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的水声停歇，段齐晞从雾气腾腾中走出来，站在昏暗顶灯下望向莫杳，发梢滴着水划过他的下颚线，蜿蜒过脖颈，聚集在锁骨窝里摇摇欲坠。

“有吹风机吗？”他抬手将湿发向后捋去，水痕在灯光下微闪。

“有，但好像坏了。”莫杳从行李箱翻出吹风机递过去。

“坏了？我试试看。”

段齐晞拿去卫生间插座试了试，毫无反应，又拿到床头柜旁的插座，暖风立刻嗡鸣起来。

“吹风机没坏，里面那个插座坏了。”

莫杳惊讶地看了眼，是自己疏忽大意了，害得头发整晚都没干，段齐晞目光扫过她还微湿的发丝，招招手示意她坐过来。

段齐晞站在她身后，吹风机的暖流和噪音瞬间包裹了莫杳的耳畔，骨节分明的手指穿梭在她发间，动作轻柔得小心翼翼。

“湿发睡觉以后头痛的，傻瓜。”

他俯身低语，唇瓣不经意擦过她耳廓，一股电流般的触感传遍莫杳全身，她紧张到禁不住微微一颤。

“可以了，我头发干了，”莫杳慌忙起身，“要不要……我帮你吹？”

段齐晞笑着摇摇头，将风口转向自己，视线却一直定在她身上。

吵闹的风声停后，房间再次恢复安静的氛围，两人尴尬得大眼瞪小眼，甚至静到能听到彼此吞唾液的微响。

“要不……睡觉吧？”莫杳鼓起勇气率先打破这份平静，话一出口又觉不妥。

显然，段齐晞愣了一下，莫杳连忙解释：“很晚了，明天你不是还要早起吗？早点睡吧，这床刚铺好，被子给你吧。”

段齐晞却坐到了没有被子的床，拍了拍枕头，调整姿势直接躺下，“我不用被子也可以，你盖吧。”

莫杳没有意料到，慌乱地从行李箱抽出一件自己的长外套，盖在他身上，奈何两人身高悬殊，根本盖不住，他修长的双腿还是漏出来一大截。

“就这样吧，别管我了，你今天不也累了吗？快睡吧，”他手伸向开关，“我要关灯咯。”

熄灯后的房间陷入一片黑，只剩窗外一点微弱的光，莫杳在另外一张床躺下，两人之间，只隔着一个床头柜的距离。

明明高强度拍摄了一整天，身体疲惫到极致，精神上竟然毫无睡意，谁也不舍得闭上眼，时不时侧过脸去偷看对方睡没睡。

“今天拍戏，我看到你了。”段齐晞率先开了口。

原来，不是错觉。

莫杳好奇地侧身望向他问：“那你伸手指的……不是我吧？”

“不是指你，看到你之后，刚好发现你上方有个代拍，就跟工作人员说了一下。”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还以为……你没看到我呢。”

“我看到了啊，后面想跟你打招呼，结果某人和其他男生聊得可开心，那么快就认识新朋友啦？”他唇角微翘，带着酸溜溜调侃她的语气。

“没有啊，就第一天来横店办演员证时，帮过我忙的一个武行群演，他说跟你拍过几场戏，还夸你来着。”莫杳连忙澄清。

“哦？是吗？”

他们久违这样面对面聊天，话题围绕着今天拍戏发生的事展开，本以为聊困了自然而然就会睡着，可依然精神抖擞。

在只有他们俩人，安静又狭小的房间里，莫杳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寸感官都被无限放大。

“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一起睡……”话刚出口，莫杳立刻捂住嘴，后悔自己嘴比脑子快。

“不是第一次了吧？之前在荒岛上不是？”段齐晞也能接住她奇奇怪怪的话茬，开始回忆以前。

“我说睡同个房间，那里又没有房间……”莫杳着急地侧过身。

“同一张床才算一起睡吧？这哪是？“他的尾音勾着笑意，声线低沉而温柔，像羽毛轻轻在她心上挠。

“喔，你很失望两张床呗。”莫杳开玩笑应道。

没想到他竟很自然地“嗯”了一声，反应过来后，俩人耳根齐刷刷烧了起来，段齐晞脸颊滚烫，身子却冷到忍不住蜷缩成一团。

横店秋末初冬的夜晚，寒意渐浓，房间没有暖气。

莫杳独自盖着被子，顿感过意不去，“我把被子给你吧。”

“不用。”

“那……你要不要过来？”莫杳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段齐晞听到莫杳主动发出邀请，目光停留在她脸上，一时怔住，仿佛要将她看穿，羞窘瞬间将她淹没，她猛地拉起被子蒙住头。

死嘴……她到底说了些什么……

下一秒，迎面而来一阵冷空气，被子被掀起一角，段齐晞钻了进来，躺在她身边，他衣服上的薄荷香气萦绕过莫杳鼻尖，她身子僵硬地紧贴着床沿。

没想到他真的会过来，刚来时段齐晞还在生疏避嫌，说要去住酒店，现在又那么主动和她躺在一张床上？都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他了……

“你脸怎么那么烫？”段齐晞直接上手捧着莫杳的脸，尾音带着一丝调戏的散漫，眼神直勾勾地紧盯着她，撩拨得让人脸红发麻，“不是你自己邀请我过来的吗？”

“我……我这被子太热了，你多盖点……”

莫杳把自己身上的被子往他那边推，顺势拉开了距离，一米宽的单人床容耐两个人确实拥挤，她不知不觉挪到床边差点掉下去，段齐晞手臂一伸将莫杳揽了回来。

两人胸膛紧紧贴合在一起，彼此的心跳声清晰可闻，段齐晞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莫杳脖颈间，引来浑身战栗。

他也察觉到她的紧绷，轻叹一声便松开她，翻身坐起点亮床头的夜灯，他利落地搬开碍事的床头柜，将两张单人床拼在一起。

段齐晞轻轻将她拉近，两人还是躺在各自的床垫上，一张被子刚好能盖住他们，只是少了中间那道碍事的缝隙，留出不宽不窄的合适距离。

“傻瓜，两米大床这不就有了吗？也不用让被子。”他嘴角噙着笑，伸手帮她温柔掖好被角。

能够拥有如此近距离独处的机会，在他们确认关系后已是久违，莫杳心头悸动不已，目光贪恋地流连在他脸上，想拼命记住他此刻的每一分轮廓，感觉段齐晞现在的样子比他们刚认识那会，又成熟了几分。

也与今日在马背上浴血奋战的少年将士不一样的感觉，又熟悉又陌生。

“想什么呢？那么出神，也不说话。”段齐晞食指轻轻勾了下她鼻尖。

“想着……感觉我们好不真实……”莫杳将脑袋缩进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望着他。

“我们都这样躺一起了，还不真实啊？”他轻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是说，感觉我们平时相处和以前没什么变化，我经常怀疑，我们是真的在一起了吗？我们算是什么关系？互相表白后，也没正式说过确定关系那句话啊？有时候觉得反倒比以前更生疏尴尬了……”莫杳积压心底大半年的疑虑，此刻倾泻而出。

听到她一下子说了那么多真心话，段齐晞惊讶地挑了挑眉，垂头盯着她哑笑一声，心底忍不住变得柔软。

“噢？当初是谁说我没怎么追她，所以不认她是我女朋友这个身份的呢？”他一副翻旧账的戏谑表情。

莫杳被他噎住，思绪飘飞到十个月前，确实是她说过这话。

“可是后来你也没别的表示啊……”莫杳激动到仰起头，反趴在他胸膛上。

段齐晞觉得又气又好笑，手指虚点着她，最终无奈放下，目光落在她脖子上的项链，“唉——看来我这定情信物是白送咯。”

她低头，手指摩挲着冰凉的项链，猛然想起来，段齐晞当初说给三个人都送了，后来她试探问过束伽和小叶，他们都没收到项链，原来他只送了她一人。

莫杳藏起嘴角憋不住的笑意，看来这一切，只是自己患得患失的安全感在作祟罢了。

“要不要我现在给你补上？”段齐晞视线紧追着她害羞闪躲的眼眸。

“哈？”

“首先，我们得改称呼，你可能觉得我们没变化，还有尴尬生疏，就是老习惯连名带姓。”

“可是我和熟悉的人都是叫全名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