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再动伤口又要流血了。”

听到这略带沙哑的女声，闻景和顿住了。他想起来了，他被那伙人砍伤，失血过多晕倒，后来清醒了一点听见周围有声音就发出求救，有人听到去救他了。

许长赢点着煤油灯，昏黄的灯光下看清楚是那个受伤的人醒过来了。

真是命大啊，她忍不住在内心感叹。

病人醒了，许长赢又给闻景和喂了两颗阿莫西林，她就放心坐回椅子休息了。

这一天下来又是上山追兔子，又是背着这么大个人下山求救，。饶是身体素质不错，许长赢也累得没精力跟闻景和半夜唠嗑了。

第二天孙卫军夫妻和赵树根见闻景和已经清醒，都松了一口气。谁也不想看到这人在自己跟前死掉。

既然人醒了，那么就能去镇上卫生所看医生了。赵树根可不敢保证自己能处理好这么大的刀伤，把人从鬼门关拉回来，他都已经费尽力气了。

孙卫军一大早就赶着生产队的牛车把赵树根送回去，而许长赢则是带着闻景和回了自己家，昨天紧急情况已经很打扰孙卫军一家了，她总不能带着救回来的人继续住他家里蹭吃蹭喝。

人家帮了她这么大的忙，人情已经欠下了。现如今许长赢也知道自己没有报答的条件，下定决心等把伤者安顿好，就好好想办法开好供销社。

闻景和跟在许长赢身后缓缓地走到她家院子，看着没有什么生活气息，四处还有不少蜘蛛网和灰尘的屋子，久久没有说话。

这人真的不是随便把我带到一家废弃的房子，想丢了我这个累赘吗？闻景和心情十分复杂，罢了不管如何人家肯救他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自己不应该要求那么多。

……

“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你的伤不能拖，如果能通知你家里人来把你接回家照顾是最好的。”

待在孙卫军家里，许长赢不方便把自己现在不但身无分文而且还是衣食有忧的情况说出来，回到自己家后，就无负担地对自己救下来人坦白了。

这人不是本地人，受这么重的伤需要到最近的双德镇上治疗，治好了也要回家。等他恢复好了，有机会再出现在长旺村时，许长赢相信自己那时候已经脱离困境了。要是还没脱困，要么被抓走，要么冷死饿死，终归是不用担心的。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闻景和遭遇的状况很复杂，家在很远的地方，而且也不能轻易回去。幸好，闻景和还有拿到钱的方法。

听他说自己的钱落在了山上，昏过去的地方的附近。许长赢二话不说就准备上山找钱，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就好人做到送他去镇上治疗吧，反正医药费伤者自己出了。

许长赢让闻景和在家里等，找到钱了再回来带他去镇上治疗，但被反对了。

“钱被藏起来了，不知道地方的人是不可能轻易找出来。”闻景和不再与许长赢对视，将目光转向别处，“有我带路能早点找到，这样就能早点去镇上看医生了。”

这理由很充分，许长赢无法违背伤者自己的意愿，强行将他留下，只能在途中多留意他的身体状况了。

许长赢慢慢地走在前边，而闻景和则沉默地跟在后头，看到了昨天被她扔在林子里装着雪里蕻和蘑菇的桶，他们回到了昨天相遇的地方。地上的血已经渗进土里不见踪影，只有不同于别处的暗红颜色透露出曾经的惨况。

越靠近闻景和所说的藏钱的地方，许长赢越觉得不对劲。

“能跟我说一下你昨天的经历吗？”

许长赢转身表情柔和，眼睛却直直地看着闻景和，不想错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救人的时候没想那么多，之后她却发现闻景和身上穿着的衣服材质要比孙大队长一家的都要好，而孙大队长家已经算是村里的殷实人家。

闻景和皮肤白白净净，手掌虽然有茧但却不粗糙，指甲缝都是干干净净的，不像是在乡村长大要干农活的农村孩子。

在这物资紧缺的六十年代能穿得起好料子的人家，家里条件肯定不错，不用干农活的家庭，离得最近的地方至少是镇上。

闻景和站起来比身高一米七的许长赢高半个头，身形结实却也瘦削，加上面容也算稚嫩。许长赢觉得闻景和很有可能也就高中生的年纪，成没成年都不好说。

加之他说自己的家很远，一个生活在很远的县城的孩子，无缘无故出现在荒无人烟的山林里，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更别提……在他受伤趴着的地方不远处，还有两具成年男性的尸体。

“你是来走亲戚的吗？”许长赢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还惨白着的年轻男孩，眼下只希望能早点把这个烫手山芋送出去。

闻景和身上穿着许长赢的白色棉衣，在俊秀面容的衬托下，就像现代很受男生欢迎的男高。可垂在腿边的手不停地扣着裤子，透露出他现在的紧张与焦虑。

见闻景和久久都不出声，许长赢就让他自己消化一下，走去查看那两具尸体了，这整个过程始终没有背对着闻景和。

一个脖子上全是青紫的手印，眼睛瞪得像铜铃那么大，看来是被掐死的，身上还有很激烈的打斗痕迹，衣服沾满了草屑和泥巴。

另一个则整个人脸着地，趴在地面，后脑勺血肉模糊，旁边还有块带血的石头，想也知道是被砸死的。

许长赢蹲在被砸死的人身边，闻景和见许长赢挨个查看尸体有些紧张地跟在她身边，见许长赢戴上脏兮兮的手套准备去翻尸体的口袋，想伸手阻止的动作牵扯到伤口，痛得他脸色大变。

“你……你想干什么？”

一路上沉默得像哑巴一样的人终于开口说话了，许长赢却倍感无奈。想让他说的呢，他闭口不言，一开口又是阻止她干正事。

对于许长赢来说，打劫尸体也是头一次。她也知道自己这么干很没有道德，可是她身无分文，自己面临着快饿死的状况外，现在还多了个要花钱看病，且看情况短时间内都要吃自己喝自己的伤患。

也不知道他藏起来的钱够不够花的，许长赢心里嘀咕着，顺便给自己打气加油，鼓起勇气搜尸。

闻景和见自己的话得不到回应，许长赢想要翻尸体的动作还没停，只好急忙开口，“他们拿了我继母的钱绑架我，本来应该弄死我的，但是后面又想以我要挟我爸多捞一笔钱之后再撕票。”

“于是就把我带到他们的老窝等我爸给钱。那天我跟他们说想出来方便一下，阿豹就跟着出来看紧我。”

闻景和指着那个被砸穿后脑勺的人，继续说道：“走到半路的时候阿豹听到周围有动静转身查看，我趁他没有防备的时候捡起一块石头砸了他后脑勺。”

“他死之前的喊声叫来了同伙虎哥，我跑的时候被虎哥砍伤后背，被追上了就跟他打了起来，情急之下就把他掐死了。”

说着说着，闻景和慢慢低下了头，声音有点颤抖，“如果我不杀了他们，那死的就是我……”

“最终你还是活了下来了，不是吗？”许长赢并没有安慰他，而是戴着掏出沾满污渍的手套开始在阿豹和虎哥身上翻找，就连穿的鞋都没放过。

闻景和见状本来回忆的惊恐，都被她大胆又没什么底线的动作吓到了，脸上的表情复杂万分，想指责又因许长赢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而无法开口。

不同面值的粮票、布票之类的票据，还有林林总总加起来四十几块钱。

许长赢挑了挑眉，六十年代四十几块钱是很值钱，可普通工人两三个月的工资，也不至于能买一条命吧。

两人目光对上，闻景和看懂了她的怀疑，一下子忽略了原本的难以接受解答道，“我继母……董洁仪那个女人给了他们一万块，藏在山洞里了。”

听到这话，许长赢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一万块，六十年代的一万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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