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没有她插话的空间，朝雾灯里想。

对话还在进行。两位成年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敲定了不久之后要准备的事情，五条悟坚持把咒术界高层即将对她进行的危险系数评估称为“对灯里进行实力评估”，这中间的差别显而易见——前者把她当做犯人看待，后者则把她当做普通学生看待。

坦白说，虽然刚刚五条老师以一种近似恐吓的态度表达了对那些还没有来到她面前的评定者的不满，但是朝雾灯里并没有因此感受到真正的不安。

从遇到五条老师开始，一直被被他照顾，被他教导，也一直被他提供帮助——处于这种无条件的维护中，朝雾灯里很难体会到曾经困扰她许久的“孤立无援”感。

上次这样维护她的人，还是已经去世的父母，以及意外失踪的哥哥。

“回报五条老师”的想法再次出现在朝雾灯里的脑海里。

她一边继续听着五条老师和夜蛾校长的讨论，一边竭力回忆着自己前几天看过的《咒具考证》：制造用于保护和治疗的咒具需要什么属性来着？

朝雾灯里的视线不自觉地看向五条悟蒙着眼睛的绷带，认真思考的样子显得她心事重重。

“……灯里？”发觉学生在盯着自己，五条悟说，“是在担心吗？”

那倒不是。

朝雾灯里摇摇头。她不想空言许诺，因此问道：“老师，我可以做些什么呢？如果要进行……实力评估，都会从哪些方面进行呢？”

“会一起观摩灯里的术式吧。”五条悟摸摸下巴，“可能也会测评体术。不过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欸？”

“因为本来就不是为了评估灯里，只是为了给「五条悟」找点不愉快吧。”五条悟啧了一声，继续说道，“真不想玩他们的评定游戏。”

“还是有真正意义上的评估流程的，悟。”

“但是平民咒术师评定等级的流程比御三家咒术师评定等级的流程严苛许多，有些世袭的笨蛋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得到荣誉称号呢。”

夜蛾正道无言以对。

“就像这次评估——灯里才刚刚入学，她的天赋集中在制造和修复咒具的方面。咒术界未来的技术性人才吧，能有什么危险呢？”五条悟看了一眼一脸凝重的朝雾灯里，“今天看了灯里的术式，老实说，她的术式在祓除咒灵这方面也很方便，可能确实有些危险，但是她目前的咒力输出水平并不高啊？”

“……”

“三级，”五条悟说，“最多三级咒术师的水平。她的危险是什么呢？让我想想——「是五条悟的学生，所以突然危险了，未来可能是五条派系，即便是三级咒术师的水平也要好好防备起来」——拜托，这种想法像话吗？”

“校长知道京都校去年死了几个学生吗？”五条悟伸出手指，“因为「窗」的失误，死了一个还是未成年的二级咒术师——这位是禅院家的旁系，另外还有四个已经确定以后会从事辅助监督这方面的毕业生，要求他们去面对等级高于他们实力的咒灵——这几位是天赋一般的平民咒术师。”

他的语速因为历数死掉的学生而变快：“就算我们咒术界有很多钱用来发死亡补恤金，也不用那么着急地把未成年送到死神的面前吧？”

“注意你的措辞！悟！”夜蛾正道说，“而且现在并不是在讨论这个！”

“——我看上去很像会注意措辞的人吗？”五条悟问道。

对话进行到这里，已经和最初讨论的内容毫无关联，因此也没办法继续进行对话。

夜蛾正道不再对五条悟的言论发表想法。他站起身来，拍拍五条悟的肩膀表示安抚。

“悟，不要那么……”

夜蛾正道没有把话说完，他用力抱住了五条悟，随后离开了公寓。

-

朝雾灯里默默把一杯水放到了五条悟的面前，然后坐在了他的身边。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五条悟。

但是，由于之前的情境下的五条悟都没有像今天的五条悟那样，进行态度异常明确的表达，也没有举出例子用于阐述，朝雾灯里只是模糊地意识到“五条老师格外在意年轻人”这件事，并不知道坐在她身边的五条悟实际上是这样的……

应该是愤怒？还是说伤痛？

不过，五条老师全程都以一种颇为轻松的语调来表达着他的观点，愤怒和伤痛都没有裹挟他的情绪，他的语气只在提到几位已经死亡的年轻咒术师变得稍稍低落，甚至同样用力地回抱了提醒他注意措辞的夜蛾校长，然后就走到了客厅的沙发前，坐了下来。

“吓到灯里了吗？”

“……没有欸。”朝雾灯里说，“就是有点意外。”

“在意外老师是这种性格吗？”

“也没有？是在意外别的事。”

“？”

“嗯……之前不是和老师说，我应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吗？”

“啊，是我们刚见面的时候。”

“对。之前那个世界还蛮危险的，所以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就觉得简直是超乎意料的安全。”

“所以现在是发现并不是这样了吗？”

“嗯，但是也还好吧，不过确实也感到意外了，就是……”朝雾灯里比划了一下，“原本以为是绝对安全，现在发现只是相对安全了。有一种「怎么我还是上了贼船」的感觉。”

五条悟轻轻地笑出声来：“那后悔了吗？带你上「贼船」的可是老师欸。”

朝雾灯里沉默了。

“欸——真的在后悔吗？”五条悟靠在沙发上，玩笑似的说道，“如果是那样，老师可是会伤心的。”

“没有。”朝雾灯里摇摇头，“是在想，我要怎么和五条老师表达，五条老师才会认为我说的是真心话，而不是在安慰您。”

-

“……没有在安慰我？”五条悟有些好笑地看着朝雾灯里，虽说他确实不想听到安慰，但是他也不介意被安慰。

“嗯。”女孩看着他，也露出一抹笑意，“因为老师刚刚说的那个「后悔」的问题，很像夜蛾校长之前问我是否想拯救别人，想拯救，但是不是非救不可。”

“所以现在是想后悔，但是已经来不及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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