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又绿,江南岸》
酉时未至,东华门前已列起金缨绣旗、绛纱缎伞。十六面红角鼓并列,两列鼓手身披金甲,肩负铜锣,虎纹贴肩,好不壮观。
金榜高悬于坊门,三甲之名墨迹未干,阳光一照,光彩耀目。
钟声三响,礼官高声唱名:
“新科状元——瞿宝砚;榜眼——韩璟;探花——宁庆!”
鼓声一震,万民齐呼:
“贺——新——科——!”
东华门开,一骑先出。
乌缨马身如墨,背上之人朱袍乌帽,红绶正佩,腰垂金系。她背脊挺直,衣袍被风一卷,衣角如燕剪春云,目光不远不近,落在人群之外。
——正是今科状元,江南道澄州,瞿宝砚。
瞿宝砚一手执缰,一手垂于马侧,骑得稳稳当当,面不改色。春风拂过她的鬓边,路人都仿佛被这股风裹住,目光随着马上的人动也不动。
百姓第一眼未敢出声,待第二骑马出,是蓝袍玉带、扇子半掩面庞之人。
“韩璟!”宫门前人群中少女先尖叫出了声。
韩璟扇子轻点马鬃,冲那一片方向略抬眼,轻轻一笑。那一笑,楼上楼下,街东街西,皆是一片叫好之声。
再后一骑,是宁庆。
宗室女郎,骑青鬃马,身着墨袍金带,眉目沉静,骑姿极正。她不回头、不多言,像一枝笔直插在礼册上的寒梅,冷而不孤。
三骑齐出,鼓声与锣声如海浪翻涌,街头巷尾人如潮涌。
一位贩花老妪手中握着几枝杏花,怔怔望着那青马上的女子,忽而挤过人群,奋力一伸,把那枝杏花递过去:
“状元郎,好命!点你个花头彩——”
瞿宝砚微顿,便弯身接过,执花在手,向前微笑着一拱手。
鼓声止,街上欢呼再起。
礼仪马队自东华门启程,途经文华坊、永顺巷、马市街、柳青街、南栾里、过三王祠,一路十六巷,沿途百姓夹道相迎,万旗迎风,花雨随马。
商家早早在门前挂出“金榜题名”“三甲上门”字样,茶铺备好“状元春茶”,小贩高声吆喝“状元饼”“探花香袋喽”,孩童手举小纸伞,伞面也写着“愿我明年上榜”。
楼上姑娘早预备了香囊、花瓣、小诗一卷,见马队经过,便撒下楼去,花雨如织,锦带飞空。
韩璟笑道:“我若真收了这些,得让翰林院先给我开一间香房。”
宁庆瞥了眼韩璟,不言,只侧头避开一线香雾。
街口茶楼之上,几位扎着双鬟的小姑娘倚栏而笑,手中拈着花囊,眼里带着七分期待三分狡黠。
其中一个笑声清脆,指着队伍前方:
“你们可瞧好了,长得最俊的一般都是探花,一会儿可往那探花郎身上扔——”
话音未落,三骑已过东街拐角,先是一骑朱袍红绶,姿容清正,那人玉面乌纱,眉目如画,是位女郎。
楼上顿时一片“呀——”的惊呼。
那为首的小姑娘手中花囊一顿,整个人呆了呆:
“怎……怎是状元?”
另一人惊叹:“这是今科状元?怎的像神仙下凡似的……”
再一人补一句:“我觉得比探花俊得多!”
几人又笑作一团,赶忙扯了旁边香囊往楼下撒去,笑着喊:
“状元姐姐收好——来年让我也中个花名!”
楼下街上百姓哄然,香囊如雨落下,马前香风阵阵,瞿宝砚抬眼颔首,收了那枝花,握在掌心,仰头一笑,又惹得阵阵尖叫。
文华坊第二楼,福昌酒楼东厢临街,一窗春色正好。
窗前两人倚栏而立,一人着蓝袍,笑意盈盈望着窗外热闹;另一人着深绿锦袍,衣上绣着大朵艳丽海棠花样,眉眼懒散。
季凌也闲来京城走一遭,寻几个旧识,没曾想赶上了今春放榜,三甲游街的热闹场面。
朋友凑近窗外看了几眼,啧了一声,转头笑着指:“瞧好了——那头匹马上朱袍红绶的,便是今科状元。”
季凌也闻言,漫不经心地往下瞥去一眼。
只见乌鬃马行在中列,身着红袍的人身姿挺拔,眉目沉静,面色极清,目不斜视地缓缓前行。
春风拂面,花雨自两侧楼阁飞洒,她却眼不乱、神不动,只时而对两边的人微微笑着。
这一眼落下,季凌也的眼神却微微一动。
他望着那女子的侧脸,开口:“这人我见过。”
朋友笑出声来:“你见过状元?人家是澄州人,跟你那地八杆子打不着,你才来的京城,她今早才贴榜出名,你怕不是在梦里见过?”
季凌也却未答,近身窗前目光缓缓落下,本只是随意一瞥,却在那一刻缓缓凝住,像被什么轻轻牵了一线。
上次小镇打马而过他只是匆匆瞥了一眼,这回倒有机会细细打量。
那人骑在乌鬃高马之上,鲜艳的大红状元袍自肩披落,衣纹平整,红绶斜系,金系缀玉,随马步微晃,却不杂乱。
头顶乌纱正冠将发髻束起,眉目清朗,不施脂粉,却胜过雕饰。眉如远山清黛,目若止水藏光。不语不笑时,唇角不挑,神情不浮,似雪中苍松,风中白玉。
那背脊如刃,骑姿端肃,手执缰绳如执一卷策纸,身随马动,整个人恍若一笔正字,从金榜中走来,从庙堂上行出,在这春街花雨中,一步一程,皆如文章铺陈,自有章法。
初见惊异,再看便沉默,不由道:状元原来是这般气象。
街上喧哗如潮,她却如烟水之岸,自持其清,不争声色,不借风雷,却叫人一眼记住,久久不能移目。
朋友不觉,正看着姑娘们一边喊叫一边抛花,忽然笑道:“瞧,今儿个探花算是白来,花都砸状元头上了。”
季凌也盯着她,忽而笑了声,指着楼下小贩摊边:
“买花。”
朋友一愣:“你也抛?”
季凌也随手掏出一锭碎银递下:“只要一枝,要最好的那一枝。”
朋友没法子,叫人忙不迭地下楼买了一枝初绽桃花,包了金绒,带香带露的。
和季凌也本人一样骚包又好显眼。
朋友打趣:“就你这一小枝,丢不中马也砸不着人。”又促狭笑道,“可别砸到榜眼身上去了——”
季凌也懒懒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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