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急令将沈明淮忽悠入宫的卫王，此刻正与他躲在假山后，考察他未来的王妃人选。沈明淮向来遵规行正，从未出格，不由对卫王此等行为深感怀疑。

“姑母知晓吗？”

钱煦正专注瞧着不远处那群女子，“母妃不会责怪本王。”

沈明淮顿觉不对，旋向后迈步，“你未禀过就到后院窥觇贵女？”

钱煦锢住他，啧了一声，“何谓窥觇？这是欣赏。她们不会发现的。”

一道直勾勾的目光扫过来，沈明淮悠悠开口，“已经被发现了。”

钱煦一个踉跄扑在假山上，“谁？”

身着粉衣的娘子正盯着这边看，钱煦一瞬晃了神。头上戴的金钗更是闪耀夺目，且有些熟悉。小娘子往这边荡开一个浅笑，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开。

沈明淮不知怎么，眉眼的狡黠竟有些似曾相识的……

“那娘子未在画像上见过，”钱煦也要走，“我去会会她。”

沈明淮伸手拦下，好意提醒道：“私会外女———”

“来都来了，还守这些规矩。”钱煦推着他往后走，“你一起，三个人，算不得私会。”

不出一步，卫王殿下又补了一句，“待会儿你站远点。”

沈明淮未应他，钱煦只当是不认可自己逾矩的做派。可谁不知他向来如此，想做便做了。

王琰特意放慢脚步待来人上前，却是陌生的声音响起。

“娘子请留步。”

王琰敛神转身，向来人道万福，视线却悄然越过他，瞧了远在一丈外的人一眼。一身月白色圆领长袍，英英玉立，没有上前叙旧的意思。

钱煦未注意到她眼神的片刻偏离，只道：“敢问娘子芳名？”

王琰将视线放低，回道：“民女王琰，家父户部尚书王甫直。”

言语间，她感受到一种与方才佩兰殿中一模一样的打量，虽极其短暂。

“原是王尚书之女。”钱煦似乎早已知晓她的身份。

举止有度，字句斟酌，不咸不淡地与他保持一定距离，一副标准世家娘子的模样。

钱煦忽又问：“你可知城南那白百道？”

王琰对他忽提及此人颇为警觉，“民女不识。”

钱煦当即为她打抱不平，盯着她白皙的面颊道：“也是，你长年未出府，想来也是不知。有人向他求娘子的画像被本王瞧见，竟——在你脸上画满麻子。”

想必是阿兄的手笔。她不在上京的日子里，多亏这些坊间传闻补着空。王琰莞尔，“他亦是从旁人那得来的罢。民女确有一段时间生了满脸麻子，不想竟叫人画了像，流传于市。”

钱煦热心非常，直言明日便去白百道那里为她正名。

王琰仍未抬头看他，“多谢殿下的好意。这些身外之物，民女并非如此看重，不敢劳烦殿下走这一趟。识人论心，不论形。若有人欲与民女相交，民女以为，直接见上一面，不比搜罗画像更好？他们若无心，民女又何必在意。”句句言己，句句不在己。

钱煦似乎不满她的提醒，不再说话，王琰又不想先走，只好无奈地盯着地面发愣。忽地，对面鬼使神差抬起手，王琰惊得连退两步，头垂得更低了。

钱煦无趣地收回手，转而赞道：“挺好看的，就是有些歪了。”

王琰这才发觉他格外在意这支簪子，回答依旧极守规矩，保持着民与君该有的距离。

“淑妃娘娘惠赐，自是好看的。”

自佩兰殿惶恐地受下这份恩赏，她真如悬梁刺股般，对扬州的快活日子是愈发怀念。沈明淮不知何时又看了过来，旁边还站着掌事姑姑。

“殿下，娘娘请。”

钱煦走近拍了拍沈明淮，“你说的对，白百道果真是个骗子。”

沅春亦随之离开，只余他二人。

王琰大舒一口气，灿然道：“沈公子，又见面了。”

沈明淮规规矩矩地揖了一礼就要走，王琰忙道：“上次云岩山，我们见过。”

沈明淮转过身，似是在思索，指着嘴角认真道：“那娘子这儿，有一颗痣。娘子没有。”

比那日还要疏离的语气，仿佛他们初次见面一般。王琰也不恼，“沈公子可还在怪我未告知真名？却不想我那日随口一诌，正是公子的姓。”

“怎会。”

沈明淮又做回了他的冷面公子。长着一张平易近人的脸，实则比谁都不好相处，但她素来喜欢迎难而上。见他有意无意瞟向那支金簪，王琰走近两步，“好看么？”

沈明淮的眸光落回她脸上，“淑妃娘娘的眼光，自不会差。”

好一个铜墙铁壁。王琰不死心，继续说道：“你帮我瞧瞧，这簪子歪没歪。”

沈明淮未移开目光，轻轻牵出一个笑，“娘子定是比我清楚。”

他知卫王这点小心思，她不会看不出来，这没话找话的手段，一样拙劣。

“是吗？我觉着不太适合我。”

他们仍在聊簪子。

“合不合适，并不重要。”

王琰却道：“合不合适很重要。有人视若珍宝，便有人弃之如遗。合适，才是最好的。”

沈明淮陷入沉默。弃之如遗……说得轻松。试问这世间有几人能真正做到？

“并非谁都有选择的权利。”

王琰竟从那天之骄子的脸上，看出一丝黯然，与王桢口中的沈明淮大相径庭。

回程的马车上，她与王桢说起沈家赈灾一事。王桢提及沈明淮，句句夸赞。他与沈明淮是内舍同窗，道此人可是夫子的掌中宝，天资聪颖不说，六艺皆精，凡试，必夺头筹，才识足堪上等。只是不知为何，去岁上舍试，惟他一人缺席。

其中缘由，现下看来，似是一个“逃”字。明明已经做出抉择……王琰倒觉着他有点意思了。

“公子真是说笑。我都有，公子又怎会没有？”

沈明淮给出一个无法辩驳的理由，“因为这是上京。”

上京规矩多，麻烦多，人人戴着假面相识相交，这些她都知，却不想已经是四面高墙。不过，墙是人砌的，人亦可毁之。

“走就是了。”

沈明淮轻笑一声，“并非人人都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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