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打雷了，电光一道接着一道，接着便是倾盆大雨。

晨曦从深沉的梦境中苏醒，发现自己坐在倾斜的椅子上，手脚和椅子绑缚在一起，挣扎不开。

玻璃窗划过短暂的电光，照亮坐在他对面的江右，完全是成年男子的身形了，背影宽阔，随意敞开的睡衣显露出锻炼得当的肌肉线条。

他手里提着一瓶酒，一只长腿支在地上，另一只踩在晨曦倾斜的椅子上，借此维持他椅子的平衡。

而这地方晨曦也认了出来，江家顶楼开辟的游泳池。

整个穹顶都是玻璃构成，白天的时候可以照见最完整的日光，而在这样暴风雨的夜晚，视觉上则是和置身荒野没什么区别，震撼又恐怖。

他现在所处的位置刚好是泳池的边缘，身后就是那积满水的池子，只要江右松开脚，他就会瞬间和绑缚的椅子一起掉进池水里。

晨曦回忆了一下自己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多半和他睡前喝的那杯水有关。

江右这个疯子。

“醒了？说来也奇怪，我看到说将人绑在椅子上扔进水里，即便水深只到胸口，也会淹死人，突发奇想想要尝试一下，你不会生气吧。”

晨曦不说话。

“要不要求求我，或许我就放弃了呢？”

江右想了一下正常人面临这种场景该有的反应，痛哭流涕，求自己放过他，或者虚与委蛇，哄骗着先安抚住自己，但晨曦没有。

他只是眨了眨眼，有些无奈道：“少爷，你该睡觉了，明天有早课，不能上学第一天就迟到。”

从那双漆黑的眼眸里，江右看不到任何恐惧，他不在乎江右，也不在乎自己。

“啧，好变态……”

“？？？”

你一个三更半夜把人绑起来，说要扔进泳池玩的人，竟然说我一个受害者变态？？？

“求生欲是人的本能，你怎么能没有呢？不是变态是什么？”

他踩着椅子的脚晃了晃，晨曦的身体也跟着晃了晃，摇摇欲坠。

“还是说，你觉得我不会真的把你扔下去？”

晨曦没有回应，江右对他的感情他并不是一无所觉，任务限制下，他不能主动做出伤害江右的事，更不能违背江右的命令。

但不拒绝，不意味着接受。

头顶轰隆声不断，电光炸开，这场景和任何一个雨夜犯罪现场联系在一起都不会觉得突兀。

晨曦想起了一些久远的不太美好的回忆，嘴角自然回落。

他长着一张超凡脱俗的脸，面无表情的的时候像是神龛上的神像。

江右和他对视片刻，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得身体乱颤，晨曦的椅子也跟着乱颤。

终于笑完了，江右抹了一下眼角笑出的泪水，俯身给了晨曦一个轻轻拥抱。

“对不起，我开玩笑的。”

毫无预兆，身躯骤然失重，近在咫尺的江右远去，晨曦瞳孔放大，身体朝后仰倒，后背率先接触到水面，激起的水花模糊视线。

他能看到岸边一道模糊的幻影，看不清具体表情，但晨曦知道江右在看着他。

被水淹没口鼻，人会本能的挣扎，就像江右说的，求生欲是本能，但他的手脚都和椅子绑缚在一起，无论怎么挣扎，都只能跟着椅子一直陷在池底。

不知道被任务对象杀死，算不算任务失败……

算吧……

那真是可惜了……

江右居高临下的站在岸上，看着水池荡起的涟漪从剧烈到消弭，池水中那道身影模模糊糊好像快要看不清了。

他满是恶意的想，晨曦不爱他，还不如死了。

将手里的酒瓶扔进水池，江右转身就走，只是走了两步，又返回一跃而下。

数秒后，江右浮出水面，将额上的头发捋到脑后，另一只手抱着晨曦的腰，将人托起来，身上的绳索已经解开了。

回到岸上，他俯下身想给晨曦做人工呼吸，一只手掌突然撑在他胸前，晨曦睁开眼，眼眸中丝毫不见劫后余生的喜悦。

没有理会呆愣的江右，晨曦起身，拿起岸上放置的浴袍穿上，避免着凉。

看他从容的动作，哪像是刚死里逃生的人。

江右突然咬牙切齿。

“你早就挣脱了！什么时候？”

“少爷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真话！”

“掉下去之前。”

在江右跟他发疯的时候，他就想办法挣脱了束缚。

本来准备等江右走了，偷偷溜回房间，才一直待在池底不动弹，没想到江右竟然救他了。

江右显然也想到这一点，庆幸之外，多了被耍的恼怒。

“你最好期待下次也有这样的好运。”

“借你吉言。”

深深看了晨曦一眼，江右转身离开。

……

回到房间，晨曦收到了窦婉绮女士发来的短信，她刚下飞机，询问晨曦晚餐吃的怎么样。

“很丰盛。”

打下了字，却没有马上发出去，现在是凌晨一点，按照他的作息，不会在凌晨一点回短信。

在晨曦看来，江右被宠坏了，他就像是小孩子争抢玩具，喜欢的一定要得到，说不上多爱，只是占有欲作祟。

正常情况下遇到这种人，最好是跑的越远越好，跑不掉，向窦婉绮寻求帮助也是不错的选择。

但晨曦有任务在身，他不仅不能远离江右，还要看着他点，防止他把自己作死了。

……

熄灭手机，晨曦重新冲了澡，再次回到床上躺下，一觉到天亮。

准时敲响江右的房门，顶着发泄起床气江右迫人的视线，晨曦将搭配好的衣服放在他面前。

脾气再差的大少爷也得上早课。

……

接下来一段时间，江右好像完全放飞了自我，除了上课时间，一个电话，晨曦必须马上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曾从万米高空抱着晨曦一跃而下，说要带着他去死，也会深夜把人叫到酒吧，烂醉如泥抓着他的手不放，更多时候则是坏脾气表现的淋漓尽致，把人当狗一样使唤的团团转。

“要冰的。”

“不能太冰。”

“酒味太淡了。”

“过甜……”

一连调了好几次，江右都不满意，茶几上摆了一排废酒，连童红云都觉得晨曦应该发飙了。

偏偏晨曦还是表情平静的继续调，江右不抽烟后喜欢喝酒，这段时间晨曦的调酒技能都上涨一大截。

叮——

茶匙掉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掉在江右的脚边，坐在江右旁边的女生弯腰想捡，被江右拦住了。

“晨曦，你来。”

动作像在招一条狗。

晨曦只好放下酒杯，摘下手套，从吧台绕出来，半蹲在江右身边，刚拿起茶匙一端，另一端被江右不经意踩在脚下。

“少爷，请抬一下脚。”

“抱歉啊，我没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