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头一看，杨欣馨仰起头瞪大了眼睛，努力想对抗自己的生理本能。

房梁上放着一个盆，盆的正上方有一个小孔，隐约能看见点日光。

想到这个盆的作用，杨欣馨忍不住了，用手抹了下眼睛。

她推了推沈以宁的肩膀，“走吧，我们出去吧。”

李奶奶正坐在凳子上，跟牛老师聊天。

“这是南城来的支教团队，帮扶我们羊镇希望小学的，带来了一些生活用品，您收下。”

他提着东西就想放在门槛前。

李奶奶连忙站起身推拒。

“这哪儿好意思呢，他们都是小娃娃，我不能收小娃娃的东西啊，快拿走，他们自己留着用。”

沈以宁跨出门槛的时候，往里瞄了一眼，都是些普通的米面油，还有点文具本子什么的。

“您就收下吧，里面还有些文具和图书，给孩子留下，他们需要的。”

提到孩子用的学习用品，李奶奶犹豫了。

胡博站了起来，走到了李奶奶的面前。

“奶奶，那您帮我们个忙，就当我们交换，好不好。”

“什么忙，我帮行不行，奶奶年纪大了。”

李萍跑了过去，站在了胡博对面。

李伟也冲了上去，“我也可以！”

谢释文摸了摸李伟的头，“需要你们一起帮忙，好不好，陪哥哥姐姐拍几张照片就行了。”

“拍照就可以了嘛？那上午的那个行吗？”

“上午的不行，要在你家拍的才行，你能接受吗？”

李伟环顾了一下院子。

他是年纪小，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别的小孩嘲笑他的时候，他也哭过，也跟他们打过。

自己家的房子是村子里最破的，他和姐姐的衣服也总穿别人家的旧衣裳。

他和姐姐不自卑吗，他们自卑的。

可他们也知道爸爸妈妈不容易，奶奶不容易。

如果只是在家里拍几张照就能让奶奶轻松点的话……

“可以的。”

李萍的声音在小小的院子里显得那么有力。

沈以宁不舒服，很不舒服。

像是有人把她的心脏当作抹布一样拧来拧去。

支教负责人把援助物品拆开摆在了凳子的周围，李奶奶爷孙三人就坐在凳子上和背景的物品一起拍照。

自尊心也是孩子在年少时很宝贵的财富，可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

她把眼睛移开了，仿佛不看着，她就不是这个“支教秀”的一员。

谢释文也没有看着拍照。

他们对视了。

他的眼睛里除了同情，也有让人安定的力量。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

虽然没有声音，但沈以宁知道他在说什么。

他在重复顾时薇开会时说过的话。

“幸运还是不幸，要看你怎么定义他们了。”

这个照片李家不拍，张家也会拍，谁拍谁就能得到帮助。

她希望李萍家得到帮助。

负责人最后拿出了一张手臂宽的硬纸板，上面写的是“云海国际高中捐赠5000元餐费给羊镇希望小学”。

他招呼着李萍和李伟一起，又让沈以宁他们五个学生一起围着这块牌子，拍了一张合影。

李萍拍完照，盯着纸板数有几个0。

“个，十，百，千。”

“奶奶，5千块！有5千块呢！”

李奶奶嘴都在哆嗦，“这太多了，不能要不能要，这真的不能要，你们拿走吧。”

沈以宁走上去握紧了李奶奶的手。

一双瘦骨嶙峋又皱皱巴巴满是老茧的手。

“奶奶，这个钱是捐给学校的，李萍和李伟毕业前的所有在校伙食都从这里面出。不用再交伙食费了。”

眼泪从李奶奶的眼角滑落。

“好好好，谢谢你们，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她转身往屋里走，拿出了一个竹筐。

“这是老婆子自己编的手绳，五福双钱结，你们不嫌弃的话，拿着，保个平安。”

他们几个交换了个眼神。

杨欣馨从中挑了一个红黄配色的，沈以宁挑了个黄绿配色的。

三个男生都挑了相同的蓝白配色的。

返程同样要步行回学校，坐了没一会，项目方老师就招呼着大家离开。

李奶奶在李萍耳朵旁悄悄说了一些话，李萍跑了出去。

“你们来一趟，家里也没什么可以招待你们的。好心有好报，这几个小娃娃以后一定都很有出息。”

“李奶奶你保重身体，身体最重要。”

李奶奶挨个和他们握手，让李伟给他们鞠躬说谢谢。

“奶奶，刘叔答应了，马上就可以走。”

李萍从外面又跑了回来。

“你们走回学校要好久呢，我让隔壁刘生送送你们，你们别嫌弃。”

“轰哒哒哒哒”、“轰哒哒哒哒”……

一辆大红色的柴油拖拉机从远处慢慢驶近。

“刘生，辛苦你了嘿，帮我送送这几个小娃娃回学校。”

李奶奶上手把拖拉机后箱的挡板拉了下来，转身招呼沈以宁他们。

“你们别嫌弃哈，村里就这个车，小伟，去拿个板凳还有袋子来给哥哥姐姐垫垫。”

肖遇用手在空中点来点去。

“我去，6个轮子的，活的拖拉机啊！我第一次见！叔，能跟您拍一张不，这也太帅了！”

“哈哈哈哈，这还帅？你们城里小汽车不比这个气派嘛。”

“这不一样，这个见不到，稀有典藏款啊这是。”

“那你坐我旁边，害怕不？”

肖遇扒着扶手就往上爬，一屁股坐在了刘叔的边上，掏出手机就要自拍。

谢释文把校服外套脱了下来，递给了沈以宁。

“你们女孩子穿裙子不方便，用这个围一下，上去也垫着坐。”

胡博也脱了外套递给了杨欣馨。

“可是这里好多灰，你们衣服要弄脏了。”

沈以宁看了看后箱，是真的不干净。把谢释文的衣服当垫布，她真有点不好意思。

胡博答得很干脆。

“衣服又不是不能洗，放宽心坐，出来能让你们女孩子吃苦，我还算什么男人。”

“那就谢谢博哥啦，晚上我帮你洗。”

杨欣馨大大方方地将胡博的外套系在了腰间，比自己的裙子长出好大一截，都快到脚踝了。

“真没事的，用吧。”

谢释文手又向前伸了伸。

“那我就不客气啦。”

沈以宁接过了衣服，系在了腰间。

对所有人来说，这都是第一次坐拖拉机。

拖拉机没走他们来时的那条沥青平路，抄了近道，一条土路。

路的中间有不少坑坑洼洼，应该是雨天被拖拉机压过后形成的凹陷和鼓包。

拖拉机的大轮子在农村的土路上颠来颠去，扬起了灰尘和石子。

沈以宁的屁股仿佛都能感受到地上的每一个土块，她在座位上左摇右晃的，感觉小脑都被颠坏了，不然怎么控制不了自己的平衡了呢。

上了拖拉机后，为了两边均匀承重，胡博、杨欣馨和支教项目方老师坐在了一边。

另一边，沈以宁坐在了谢释文和希望小学牛老师中间。

“不介意的话，我稍微拉着你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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