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到此处，虽不知他说的是什么，但望着头顶高悬、放着幽幽光亮的月亮，都觉得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罗非远若有所思道：“月亮，吃人了？”

初霁心头仿佛略过一个模糊的影子，一闪而逝。

只听张奉臬继续道：“然后他就边大叫边跑了。他的叫声惊醒了许多人，最后他被拦了下来，带了回去。只是他从那之后便一直翻来覆去地念叨着那句‘月亮吃人了’的话，有事还嘿嘿地笑，有时又大哭，让人从心底里发寒。

“直到三天之后，他死了。死在了一条河里。那条河虽然叫河，但其实是个小溪，很浅，根本淹不死人，而且自那天他半夜跑出去后，他平日里手脚都被麻绳捆着，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挣出来的。”

“发现他的师弟说，他是倒栽在水里，把自己呛死的。那天，月亮很圆，倒影在河面上清晰可辨。也可以说，他是死在月亮里的。”

刀无惧忍不住问道：“难道月亮真的会吃人？”

罗非远淡淡道：“大部分与杀人有关的妖鬼传说，都是活人为了掩盖自己的杀人动机，编造出来的。”

初霁心道，不错。

张奉臬顿了顿，才道：“那位师兄死后，将离门像是恢复了风平浪静。事实上，自从发现那些人是失踪的，提高戒备后，门内再也没有类似的事情出现了。但是大家都对月亮有了莫名的忌讳，晚上门扉紧闭，不靠近水边，铜镜一类的凡是带有亮光的器皿，到了晚上都收起。以防万一嘛。”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夜半出门小解……”

张奉臬记得那晚的月亮，特别圆，像银盘似的。他站在草丛边，刚尿完，就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便失去意识了。再次醒来，是在一个麻袋里。麻袋丢到地上的时候，他被重重摔了一下，醒过来了。

然后他发现自己浑身发软，从灵台深处使不出丝毫灵力，便知道自己是中了迷药了。

“不是我说大话，那时我虽还小，但我的修为已经比同龄大多数师兄弟高了，所以可能醒得早了些——当然，跟褚婴冼江流这些年长的师兄弟还有差距。紧接着，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好像是冼江流的声音。我先是心中一喜，刚准备喊人，却打了个激灵，猛然想到，原本我明明是在自己的卧房外，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冼江流又为什么在这里。我心中怕得很，不敢再出声，只是小心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他听到冼江流轻声叫：“褚婴。我来看你了。这段外面查得紧，我不敢来……今晚才有了机会，你还好吗？”

褚婴的声音响起，嘶哑又虚弱：“死不了……今晚是谁？”

冼江流道：“张堂主的儿子。”

褚婴重重地喘了几口气，自言自语道：“张堂主，我进将离门，还是张堂主引荐的，咳，张堂主如果知道，肯定会后悔将我招入门中，咳咳……”

冼江流面色也有些灰败：“如果实在不是没办法，我也不想对门中弟子下手，而且这人，还是张堂主的儿子。只是这些天附近的散修很少，偶有一两个也都灵力低微，经不起用，门内现在很少有落单的人……褚婴，你吸吧，再不吸，你会死的。”

褚婴恹恹道：“我现在这副样子，还不如死了。”

张奉臬听到此处，心中很困惑，吸什么，褚婴师兄不是让门主派出去办事了吗？怎么会在这里？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他大着胆子，偷偷抠着麻布袋上面的破洞，小心地凑上去从洞中往外看。

然后，他看到了此生见过的最可怕的一幕。

幽深破败的山洞中，燃着一盏幽幽的灯，灯光昏暗，那地上满是闪着荧光的白色粉末。

褚婴蜷缩在角落里，他的脸已经深深凹陷下去，四肢也枯瘦异常，像一具干尸，骷髅。但他的身上还挂着好多像破布片一样的东西，仔细一看，张奉臬差点惊叫出声，那些破布片，全都是已经被吸干的尸体！他们腐败得只剩下一个空壳，轻飘飘，空荡荡，散发着一种奇异而经久不散的臭味。牢固地黏在褚婴的四肢上

曾经意气风发、温言浅笑的天才少年不见了，眼前的褚婴，像是一只在阴暗角落里静静结网的巨大无比的蜘蛛，那些昆虫的尸体，是他的养料，也是他永远长在他的身体上的一部分。

张奉臬忍住恐惧，再次看过去，那些尸体，有些的面孔依稀可辨，正是他那些失踪的师兄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褚婴师兄怎么了？

冼江流却像对一切视若无睹般，坐在他身边，平静地道：“褚婴，是我对不起你。这些杀孽就算到地狱，也是我来背。事情已经到这份上了，不如一条道走到黑！如果你真的练成了尸玉菩萨，你身上的砂毒也能清了。”他的面孔的一侧隐在黑暗里，话语带着让人悚然的凉意。

褚婴却悲哀地不断摇头：“冼江流，让我死了吧。我不想再害人了。让我死了吧！求求你！！！求求你……”他身体因情绪剧烈抖得厉害，看向冼江流满脸祈求。

众人听到此处，联想到尤沐阳先前说的话，已是一片悚然。

清漪惊道：“这便是……尸玉菩萨？”显然这段故事她第一次听说。

张奉臬面色沉重地点头。

初霁则想难怪那日那位叫何润鸿的将离门老者满脸惊恐之色，赵括之又不动声色地打断了他，看来他们都知道此事。

王若谷却期期艾艾道：“不对啊。尸玉菩萨不是那冼江流想练的么？怎么最终练的却是褚婴？”

罗非远却缓缓吐出两个字：“砂毒。”

看王若谷照旧是似懂非懂的样子，张奉臬心中一叹，解释道：“先前褚婴为救冼江流，中了砂毒，虽然无碍性命，但是于大道怕是难了。”

后来他听二位门主和父亲议论时说，褚婴中的砂毒乃是灵台受损，不仅修行再难有寸进，寿数也有碍。褚婴是门内皆知的少年天才，从那件事之后，他便再少露于人前了，一直郁郁寡欢。但他心地善良，并未将此事怪在冼江流头上。

正因为这般，才让冼江流更加愧疚。冼江流本就是个心性高傲的人，一番思想斗争之下，冒着被逐出将离门的风险，偷偷潜入莳芳园藏书阁中，找到了《尸玉菩萨》，拿给了褚婴。他告诉褚婴的是，他找到一门奇功，能解了砂毒。但须得闭关练上数月。于是褚婴掐头去尾地禀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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