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领证一事，我对父母的反应有些意外——他们竟然没有反应。

“唉，女大不中留，管不了了，你自己想清楚就行。”这是老何同志的原话。

也许，他们对我这个女儿已经失望透顶了吧。

也对，摊上我这么一个恋爱脑的女儿，死活要嫁一个穷小子，他们还能怎么办？

还是孟飞想得周到，领证前，让两家人坐下来好好谈谈，合力把已知问题都“消灭”。

国庆第二天，我们约在家附近的万福酒楼吃晚饭。孟飞订了包厢，让大家有个清净的环境详谈。

我们一家三口到达时，孟飞一家已经在包厢里头了。孟飞爸爸像之前那样，一见面就“点头哈腰”，生怕不周到似的，礼貌地招呼着：“宝渝爸爸，宝渝妈妈，请坐请坐。”

“孟飞爸爸，客气客气，请坐请坐。”老何同志也“不甘示弱”，客气得跟比赛一样。

这种情况，很难有我们小辈插嘴的地方。

我和孟飞殷勤地服侍着大家，为他们端茶倒水，鞍前马后。

今晚两位妈妈都穿得很漂亮，两种美态又不尽相同：我妈脸圆富态，穿一身枣红衣衫，看着特别国泰民安；孟飞妈妈高挑瘦削，盘个素净的髻发，穿个修腰的长裙，很有东方女人的韵味。

两位妈妈坐到一起，有意无意瞥过对方，仿佛脸上有明显的饭粒，让人在意。

我妈心里藏不住事，率先问起：“孟飞妈妈，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对对对，我也有这种感觉，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孟飞妈妈终于对上了我妈的视线。

“难道说，大家都住附近，在菜市场碰过面？”

“有可能，有可能。”

好吧，她们的想法很别致，思路也带逻辑，只可惜不是事实。

我捂着嘴在笑，不知道该不该说出真相。

冤家啊冤家，以前的事没完没了。

孟飞知情，讪讪一笑，既尴尬又无奈。

“你们起码见过两次。”我好心为两位女士答疑解惑。

“你怎么知道？”我妈见疑。

“因为你们在学校见的呀！”

“哦！我知道了，家长会！”我妈抢答，“你们是同班同学嘛！”

“不对。”我耐心地引导着她们回忆，“妈，我在幼儿园被人扯了头饰，和人打了一架，当时请了双方家长，您还记得吗？还有，四年级的时候，我被人撞骨折了，您来学校跟对方谈赔偿，有印象吗？”

这些事，孟飞妈妈当然参与其中，她率先忆起，猛向儿子望去——“都是你小子干的？！”

“哎哟，是你呀，难怪眼熟！”我妈也想起来了，以前一直向她赔罪道歉的人，正是眼前的“亲家母”。“我说呢，原来还有这一茬。”

“我的老天爷，这些年，你一直逮着宝渝来欺负？”孟飞妈妈很善于总结了，觉得不好意思，回过头来道歉，“宝渝妈妈，真对不起，我们家孟飞从小就调皮，让宝渝遭罪了。”

“年纪小，打打闹闹很正常。再说了，没有这茬，哪来这么好的感情。”我妈的表面功夫是真好，连我都看不出来她有一点生气。

“小飞啊，长大了，稳重点，别再欺负宝渝了，听见没有？不然我饶不了你。”孟飞妈妈带着“长老们”给我撑腰，料想孟飞也不敢造次。

“她以后是我领导，我哪敢欺负她，你多担心担心你儿子吧。”孟飞嘴里说着漂亮话，回头给我咬耳朵，“怎么办，都知道我喜欢‘欺负’你了。”

这混蛋……

这么严肃的场合讲荤话呢！

我呼吸不稳，必须找点事干，拿起菜单挨个问。“先点菜再聊吧，叔叔，阿姨，你们喜欢吃什么？”

“都行都行。”两人齐声回答。

“宝渝爸爸，宝渝妈妈，你们喜欢吃什么？”孟飞爸爸一如既往，生怕别人不满。

“没有忌口，都可以。”我爸回应。

“对了，抽烟吗？”孟飞爸爸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给我爸递过去。

“谢谢，肺不太好，不抽烟。”我爸婉拒。

“那……喝两杯？”

“也好，小酌怡情。”喝酒这事正中我爸下怀，一般这种场合下，我妈不使绊子，如了老头的意。

“小飞，点瓶酒。”

“好。”

孟飞回应了他爸，和我一起研究菜谱。

我拿起菜谱，心里没底，盯着价格犹犹豫豫。

这家酒楼的菜不便宜。

孟飞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凑到我耳边问：“不敢点？怕我没钱结账？”

“没有。”我死鸭子嘴硬，一本正经地说，“我就是想看看哪些性价比高一点。”

“喜欢吃什么就点，喂饱你的钱，管够。”

喂饱？又当养猪呢！

我当场“揍”了他一顿。

他嘴上不饶人，心意却是好的。

我知道，他不想让我受委屈。

我们各自点了父母爱吃的菜，过了一会儿，菜品就上桌了。

“来来来，边吃边聊。”在孟飞爸爸的提议下，我们一起动了筷子。

谈起小时候那些“破事”，大家渐渐没那么拘谨了，聊得越发欢畅，尤其是两位妈妈。

“那时候老师打电话过来，说两个男同学打架，把她的手给撞伤了。我连忙赶去学校，路上给老何打电话，说我们家笨丫头被同学撞了手，老何一听就来气：笨死了，她怎么不躲呢？人家打架还往前凑！我现在想起来就想笑。”

“我家这臭小子，一天到晚闯祸，小时候经常和那个刘什么打架，长大才消停点。他撞伤宝渝那次，我记得撞骨折了吧，哎哟，我心里真过意不去，东拼西凑也得把那个医药费付了。那时候我们家条件最不好，他还给我整活，真的是……别人都羡慕生儿子，我说不不不，可以选，我一定选女儿。”

孟飞妈妈也是真性情，不避家丑，聊着聊着，与我母亲推心置腹。

“宝渝妈妈，我们没本事，拉扯大小飞，已经很不容易了。我本来想着，我们家条件这么差，不可能有女孩子愿意跟他，他就是一辈子打光棍，也是我们害的，我们愿意照顾他一辈子。没想到，宝渝竟然不嫌弃小飞，愿意给他机会，我心里真的很感激，以后我一定把宝渝当亲生女儿看待，不让她受半点委屈。”孟飞妈妈聊着聊着，眼眶也湿润了，我能透过她感伤的眼神，感受到她的真诚。

一个母亲，做足了养儿子一生的准备，是有多么的愧疚。

“别这么说，我这个女儿，被我们惯坏了，脾气差得很，家务也做不好，以后请你们多担待。”我妈的话也滴水不漏，足以安慰别人。

“我听小飞说，小两口想去领证，不知道你们有什么想法？或者我这么问吧，彩礼方面，你们有没有什么要求？”

孟飞妈妈这话问得直白，但这一点终究是绕不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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