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执新宋:我在古代搞科技》
十月里一个响晴的午后,太学明伦堂那对足有两丈高的厚重木门竟吱呀一声被两列黄门内侍合力推开。尘封日久的霉味混着干透的墨香,被涌入的气流卷起,懒洋洋浮在雕花窗棂射进的几缕光柱里,上下翻飞。
太学要重设“格物科”!
这炸雷般的消息在汴京纸醉金迷的旋涡里只滚了半日,便在这座象征着天下文脉的庄严院落上空,引燃了一场无声的风暴。
凌泉一身青色澜衫,几乎被淹没在堂前那片令人窒息的朱紫人堆里。苏月白悄然立在他身侧,湖水绿的襦裙是这片凝重里的唯一一抹亮色。她面上瞧着沉静,交叠在腹前的指尖却在轻微捻动,泄露着内心的波澜。**缩在范仲淹身后那位侍卫大汉的影子里,好奇得有点过分,探头探脑,目光在那几个端坐上位、面色如沉水的老者身上来回溜达,活像只警惕又忍不住偷窥的松鼠。
范仲淹一袭麻布常服,坐在主位,双手置于膝上,指节微微突起。他身边那位须发皆白、身形干瘦的老者,名震天下的太学博士吕颐浩,此刻却微阖着双目,只有颌下一把稀疏的白须随着几不可察的呼吸轻微起伏。那姿态,却比任何暴怒都更具压迫感,仿佛一张引而不发的硬弓,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心头。
沉默像被投进滚油的水滴,在无形的焦灼上嘶嘶作响。
终于,吕颐浩的眼皮掀起一道细缝,那目光浑浊,却沉淀着一种近乎刻薄的清醒。他枯瘦的手指在紫檀木的椅靠上轻轻叩了一下。
“哗啦——”
一只青釉冰裂纹茶盏被猛地扫落在地,脆裂声格外刺耳,飞溅的瓷片混合着滚烫的茶汤泼在澄泥金砖上,腾起一小片狼狈的白气。那半盏残茶,泼污了侍立在旁、一脸惶然的翰林院编撰陆世元簇新的官靴下摆。
“重设格物?”吕颐浩的声音带着风烛残年特有的沙哑,但那沙哑之下,字字清晰如金石掷地,“重蹈百工误国之覆辙乎?奇技淫巧,雕虫小技!皓首穷经方是大道!吾辈士人,当以圣贤微言大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钻研这些机巧之物,轻则玩物丧志,虚掷光阴;重则…则如当年新莽铸铁铸钱之祸,穷竭民力,动摇国本,此乃**之兆!**之兆!”
他枯瘦的手指戟指前方,仿佛要戳穿这虚幻的提议,直抵其背后所谓“祸心”。唾沫星子激荡在透过高窗斜射的光柱里,清晰可见。他身侧几位老儒或捻须颔首,或干脆闭上眼,如同入定,唯有眉宇间那份凝固的厌恶和不屑始终如一。后排站着的大批青年士子,脸上则是赤裸裸的怀疑与毫不掩饰的嘲讽,目光锐利地切割着凌泉身上那件显得过于朴素的青衫。
凌泉胸口仿佛被塞进了一块吸满凉水的粗麻布,又沉又冷,堵得难受。苏月白的手心无声地覆在他紧攥的拳上,传递来一丝暖意。范仲淹依旧面无表情,只是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盏,慢条斯理地吹了吹水面不存在的浮沫。
陆世元顾不得擦拭靴上污渍,上前一步,声音有些发颤地开口:“吕公容禀,凌博士于医道、农事、工巧皆有惊世创见,显微镜解太后眼疾,新式农具增亩产有实据……”
“咄!”一个身着锦缎、腰悬玉珮的中年官员嗤笑打断,“陆编撰此言差矣!显微镜?不过弄些水晶琉璃的把戏,巧则巧矣,有何经义可循?此等器物,与街市卖弄幻术者何异?”他折扇“唰”地展开,扇面上“静水流深”四字飘逸出尘,此刻却透着一股矫揉造作的清高,“再者,农事?君子远庖厨!焉能让圣人门生,如乡野老农般去摆弄泥土牛粪?”
堂内响起一阵压抑的附和与窃笑。
凌泉感到指骨在苏月白柔暖的覆盖下发僵,心头那股淤塞的沉郁,渐渐被另一种硬质的、带着棱角的情绪顶开。他深吸一口气,那沉浊的空气带着古旧书卷和上好龙涎香混合的复杂气味钻入肺腑,沉声道:“诸位大人所言‘大道’,自当谨奉。然‘大道’岂非源于对天地万物之理的认识?昔日墨子作‘小孔成像’,鲁班造木鹊腾飞,其智慧光耀千古,何曾玷污了‘道’之名?”他声音不高,却在这瞬间安静下来的大堂里,敲打着每一个角落,“所谓‘格物’,格者,穷也;物者,天地一切也。不明风何以起于青萍之末,何以治水?不明光如何穿透水晶聚焦一点,何以精进医道?不察鸟翼如何御风而行,何有凌空之想?大道若空中楼阁,无坚实格物之基,何以矗立?何以治国平天下?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岂非盲从?”
这番话语速不疾不徐,像溪流冲刷着沉寂的石滩。一时间竟无人立即反驳。
吕颐浩嘴角下撇的纹路更深了。他未睁眼,只是鼻腔里轻哼一声,带着浓痰堵塞般的浊音。
那位摇着“静水流深”扇子的官员,折扇“啪”一声收起,玉扇坠撞击出清脆的响:“一派胡言!强词夺理!尔之所为,不过是借古人之名,行邪僻之事!”
“既如此,”凌泉的声音陡然拔高,清越得甚至激起了屋梁上积年不扫的微尘,他迎着那片或讥诮或冰冷的目光,踏前一步,“‘说易行难’,不如让诸位大人与学生亲眼一观,‘气’为何物,有何力量?此力非神非鬼,亦非幻术!”他猛地扭头看向范仲淹:“范公,学生请试演!”
范仲淹捻须的手微微一停,颔首道:“允。”
两个沉甸甸、带着崭新铜辉的半球状器物,被范府的侍卫小心搬进了明伦堂中央澄亮的金砖地面,沉重的碰撞声让空气凝滞了一瞬。它们并非完美精致,粗砺的铸造痕迹未加打磨,甚至一侧边缘有道不甚明显的细密裂纹,透出一股粗犷的未经驯服感。两个半球内沿都嵌着厚厚的皮革垫,接口处被凌泉用力合拢,伴随着“嘭”的一声闷响,严丝合缝。
“此为马德堡半球,”凌泉拍掉手上沾到的一点铜屑,“其内之气已抽出大半,须得以胶泥严密封口。”他蹲下身,亲自将桶里散发着土腥气的黝黑胶泥挖出,沿着缝隙仔细涂抹、压实,动作沉稳而有力,像在举行某种秘而不宣的仪式。最后,他又取出一支由**递上的特制铜嘴旋入预留的气孔中——这便是它们通向外部世界的最后通路。
整个明伦堂鸦雀无声,连之前不断捻动念珠的老儒也停住了手。所有人目光都被牢牢钉在这对奇怪的黄铜疙瘩上。**悄悄把刚才递铜嘴时沾到的泥巴蹭在了身侧侍卫的衣摆上。
凌泉站起身,对着范仲淹再次拱手:“范公,可否借些‘蛮力’?”他目光扫过堂外肃立的身披重甲、面无表情的御前禁卫骑兵,“寻常骡马气力恐有不足,请借官家御马一用!”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连范仲淹都微微挑了挑眉。
吕颐浩终于睁开了眼,浑浊的眸子第一次清晰地映出凌泉年轻却异常坚定的面容。他嘴角的纹路牵扯出一丝极冷的讥诮。
很快,马蹄铁叩击青石板的清脆踏响,打破了明伦堂内压抑的寂静。十六匹神骏非凡的汗血宝马被精干的御马监力士牵至庭前!每一匹都金辔银鞍,通体栗色毛发在秋阳下泛着油亮的光泽,强健的肌腱在油亮的皮**下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展示着**性的力量。它们在主人的安抚下安静伫立,偶尔打着响鼻,喷出团团白气,鼻息间喷薄的热气显示出昂扬的生命力。这些宫廷最顶级的骏马,平时只在天子仪仗中才有幸一现,此刻汇聚此地,为的仅仅是拉开一对铜疙瘩?不少士子看着那些威风凛凛、价值千金的御马,又瞧瞧地上那对笨拙的黄铜物件,眼里混杂着兴奋、不解和近乎亵渎的不安——这是要用天家的神驹去拔河吗?荒谬已极!
两侧各八匹御马被熟练地配好挽具,结实的、用特殊药汁浸透硬化的麻绳如巨**般分别牢牢绑在两侧半球外突出的青铜铰链上。
范仲淹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庭前阳光下那一片耀眼的栗色洪流和沉滞的黄铜上,沉声下令:“试之!”
御马监头领举起手中红漆短鞭,猛地向下一挥!“鞭风”撕裂空气的声音就是命令!
十六名骑手心领神会,舌绽春雷:“驾!”整齐划一的吼声如同闷雷炸开。
十六匹蓄势待发的御马瞬间绷紧了全身的力量!碗口大的铁蹄猛烈地刨蹬着脚下的青石板地面,火星四溅!肌肉贲张如隆起的山丘,强韧的脖颈如同攻城锤般昂起,带着挽具深深勒进皮肉!沉重的挽具霎时绷得像拉满的强弓!
“嘿——嗬!”
“嘶聿聿——!”
马儿的闷吼、骑手的叱咤、挽具承受极限的呻吟、铁蹄打滑与石板摩擦发出的尖锐刺耳的刮擦声……巨大的声浪骤然爆发,汇聚成一股狂野的力量洪流!整个明伦堂仿佛都能感觉到脚下地面的嗡鸣!
然而,惊人的一幕发生了——地上那对合拢的半球,稳如磐石,纹丝不动!在足以拉动一辆十轮战车或撼动粗大梁柱的恐怖力量拉扯下,它们竟倔强地吸附在一起,连一丝颤抖都没有!
“用力!”御马监头领脸涨得通红,再次厉吼,高高举起鞭子。
又一波沛然巨力爆发!这一次,马力全开!有马匹因使力过猛,前蹄离地,又重重砸下;有骑手因身体前倾太过,几乎与马身平行;最外侧的两匹马更是绷得四蹄深陷,蹄铁仿佛要钉进石板!刺耳的刮擦声响彻庭前!被马蹄摩擦处,坚硬的青石板上甚至已经出现了白色的石粉痕迹!
人群发出了倒吸冷气的声音!嗡嗡的低议声迅速变成了无法遏制的惊呼和骇然!
“怎么可能?”
“老天爷……”
“那里面…真有东西抓住它们不成?”
“妖法?”
吕颐浩那干枯的手指死死抠住座椅的扶手,关节青白,手背上的老年斑都绷得平展了几分。他身边几位老儒的眼珠瞪得溜圆,写满了难以置信。那位手持“静水流深”扇子的官员,玉扇脱手跌落在地毯上,“啪嗒”一声轻响,无人顾得上去捡。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厚重的、无形的铅块,狠狠压在所有人的胸腔上。那十六匹天家的神驹拼死挣扎,铜球却冷漠而坚固地抵抗着,这无声的僵持蕴含着一种超乎想象的、令人脊背发寒的力量。凌泉攥紧的拳头微微松开,掌心濡湿一片,但眼神却亮了起来。苏月白侧目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几分,唇边逸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释然。
“停!”范仲淹中气十足的声音穿透了嘈杂。他站起身,走到堂前,对着凌泉点了点头,目光深邃如古潭。
凌泉再次上前,掏出一个小小的黄铜扳手,插入之前预留的旋钮铜嘴上的槽口。他吸了口气,用力旋转!
“嘶——咻——”
一道极其尖锐,如同垂死喘息般的气流撕裂声骤然响起!仿佛有什么被囚禁于铜球内部的狂暴精怪,在这一刻突然被释放!随着气体汹涌灌入内部的声响,原本紧绷得纹丝不动的挽具瞬间松垮下来。
轻轻一拉,两个沉重的半球应手而分,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在骤然降临的死寂中如同玉碎。
人群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目光聚焦在分开的铜球内部——那里面空空如也!除了皮革、金属与空气!
范仲淹转身,目光缓缓扫过堂中每一张凝固的脸,那些脸上尚残留着惊骇、茫然、呆滞。他停在凌泉脸上,那年轻的眼中映着的不是少年得志的张狂,而是某种笃定的光芒。
“诸位可看清了?”范仲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拉不开,非有物,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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