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也不搞抽象了。

出道一挑三的不多，一挑三且喜提两条警告的就更少了。

上飞机前瞄了眼微信选手大群，官方的，据说逢年过节冯主席会在里头发几十个红包散财。可惜我出道在下半年，离得最近的节日还有两个月。

点进去就是熟悉的人去楼空孤零零摆在长长一条采访桌上的保安铁棍，架镜头拍的特写照片，像素高得喷漆皲裂开的斑点清晰可见。

也是不容易，竞生第一次群访就喜提点名批评：「联盟职业联赛新增条例：禁止在比赛中提及其他游戏内容，禁止向镜头展示危险道具。」

这个新增就很有不知道你们选手会整出来什么事所以整一条添加一条的无辜美感。

经理从前面扭过头问我看见了吗，我连忙按灭手机：什么？我手机没电了。

他恨铁不成钢，说我采访的时候怎么不像现在一样装死，这下好了，主场套票又卖出去二十张，我早说了让场馆那边把右侧的包厢开开，这帮人太没有商业头脑了，懂不懂什么叫做风险投资。

合着您上身大金链子配苔绿衬衫下身紧身西装裤加皮鞋是想模仿商业巨鳄穿搭吗…

我被经理大人起承转钱的变脸深深震撼，回程飞机颠簸，枕着机舱窗户做了一路身披队服迎风爆金币的噩梦。

嘀咕着不要取消我社保睁眼，我的头又不争气地出现在小周肩膀上，他甚至贴心地将两个座位中间可移动的扶手抬上去，方便我用他这个上海产人形枕头用得舒适熨帖。

小周问我没事吧，我半梦半醒，说人没事，钱有事。

其实人也很有事。

不过他这呆毛还是挺可爱的…

我的目光不受控地上移，他不讲话，行动力高得可怕，垂下头往我脸前递了递。

“什么意思？”我没躲，也没伸手，肚皮被安全带勒着，忽然感觉到紧了，却动也不敢动。

周泽楷千里送呆毛，送得很有自觉性：“洗过了的。”

我问的不是这个！

说实话我一直不相信水果小说里写的男主眼睛蹭地一下亮了起来，读到的时候会心一笑寻思这男主电门又被女主踩了，导电性很强嘛。

但周泽楷从下朝上看着我，眉眼低顺，洗干净发胶的黑发贴在耳后，尤其乖巧。

浅黄色的光线透过云层进入椭圆的窗，投入一柱柔和的滤镜，晕得他的眼睛晶莹剔透。

上初中的时候看nana，做梦都想买一根西太后，圆滚滚的黑曜石嵌在银制圆环间，用长又粗犷的链子串着，戴上它仿佛就能相信自己是漫画的女主角，就能憧憬自己成为谁人生的主角，做不到也没关系，因为说到底我的人生还是我的。也可能在某个因为克制才溢满张力的分镜里说，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跟我一起死？

日光灼灼，周泽楷缓缓阖上眼皮，脑袋换到离我更近的角度，呆毛戳过来，再睁眼时有一点液体、应该是生理的眼泪，沿着眼眶折出碎光。

我想要的那颗黑曜石土星，坠在我锁骨前。

我故意别开视线，懒散地投注在窗户外头，狗狗形的云朵慢悠悠经过一架正午的空客320，我在这架飞机上想周泽楷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回事，是我错过了什么吗？

难不成擂台赛下场的时候，我没听清的话里除了夸夸还有别的？

我象征性捋了捋他触角般的呆毛，他满意了，上半身坐回自己的位置，我也满意了。

我面无表情地问他难道你当时没夸我打得好吗，他说当然夸了，能从他的话里听到重音也怪新奇的，但我好不理解，想问到底为什么啊。

一激动扭过头，周泽楷精巧的下颌骨晃我心脏一大跳。

小周，有话好好说，别动脸。

我决心不被他那么容易地蛊惑，眼球逃命死地向下逃，这是个绝对错误的决定。我头一次这么认真、清晰地看到他喉结。

我止不住用远观男爱豆的眼光近看他，韩国男人和日本男人教会我两点：一代不如一代，二十五岁左右的老叔叔正值颜巅。

周泽楷21岁，按照这个理论，脸上的精致度和冲击力还能再生长，但喉结不会。

完全成熟分明的，鼓起的弧度。

我没招了，管不住他，至少管得住我的眼睛，双手捂住了问，为什么要这样？

他轻轻地，握住我手腕，再拉下来。到底谁在说他不善言辞，明明听得懂我的话里有话，又能精简准确地表达他的想法：

“擂台赛，还有团队赛的时候，忽然感觉比赛和训练赛不一样。”

“比赛…很开心。”

“因为你很厉害。”

“所以想让你也开心。”

这两件事真的有因果关系吗。

我问：“谁和你说我摸你头发会开心？”

“你不是很想吗？”聪明企鹅眨眼睛。

“我想是想，”我小声嘴硬：“我也就想想，没说真要摸。”

“那你有没有开心一点？”他追问。

大哥我不是你冰窟窿里的鱼你不要钓我好不好。

小周没直说不好，他说想要延长我们同队的寿命，如果我过得开心，新人合同到期之后，能不能优先考虑和轮回续约。

我们轮回不是外资入股静安区豪门俱乐部吗，用得着队长亲自干hr画饼的活吗…

“和你在一起，”

讲话大喘气，他绝对是故意的，蔫坏的一只企鹅：

“和你在一起打比赛。”

“我觉得安全。”

这下真成梦女大粉了。

但其实也不一样，粉丝希望这话能不能只对我一个人说，我心里祈祷这话千万别只对我一个人说。

竞竞世界八倍速，经理大人就很懂今天神明天区，该开香槟就开香槟的道理，回房间收拾的功夫群聊里边问晚上庆功宴吃什么。

我坚定麻辣香锅不动摇，吕泊远说他死都不吃海底捞，杜明说食堂今天什么菜系窝瓜炒洋芋吗那没事了，周泽楷问就是都行，吴启发一个叼体温计的黄豆表情说吃剩饭，江波涛说不至于，点一份新的打包回来。方明华羞涩一笑，说和女朋友晚上约会。

我们轮回队内跟前辈讲话都是用敬语的：方哥，请滚。

所以最后还是各吃各的，小周要陪我吃麻辣香锅，我真是怕了他，也怕对街打卡拍照的粉丝，也还不想今天和他单独出门吃饭第二天因左脚踏出大门而被他五五开的公公嬷嬷粉撕碎。我年年微博之夜给叶秋前辈投票的时候就顿悟了：所谓老公，公在一个公共公开共享，老公只能是大家的老公。

夹了一堆毫无营养的鸡肉糜伪装的海鲜丸子，我坐在店内等堂食外带，饶有兴致地刷着虎扑评价，比赛结束当天我就把社媒全下回来了，看着“我作证这个在地上蠕动的不是我们弹药专家”的热评嘎嘎乐。

微信小群弹进来一连串消息，我心想难道我真火了，定睛一看：

〔队长你好香啊〕

「烟雨-李华：[分享]“轮回本赛季出道的新人小船，同时拥有黄少天和方锐…”」

我大惊失色，这是哪家无良媒体起的这么骇人听闻的标题，骇人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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