作证,不可能有人动手脚,而且公孙阅从林客卿家里出来时除了有些醉意外,一切正常,他的邻居也看见他走回了家,喝同一壶酒的林客卿也还活得好好的,所以不会是林客卿的问题。”
“确实…”嬴虔沉默了一阵,又问道,“查出公孙阅的死因了吗?”
“医师看过,说他嘴里有呕吐物,可能是醉酒后呕吐,呛入气道窒息而死。”
“这倒有可能。”嬴虔点了点头。
“大将军要报告给大王吗?”
“报什么?处置个间细的权力我还没有了?”嬴虔瞪了随从一眼,“按照军法,抓到间细也是要杀的,这事我能做主,不用告诉大王,我让你查,只是怕连累了林客卿,她恁好的人,给咱大秦带来了恁多好东西,可不能为了个间细坏了她名声。”
好不容易他大哥快忘了他失察这事了,他还去提醒?
…不过这话就别跟随从说了,他要脸。
嬴虔轻咳了一声,“你下去吧,这事就到此为止了。”
“是。”
“你们也真是的,怎么不派人去告诉我?”钟离春满脸后怕,拉着钟离秋左看右看,见她确实无恙,才稍稍松了口气,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眼圈都红了起来,“秋儿,受委屈了…”
“阿姐别担心,我这不是没事嘛。”钟离秋笑着安慰她道。
“真有事就晚了!”钟离春又急又气,转头看着林旭,“阿娘,你明知道我能帮你,怎么这么硬扛啊!”
“公孙阅武功高强,你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再说当时你赶回来也来不及啊。”林旭笑着拍了拍钟离春的手臂,“春儿,没事,阿娘没告诉你,是因为阿娘能解决,你放心。”
钟离春看着林旭,终究还是软了眼神,没把气头上的话说出口。
“我是真后怕…就算阿娘解决了他,又如何保证不会牵连到自己?”
“难道你觉得,阿娘会舍得牵连到你?”林旭正色道。
钟离春怔了怔,一时无言。
“春儿,你别担心了,你阿娘敢这么做,就说明她有把握。” 慕容潇从门外走了进来,冲着钟离春安抚地笑了笑,“她那一招啊,谁都想不到!”
“也多亏了你,做出那个阴阳酒壶。”林旭冲慕容潇笑了笑,“幸好我这段时间蒸馏酒精的废液还没倒,不然还没有那么多甲醇呢。”
“嗐,还是你懂的多,要不谁知道这甲醇不会当场发作?”慕容潇开玩笑地拍了林旭一巴掌,“演技也好。”【1】
“我那天偶尔听了一耳朵,说大将军处死了一个魏国间细,当时我还不知道就是这个公孙阅,只听说阿娘也在场,被吓坏了,才想着回来看看。”钟离春愤愤不平地说道,“他隐瞒身份躲在秦国,不知还想怎么对秦国不利呢,再加上他还对秋儿图谋不轨,真是死有余辜!!”
“嘤——”
一声高亢又千回百转的哭声突然从门外传来,林旭下意识地看了慕容潇一眼,见不是她,才开口问道:“什么声音?”
慕容潇戏谑地冷笑了一声:“还能是什么,有个弟子不守规矩,巨子正罚他呢。”
林旭循着声音走出去,看到最近刚到秦国的墨家巨子腹朜站在门外,拿着藤条,指着跪在地上的青年男子,怒目而视。
“说!错哪儿了?!”
“巨子…”男子抽抽噎噎地抬头,似乎要为自己辩解,腹朜一看,气得又要抽他,见林旭走过来,才停了手,对她深深作揖道:“林客卿,墨家教导不严,给你添了麻烦,腹朜带着不争气的弟子来向你赔罪了。”
林旭一头雾水:“这是怎么回事?”
男子看向林旭身后,突然瞪大了眼,紧接着赶忙捂住了脸。林旭莫名其妙地回头,看见钟离春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五天前,栎阳城外的山路上。
“姑娘,麻烦问一下,去栎阳是走这条路吗?”
一身便装的钟离春转过头,看见身后站着一个男子,个子不高,背着剑,看穿着像是个士人。
“没错,再往前走不久就到了,我正好也要往栎阳去,你跟着我就是了。”
“多谢姑娘。”男子紧走几步跟上来。
“先生去栎阳有何事?”钟离春边走边跟他闲聊。
男子的神色有些不好意思:“不瞒姑娘说,我是齐国派来出使秦国的使者,路上遇到一位故人,便和使团里其他人说,让他们先走,我跟故人小酌几杯、叙叙旧,再去追他们,结果喝多了酒,耽误了一阵子,等我再上路,他们已经走远了,我一个人也不认识路,就想着先赶去栎阳,在那与他们汇合。”
“先生身为使者,竟还会喝酒误事。”钟离春笑着揶揄了他一句。
“可不是嘛,我如今真恨不得回到昨天,抽自己一巴掌,让你贪杯!”男子也笑了起来,“这下可好,我还得跟使团其他人说点好话,让他们别把这事告诉大王。”
“说起来,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我名叫禽滑,是齐国田忌将军的门客。请问姑娘尊姓大名?”
“我姓钟离,名春。”钟离春笑着对禽滑拱了拱手,“我早听闻田忌将军作战勇猛,任人唯贤,是名出色的将领,禽先生是他的门客,想必也颇有才学。”
“姑娘过誉了。”禽滑笑着摇了摇头,“真有才学,也不会喝酒误事了。”
“嗐,人都会犯错嘛,以后别再犯了就是。”钟离春笑着,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禽滑一番,“我见先生手上的茧,像是做木工活的人常有的,先生是墨家子弟?”
“姑娘好眼力!”禽滑赞叹道,“不错,我是齐墨一支的大弟子。”
“这么巧!”钟离春眼睛一亮,“禽先生可知,墨家巨子此时正在秦国?”
“巨子来了秦国?”禽滑来了兴致,“到了秦国之后,我可一定要去拜访。”
“快走吧,先让你赶紧追上使团再说。”钟离春笑着快步往前走去。
禽滑看着她挺拔明媚的背影,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微笑。
次日,秦国大殿外。
“没想到姑娘竟享公乘之爵!”禽滑对钟离春施礼道,“禽滑昨日失礼了。”
“禽先生不必客气。”钟离春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我昨天出门考察工坊,担心工坊负责人欺上瞒下,就没穿官服,禽先生认不出来也是情理之中。”
“钟离公乘,时间还早,不知你是否肯赏光,去驿馆与使团共饮?”
“禽先生还喝呢。”钟离春忍俊不禁,“就不怕又误事?”
“今日只喝些果酒,不喝烈酒,以投壶作乐、聊天交友为主。”禽滑笑道,“今日齐国使团成员听闻钟离公乘不费一兵一卒击退魏国军队的壮举,都对钟离公乘十分佩服,想要与钟离公乘结交,禽滑昨日与钟离公乘也算是有缘,便冒昧来请了,钟离公乘可否给禽滑一个面子?”
“行啊!”钟离春爽朗地笑道,“走吧!”
驿馆内,酒过三巡,众人都有些醉意。
“钟离公乘,快来,轮到你了!”禽滑冲钟离春挥了挥手。钟离春走过去,拿起一支箭矢,手起,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稳稳地落入铜壶中。
“钟离公乘好身手!”一旁围观的使团成员纷纷拍手喝彩。
“禽先生,该你了。”钟离春笑着让开位置。禽滑走过去,拿起箭正要投,突然想到了什么,后退了两步,“我比你远两步,要是我也投进了,这一轮就算我赢。”
“那要是你投不进呢?”
“那自然还算钟离公乘赢了。”
“好,你投吧。”
禽滑屏息瞄准,抬手一挥,一声脆响后,箭矢同样落入铜壶中。
“我赢了!”禽滑欢呼道。
钟离春不甚在意地一挥手:“再比再比!”
“哎,等等。”禽滑转头笑着看着她,“钟离公乘,方才说好了,输者要如实回答赢者一个问题。”
“好,你问。” 钟离春爽快地点了点头。
禽滑沉吟了片刻,唇角微微勾起,语气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钟离公乘才貌双全,将来想嫁给什么样的男人?”
钟离春挑了挑眉,坦率地摇了摇头,“没想过,不知道。”
“你可要如实回答啊!”
“这就是如实回答。”
禽滑眯起了眼,语气戏谑,“钟离公乘当年执意要入军中,莫不是看上了军中哪位男子,至今念念不忘?”
钟离春沉下了脸,“你还玩不玩?不玩我走了。”
“你还没如实回答我的问题呢!” 禽滑不依不饶,“若你不回答,我就当你承认了?”
“说好了,我只需要如实回答一个问题,这是第二个了,我不用回答。”钟离春拿起佩剑,“既然你不想玩,我就告辞了。”
禽滑一噎,赶忙讪笑道:“是我唐突了,钟离公乘莫怪,来,咱们接着玩,莫要因此伤了和气。”
使团的其他人也赶忙帮禽滑说话,钟离春放下剑,“说吧,这次的条件是什么?”
禽滑转了转眼珠,“若我输了,钟离公乘可任意处置,叫我去为你做一件事或者要我的一样东西都可以。若我赢了——”
“那钟离公乘就献上香吻一个吧!”使团里冷不丁有人起哄道。
周围的人群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禽滑抱着臂,势在必得地看着钟离春。钟离春冷冷地哼了一声,“光比投壶有什么意思?既然禽先生想玩,不妨比个大的?”
“哦?”禽滑挑眉戏谑道:“钟离公乘这是不敢比投壶了?”
钟离春冷笑道:“若禽先生只会投壶,别的都不敢比,大可直说。”
“没什么不敢的。”禽滑笑了一声,“钟离公乘想比什么?”
钟离春拿起佩剑,“去门外空地上,比剑术,若禽先生能近我身,便算禽先生嬴。”
“就这?”禽滑哈哈大笑,“好,钟离公乘到时候别哭就行。”
使团也打着哄一起走到了门外,两人刚站定,钟离春便迅速出一剑,禽滑躲闪不及,发冠被削得偏到了一边。
“好。”禽滑扶正了发冠,笑着看向钟离春,如同看着一只被自己宠溺的小动物一般,“就算钟离公乘赢了。”
“就算?”钟离春冷笑一声,“还没开始比呢,你说算就算?”
禽滑笑了起来,围观的人也发出了笑声和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钟离公乘,女子力气不如男子,禽先生这是怜香惜玉,怕伤着你…”
钟离春转身,周身的冷意让围观的使团成员们不由得抖了抖,霎时间噤了声。
“禽先生,我大秦并非胆小怕事之流,你若有本事,便使出来,难道你们齐国人,连剑术都不会?”
禽滑神色一冷:“我们齐国人懂礼仪,不会跟女人对打,更不像某些虎狼之邦,让女人上战场!”
“是吗?”钟离春冷眼看着他,“禽先生不会以为,这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吧?齐国男子数年没打败的魏国军队,被我秦国女军打败了,难道齐国男子不跟女人对打,是怕打不过?”
“胡说!”禽滑怒喝道,抽剑便刺了过去,钟离春灵巧躲过,反手一剑,禽滑只觉得一股力量扑面而来,拿剑的手不由得一松,剑脱手飞了出去。他大喝一声,想要捡起剑再来,钟离春丝毫没有给他机会,上前一步压低身体,一道光影从禽滑面前闪过,等他再回过神来,发觉自己被钟离春按住跪在地上,一条胳膊被她牢牢擒住,而脖子上架着的,正是他自己的佩剑。
钟离春放开手,把佩剑从他脖子上拿下来,扔到了他面前。
“你不是说,若你输了,我可以让你做一件事吗?我让你做的事,就是要你记住——”
钟离春眉眼锋锐,言语如刀,如同睥睨天下的神祇,俯视着妄图将她拉下神坛的鼠辈。
“我们秦国的礼仪,是不伤使者,但若有人想来我们面前耀武扬威,我们必然不会手软。”
她收起自己的佩剑,转身扬长而去。
禽滑半跪在地上,双目赤红,四周一片安静,只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
…
“然后呢?你这个丢人玩意又干什么了?”腹朜用藤条指着禽滑,“一五一十地说!不然我这藤条可不长眼!”
“后…后来…”禽滑看着伸到他面前的藤条,瑟缩了一下,低下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我…我去面见秦君…说…说…钟离公乘收买人心…意欲谋反…”
…然后被嬴渠梁以“秦国的家事,不劳齐国使者费心”为由堵了回去。
林旭翻了翻白眼,不愧是禽滑,得不到就要毁掉,还喜欢告密。剧中,就是他暗恋钟离春不得,故意跑去告诉齐宣王她与孙膑有染,让齐宣王加重了对钟离春的控制和疑心,最终断送了她最后一点离开王宫的希望。
笑话,嬴渠梁求贤若渴,对贤士向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以为他是你们齐国那个完犊子玩意儿啊?!
——她已经打听过了,这个世界是按照电视剧的时间线,所以现在齐宣王已经即位了,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想。
“还有呢?”腹朜眼中威压不减,手里的藤条离禽滑的脸又近了些。禽滑抬头看了一眼钟离春,又羞愧地捂住了脸。
“我…我还让人在…在市集上…宣扬…钟离公乘…行为不检点…与多名男子…有染…”
…然后直接在民风开放的秦国被无视了,还被人莫名其妙地反问:“这关你什么事?”
禽滑也很崩溃,他说的可是不检点,不检点啊!这种事一旦说出来,不管是真是假,被传的女子不应该立刻羞愤难当、没脸做人吗?!为什么钟离公乘还像没事人一样啊!
…然后他还没崩溃完,就被腹朜巨子抓了个正着,巨子手劲是出了名的大,像提小鸡仔一样抓着他的领子给他提了回来。
啪!
一声脆响,禽滑的背上顿时多了一道血痕,他惨叫一声,求救地看向慕容潇:“师姐!”
慕容潇抱着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你们齐墨,关我们秦墨什么事?”
“是啊。”林旭继续补刀,“看到一个女的,立刻想到她是不是姑娘身子,立刻想到她狎.玩起来如何,又立刻想到她与多少男人性.交,齐国人的想象惟在这一层能够如此跃进。”【2】
“嘤——”禽滑这次是真的彻底崩溃了。
林旭揉了揉耳朵,果然,“嘤”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巨子,赔罪我和春儿都收到了,这事也不能怪巨子,巨子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林旭上前象征性地拦了拦。
“唉!”腹朜重重地叹了一声,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禽滑,“当年墨翟先生还在时,你是他身边最出色的弟子,如今怎么糊涂成这个样子!是你先提出要跟人比试,条件也是你提的,你却无法承担后果,输了之后甚至去做背后中伤别人这种下作的事,难道墨翟先生对你的教导,是让你如此没有担当吗?”
禽滑垂着头,羞愧得说不出话来。
“罢了,既然林客卿为你求情,我今日就饶你一命,只是我墨家子弟,必须守我墨家的规矩,你在此跪满三个时辰谢罪,之后便回你的齐国,不要再来生事!”
“回去吧。”林旭拉了拉钟离春,转身往屋里走去。
也是神经,看见个女的,不管别的,就只想着那档子事,被拒绝了还死缠烂打,这不是找骂吗?但愿他这次能长个教训,别整天想着嘴上腌臢别人,这次也就是遇上她们几个,不愿和他计较,不然什么三寸不烂之舌也给他打烂了,长了俩心眼子,就真以为自己属蜂窝煤的呢,浑身上下都是窟窿眼…
等等,蜂窝煤?
林旭一拍脑袋,双眼放光。
“你们先回去,我有事,要立刻见大王!”
“煤?”嬴渠梁听完林旭的描述后,皱眉想了想,“林客卿说的是石炭吧!不过这石炭虽能烧,却会产生毒烟,呛人不说,吸了之后丧命的也有,所以没人敢用。”
“大王,微臣知道一种方法,不仅能够让石炭不产生毒烟,还能让石炭烧得更充分、更旺,若能成,可用于冶铁,也可为黔首所用。”
嬴渠梁睁大了眼:“此话当真?”
“当真。”林旭肯定地点了点头,“只是,微臣需要人帮助微臣找到石炭。”
“这不难。”嬴渠梁笑道,“先前魏国大败,割让给秦国几座城邑,寡人去看过,有不少地方都有黑石露出地面,那便是石炭,秦国其它地方也有不少这样的黑石,寡人派人给你送去一些就是。”
研究所内,林旭站在一片空地上,身旁有个盛满水的大水缸,面前摆着一大堆这几日送来的石炭,一众墨家子弟面对着她站着。
“这石炭,要选暗黑的,像这样偏黄、闻起来有臭味的,就不能要了,这样的石炭杂质太多,烧出来毒烟也多。选出来的石炭先打成小块,再过筛,筛去一部分杂质,然后,就到了我们今天要做的一步:洗煤。”
林旭带着墨家子弟把石炭打碎过筛,又把筛过的石炭放入大缸中,边做边说道:“倒进去之后再搅动,你们看,水是不是变浑浊了?”
众人凑过去,果然看到水面泛起灰黄的浊浪,钟离秋在一旁,小心地捧着竹筛,将脏东西一点点地捞出来,慕容潇提着水桶走来,把缸里的脏水倒掉,换了干净的水。
“换个大概三遍水,水清了,石炭就干净了。换下来的水有毒,千万不能再喝,也不能浇地。”林旭边说边搅动着缸里的水,果然,水比上一次清了一些,也少了些臭味。等到水彻底清了,林旭把水倒掉,露出缸里黑亮的石炭块。她取出一小块最黑最亮的,擦干,放进一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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