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臣(No, Minister)》
查尔斯看着他,足足有两秒钟没有说话。
前天电话线那头带着慵懒鼻音、预言他会被“谨言慎行艺术”长久熏陶的“好友维克托”,与眼前这位一丝不苟、气势沉静却带着无形压迫感的“代理常任秘书阿利斯泰勋爵”,两个截然不同的形象在他脑中激烈地碰撞、试图融合,最终炸开一圈眩晕。
世界像被人调慢了半格,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那只悬在半空的手。
干燥、微凉,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握手结束的瞬间,查尔斯才猛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干涩和迟来的恍然大悟。
“哈……原来如此……不是‘礼仪上的繁文缛节’……(Ah… Not protocol…)”他短促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多少笑意,“而是彻头彻尾的‘官僚作风的繁文缛节’。(But red tape all along.)”
“大臣。礼仪是确保规章得以精确运行的保障,规章是保障礼仪得以切实遵循的依据。二者互为表里,缺一不可,共同构成这台机器的润滑剂。(Protocol is the protocol that ensures the red tape is correct; red tape is the red tape that ensures the protocol is observed. The one is indispensable to the other.)”阿利斯泰从容收回手,姿态优雅得无可挑剔。
“所以,我亲爱的‘观察者’。”查尔斯的声音陡然一沉,向前逼近一步。距离骤然缩短,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节奏,“你早就知道我会掉进这个协同协调的‘兔子洞(rabbit hole)’,却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在电话里像个傻瓜一样猜谜?这就是你那套高贵的‘礼节(protocol)’?”
他将声调压低了些,带着危险的探究意味,“那些预言,那些恰到好处的建议……都写在你那套章程(red tape)上了?”
西里尔屏住呼吸,身体悄悄地又往后挪了些,试图将自己从那片无形的力场中摘出去。
而阿利斯泰的站姿纹丝未动,连眉梢都未曾牵动分毫。他只是微微侧了侧头,灰绿色的眼睛专注地落在查尔斯身上,仿佛在仔细斟酌查尔斯话语中的每一个音节,那姿态优雅得如同在品鉴一首艰涩的拉丁诗篇。
沉默持续了几秒,沉重得能听到窗外白厅街遥远的车流声。
“大臣。”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礼节是保留恰当程序的礼仪,(Protocol is the protocol that preserves proper procedure.)它确保秩序与流程,使规章得以维持并被正确执行;规章是具体实施章程的细则,(Red tape is the red tape that regulates right regulation.)有时是达成目标的必要路径(necessary path),有时则是它自身运转的副产品。我知道这扇门会开。选择走进去,是大臣的自由。”
“‘礼仪保留程序,规章管理章程(Protocol preserves proper procedure; Red tape regulates right regulation)’?”查尔斯用咏叹调复述,身体再次前倾,带着被荒谬现实气笑的颤音,“哈!好一套精妙的辩证法。所以,维克托……或者说,卡文迪许勋爵——”
“你是在向我布道,宣称官僚主义那令人窒息的繁复锁链,竟是程序正义的神圣化身?而我们这些在前台卖力表演的小丑(frontstage clowns),唯一的价值(value)就是乖乖配合,作为你们这些幕后提线大师(backstage puppeteers)精心编排好的‘必要参与人(necessary party)’?”他收了笑。
空气仿佛瞬间抽空,只剩下地毯纤维间压抑的静默。
西里尔一动不动的站在边上,目光在两位上司间游移,像一只在风暴边缘谨慎观察风向的鸟。
而查尔斯的目光,则紧紧锁定在阿利斯泰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试图在那平静无波的灰绿色深潭里找到一丝裂缝、一丝嘲弄、或者哪怕一丝被冒犯的涟漪。
但什么都没有。
“No, Minister.”阿利斯泰迎上查尔斯的目光,“价值(value)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取决于观察者所设定的坐标系。前台与后台,如同硬币的两面,缺一不可。您在前台的‘表演’——恕我使用这个您选择的词汇,提供着不可或缺的民主合法性,以及……推动议程的政治动能。而我们——在后台,则致力于确保这台机器的运转符合其既定的章程,并尽可能……精确地达成其预设目标。”
“在这座名为白厅的剧院里,每个人都在扮演自己的角色。大臣们掌握着决策的缰绳(hold the reins of power),而文官们只是确保马车平稳行驶在指定道路上的……必要部件。”
“协同协调部的大门是为您敞开的,大臣。而我,以及整个部门,存在的意义是服务于您的目标,并确保其与政府整体议程的……协调一致。”他微微欠身,一个极其优雅而克制的动作:“大臣剑之所指,文官之所向。(Minister command is Civil Service writ.)”
“既定的章程?预设的目标?”查尔斯发出一声短促的嗤笑,向前又逼近了些,将因为阿利斯泰姿势变动拉开的距离覆盖。
“我亲爱的勋爵,我们连这台该死的机器是干什么的都还没搞清楚!一个名字拗口得像绕口令一样的协同协调部(Department of Synergy Coordination)?告诉我,维克托,或者卡文迪许勋爵,或者随便你喜欢被称呼的什么。这个部门预设的目标是什么?嗯?协同什么?协调谁?还有你那位特有的高效(characteristic efficiency)又为它预设了什么样的章程?”
他的手指几乎要点到阿利斯泰笔挺的西装前襟上,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拔高,“还是说,它的存在本身,就是那个章程(red tape)?一个精巧的、镀金的笼子(gilded cage),用来安置一只首相觉得太聪明、太麻烦、却又暂时不能丢掉的‘蠢笨狐狸(Charlie Foxy)’?”
阿利斯泰的目光随着他的指尖垂落,又很快抬起,面容依旧平静。
他微微偏过头,目光越过查尔斯的肩膀,仿佛在审视办公室墙上那张巨大的英国地图。然后,才缓缓转回视线,重新聚焦在查尔斯愠怒的脸上。
“一个相当精妙的比喻,大臣。”阿利斯泰的嘴角勾起一个弧度。
“狐狸以其敏锐和……适应性著称,至于镀金笼子,其价值往往不在于禁锢,而在于展示(display)。”
“它提供了一个舞台,一个……焦点(focal point)。”
查尔斯哑声一笑,“展示而非禁锢——是你的说法吧?漂亮。焦点、舞台、光线就位。我负责表演,你在幕后拉绳子。”
“展示,是种杠杆。(Display can be leverage.)”阿利斯泰向边上迈了一小步,灰绿色的眼睛凝视着查尔斯不动。
“协同(Synergy),其古典根源指向协同工作(working together),追求整体大于部分之和的效应。协调(Coordination),则是引导各异部分趋向和谐协作的艺术(the art of guiding disparate parts towards harmonious collaboration)。简而言之,DSC的使命,就是通过促使不同部门协同工作,引导其行为,以实现政府整体效率的……优化(optimisation)。”
他抬手摩梭着下颚,“或者,换一个更……务实的词组来解释,微妙控制(Subtle Control)。”
“微妙控制部(Department of Subtle Control)?”查尔斯重复,声音里的愤怒被一种荒诞感短暂地冲淡了,“多么动听的婉辞(Euphemism),维克,或者说,阿利斯泰勋爵,你的古典学造诣真是登峰造极。你把官僚主义的枷锁,包装成了促进和谐的艺术?你把政治上的流放,美化成展示潜力的焦点(focal point)?”
他也后退半步,两人拉开距离。
查尔斯双臂环抱在胸前,看着这位代理常任秘书,像在审视一件奇特的展品。
“告诉我,在这套精妙的章程里,我这个所谓的掌舵者,真正的权限边界在哪里?是决定墙上这幅地图的悬挂高度,还是选择下午茶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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