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豪门小崽子》
夏星燃这回出来记得裹了件外套。
所以在看到封竞没穿外套,手臂大喇喇暴露在凌晨凉飕飕的空气里时,顿时变得不满,皱起眉毛问:“你不冷吗?”
“我不冷。”封竞有些好笑,嘴硬说自己不冷的人这会儿反过来问他冷不冷。他把夹着的烟换到右手,又把左手伸出去:“我手心很热,不信你试试。”
夏星燃低头看那冲他摊开的宽大手掌,两只手插在卫衣口袋里没有动。
封竞笑笑,又很自然地收回,问:“这么晚不睡觉出来干什么?这回又想跟踪谁?”
夏星燃脸一热,走过去故意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然后问:“还有烟吗?”
封竞从车里摸出剩的烟,夏星燃伸手要来拿的时候他又举高,问:“不是不会抽?”
夏星燃不作声,只瞪他,眼神变得凶巴巴的。
封竞轻轻笑笑,从烟盒里抽出一根来,也不知怎么做到的,那根烟在他手指间打了个转,烟嘴就冲向了夏星燃。
他说:“张嘴。”
夏星燃顿了顿,他看着封竞,封竞也看着他,夏星燃张开嘴,封竞的手往前送,夏星燃便咬住了那柔软的烟蒂。
封竞可以选择用自己的烟凑近了给他点,但那样就太过了,好容易这人出来,他不想将人吓跑,就规矩地将打火机递了过去。
夏星燃自己点燃,吸了一口,封竞余光瞥去,姿态算不上熟练,但也肯定不是第一次。
夏星燃很少抽烟,烟味容易沾染衣物,铛铛本来呼吸系统就弱,他不想让他吸二手烟,况且江韵桓也不喜欢烟味。
只在压力大到扛不住的时候才会偶尔抽,或者心里实在难受,又无处可说的时候,比如现在。
两个人并排站在一起,相距半肘,不约而同对着寂寥的夜色沉默。直到夏星燃突然开口,声音很低地问:“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个变态?”
封竞有些意外,转过头看着他,很肯定地语气回答:“不会。”
夏星燃不信:“我在我师父手机里装定位,半夜三更偷偷跟踪他,你不觉得我心理有问题?”
封竞沉默下来,片刻后问了一句:“铛铛身上也有吗?”
夏星燃像是自暴自弃了,有些烦躁又有些凶狠地回答:“有,两个。”
封竞不想评价装定位这事本身,毕竟这是夏星燃的私事,但他也再次意识到,当涉及家人,涉及铛铛或者江韵桓,夏星燃就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夏星燃追着他问:“你真的不觉得我心理有问题吗?”
“不会,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心理问题。”
夏星燃立刻问:“你也有?”
封竞偏头,就见夏星燃盯着他,紧紧的,十分执拗,好像非要将他心底深处不可告人的秘密挖出来,非要将他一起拉下这浑水,同流合污。
封竞完全可以拒绝,但说不清为什么,心想就当是哄小孩了吧,于是说:“我有啊。”
夹着烟吸了一口,封竞将小半截烟灰弹落,灰白的烟簌簌散落开来,他才说:“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我一直在找人。”
夏星燃点头:“记得。”
“其实我找的是个孩子。”
“孩子?”夏星燃十分意外。
开了头,剩下的就好说多了,封竞道:“是我妹妹的孩子,刚生下来没多久就在一场意外里失踪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找他。”
“你不是问我有没有心理问题?起初的那两年,我天南海北地跑,白天黑夜都想着这事,找得都有点魔障了,每次一看到年龄相近的孩子,就恨不得过去问人家'这是你家孩子吗,能不能让我看看'。”
能不能让他脱掉鞋子掰开脚趾,看看小脚趾里头有没有胎记。
夏星燃一下子沉默了,连呼吸都变得沉重,隔了许久才又问:“那现在呢?”
“现在?”封竞偏头,淡淡看他一眼,“现在好多了,我能克制住我自己。”
说完,他又自嘲般笑了笑,接着说:“其实也没能完全克制住。”
时间拖得越久,找到孩子的希望就越渺茫,封竞十分清楚这一点,所以在最初的两年熬过去之后,尖锐的痛变成了钝刀割肉的麻木的痛,他不会再那么冲动了,生活似乎回归正轨,但开始养成了另一种习惯——看到学校就想捐钱。
“后来我一边找孩子一边开始到处捐钱,别人都叫我大善人,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根本没那么伟大,我是有私心的,我想菩萨看我做这么多好事,说不定就大发慈悲让我把孩子找到了。”
夏星燃意识到他无意间揭开了对方心里的伤疤,十分懊悔,低声说:“对不起,我不该问你的。”
“不用说对不起,”封竞说,“就算你不问,这也是客观的事实,不会改变。”
“那你妹妹她……”
“她去世了。”封竞声音很轻,“就在那场意外里。”
夏星燃突然想起封竞在河边跟陈守文说的话,他说想念亲人睡不着,那时他还以为是封竞骗陈守文的托词,现在看,他说的都是真话。
“我这次回家,听说有孩子的线索,跟我祖母去了一趟,”封竞说出口,平静到连自己都惊讶,数日的煎熬纠结都在轻描淡写之间,“可惜啊,不是。”
夏星燃很敏锐:“祖母?”
“是啊。”封竞回看他,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似的,又笑了一笑,“我父母也很早就去世了。”
夏星燃睁大了眼睛,他不由自主地朝封竞靠近,想安慰又不知道怎么办,手足无措,半晌盯着他的胳膊憋出一句:“你真的不冷吗?”
封竞觉得这一刻的夏星燃是如此叫人心动,他说:“现在有点冷了。”
夏星燃立刻把外套脱下来给他。
封竞穿上后,才好像刚想起来似的:“我忘了我有外套。”
他探进车里把外套拿出来,递给夏星燃:“你穿着吧,别冻感冒了。”
夏星燃接过来穿上,拉上拉链,但没拉到顶,留了一段,脖颈下的凹陷和两条锁骨暴露在空气和封竞的视线里。
封竞帮他把拉链拉到了顶。
夏星燃没有动,他的目光落在封竞的手指上,看着封竞的手收回去,然后慢慢地垂回身体两侧,许久,抬起头说:“我从小就没有父母。”
封竞一震:“他们……”
下巴缩进宽敞的领口,夏星燃声音很轻,轻到模糊:“我从小就没有父母,有记忆的时候我就生活在寺里了,我不知道他们姓甚名谁,高矮胖瘦,甚至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算清明节想要烧纸都不知道该烧给谁。”
他语气平静,仿佛在说别人的事,那双明亮的眼睛变得湿润,却还在故作坚强地浅笑。
封竞说不出什么感受,他想,夏星燃或许是下了很大决心才会把自己最不堪、最不想提及的经历说来,只是为了让他不要那么难过。
“你——”
夏星燃吸吸鼻子,打断了他:“你做这么多善事,一定能找到你妹妹的孩子,一定。”
封竞望他许久:“你难道不觉得这是种执念,该放下吗?”
夏星燃缓缓摇头:“佛法劝人破执,但我不这么认为,破执破执,如果什么都看破,什么都放下,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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