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白日见到姜绍兴的场景，赵瑞灵心里始终不安，翻来覆去也睡不着，索性直接起床给自己倒了杯水。

三更已过，然而窗外并不平静，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混杂着一丝摩擦声，让赵瑞灵本就警觉的神经变得更加紧绷。

难道姜绍兴这么快就动手了吗？

赵瑞灵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耳听八方，此时哪怕是一点细微的声音都能被她轻易捕捉到。

突然，她的后脊一凉，求生的本能反应促使她在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时身体已往前一滚。

余光里，一个银丝线从她刚才所站的位置快速划过，那人见赵瑞灵躲开，没有丝毫停顿的转变了方向，更多的银线朝她劈头砍下。

赵瑞灵立马往右边滚，滚进桌子下，垂下的桌布将她整个人遮得严严实实。

借着窗外短暂渗进的月光，赵瑞灵勉强看见袭击她的人，是个带青面獠牙面具的人。

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接触，赵瑞灵立马爬起来大喊：“有刺客！”

那人身形没有停顿，也没有因赵瑞灵的这一声呼喊而有所忌惮，手握砍刀，从她身后而来。

就在刀锋即将接触到她的一瞬间，赵瑞灵往前弯下腰，同时左脚用力朝后一踢，成功踢到那人身上。

她再一个转身，右手往地下一撑，双腿更加用力的朝那人踢去。

似乎没有想到她会武功，那人愣了一下，没有防备的被她踢中。

但他反应迅速，借着赵瑞灵踢来的力道在空中一个旋转，换了个方向将手里的刀再一次朝赵瑞灵砍去。

突然，那人腰间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赵瑞灵没有犹豫的伸手而去，成功将其扯下。

但她本就只会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刚才那两击已是她毕生所学，再多的她便拿不出了。

于是，在她成功扯下那人腰间之物时，那把刀也正快速的朝她砍来。

“叮。”

有什么东西从窗外而来，打在刀身上，刀锋偏离原来轨迹，即便如此，赵瑞灵还是感到脸上一痛，顿时鲜血淋漓，血腥味扑面而来。

那人见势不妙，也不停留，往后一步，在木桌上一蹬破窗而出。

赵瑞灵跌坐在地上，还有些没从刚才的变故中缓过神来，刚才那一瞬间，她险些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看着那锋利的刀尖朝自己而来，她居然毫无抵抗之力。

犹如一头任人宰割的羔羊，这种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

真是让人厌恶。

门外有凌乱的脚步声而来，门破开时，汹涌的风也一同被带了进来，将她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吹散了一些。

姜绍云几步来到她身前，半蹲下身看着她：“怎么样？”

赵瑞灵没有回话，她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姜绍云那垂下的，沾染些尘土的衣摆。

林尧闪身进来：“殿下，人跑了……”他停顿了下，有些怀疑着开口：“是不是有血腥味？”

姜绍云也闻到了。

他蹲得更低，几乎弯下腰要去看赵瑞灵的情况：“受伤了吗？”

赵瑞灵这才抬起头，她的眼睛犹如漆黑的夜一样，没有丝毫光亮，开口时，嗓音竟异常平静：“殿下，这不就是你要的吗？”

姜绍云的视线从她的双眼移到那不断滴着鲜血的伤口处，眉头皱了皱：“先处理伤口吧。”

而林尧，早就在发出那声疑问后，识趣地去拿了药箱。

姜绍云起身接过药箱，将其放到桌上时似是想到什么，对林尧道：“你先出去。”

等到呼啸的风被紧闭的木门隔绝在外后，姜绍云点燃烛火，捏着一瓶药走近她，“将假面撕了吧。”

赵瑞灵一言不发的照做。

假面皮撕下后，赵瑞灵的脸一览无余的暴露在姜绍云面前，在烛火的照耀下，那道从颧骨处划到耳下的伤口触目惊心。

姜绍云紧了紧手里的药瓶，嗓音有些低沉：“我来给你上药吧。”

赵瑞灵还是沉默，但也没抗拒，姜绍云坐在她对面的木凳上，身体前倾靠近她：“会有点痛。”

“嗯。”

其实痛不痛的，赵瑞灵已经感知不到了。

在姜绍云靠近她，长睫微垂神色专注的给她上药时，就着暖橙色的烛火，赵瑞灵的思绪还是不自觉的飞到远方。

上一次和他挨这么近时，是什么时候呢？

赵瑞灵忽然有些记不起来了。

他好像，早就离她很远了。

这样一个想法蹦出来时，赵瑞灵心中一慌，她开始感到害怕。

此前姜绍云每次在昏暗的烛火下望向她时，那盛满无数爱意和小心翼翼的眼神，此刻准确无误的击中她。

就在刚刚，她差点死了。

如果她死了，还有谁能帮他呢？

……

除了自己，无人帮他。

所以她不能死。

然而除了害怕，她开始感到浑身有些发凉，明明近在咫尺，但她的脑海里心里浮现的，是那个明明伤痛得不行，却还强笑着给她讲可爱小故事的姜绍云。

……她好想他。

“你……伤很痛吗？”

迟疑又有一些小心翼翼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赵瑞灵回过神望过去，就见姜绍云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他，没有拿着药瓶的另一只手有些不知所措的在空中晃了两下。

赵瑞灵这才觉得脸上有什么东西顺着往下流，她下意识的伸手摸去，当指尖触碰到那道湿漉漉的泪痕时，连她自己也有些不可置信。

她居然哭了。

姜绍云沉默着放下药瓶，当盖上药盖时，他还是选择开口。

赵瑞灵原本有些愣神，突然听得他的话，下意识问了句：“什么？”

姜绍云以为她没听清，端坐好身体，认真地看着她，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赵瑞灵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不可能真正地生他的气，但是对于今晚发生的事，她也不可能真正的毫无所感。

“殿下，你不信任我，是觉得我会是谁派来的人吗？”

“……此前是，但今日，我不确定了。”

“即便我的来历过往皆没有任何异常？”

“正是因为太干净了，而你出现得又太巧合，让我很难不去怀疑。”

赵瑞灵其实能明白他的不信任和顾虑，身处这样一个位置，如果任意一个人出来都能取得他的信任的话，那他这太子，也不必再当了。

“那殿下，您身边的人，您都相信吗？”

姜绍云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一问，虽有些错愕，但还是老实回答：“并不。”

“那您真正信任的是谁呢？林尧？周符？”

姜绍云没有立即回答，他垂眸思考了一会儿，才答道：“没有一个人会完完全全地得到另一个人的信任。况且，信任也是会分时间段的，这种东西就和食物一样，也会有期限。”

赵瑞灵真的没想到他会这样回答，她有些急切的问道：“那你身边的所有人呢？林尧呢？周符呢？整个太子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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