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越狱》
次日一大早,李怀九夫妇和李排骨媳妇就骑车赶到家具店。老板叫来四位驴车司机,大家协力将家具搬上车、固定好,车队缓缓出发。怀九媳妇骑自行车在前引路,小毛驴迈着哒哒的步子慢悠悠地走,板车司机在毛驴屁股后面扶着车把。
板车是木制车厢架在铁轴承上,轮子套着橡胶轮胎。怀九媳妇好奇地问:“师傅,这车叫什么?”
师傅答:“板车。”
李怀九插话:“那您是板车司机喽?”
对方笑呵呵地承认。
下坡时,司机顺势将车把向后压,车尾下端一个小轮胎便与地面摩擦,起到刹车作用,增加了阻力,避免了车速过快造成的翻车。李怀九赞叹:“这板车还挺先进,自带刹车系统!”司机哈哈一笑,继续赶路。
四辆驴车排成长队,在柏油路上缓缓前行。两个骑自行车的女人不时停下来等待,望着毛驴甩动的尾巴出神。她们还记得从前用卡车搬家的情形,半小时就能穿越大半个湘东镇。如今同样的路,毛驴得走一整天。
小毛驴哒哒哒地往前走,完全不理会人类对它的嫌弃,小毛驴走了一整天,才把家具拖到家。
李排骨和李怀九的房子是并排的独栋别墅,但板车司机并没表现出羡慕。他们家的房比这大得多,只不过这些别墅外墙刷了彩漆,显得别致些。
李排骨抽空回来看新家具,十分满意。他当然不知道妻子和毛驴耗了一整天在路上。
第二天小毛驴继续搬运,终于把家具全部送达。两位媳妇又请板车司机帮忙搬家,谈好工钱,对方也爽快答应。于是板车载着零碎家当,一车一车搬进新居。
其实刘继和李排骨的皮卡也能搬家用,但车厢被发电机和柴油弄得脏污不堪,她们不愿弄脏物品。何况皮卡正忙着赚钱——谁都知道发电机正帮人修楼,要赚一百万呢。
全家忙活两三天,终于搬迁完毕,再也不用爬十楼回家了。刘继也退掉宾馆,住进李排骨的新家,住在这偏僻的农村,他们都不担心会被警察找到。
天色渐渐地黑下来,晚饭后刘继和李排骨一家去“那边”——他们这样称呼两栋相邻的房子。李老头和老伴跟着李怀九夫妇住“这边”。李老太摸黑走进厨房,点燃柴火,引亮了煤油灯。
李排骨带回来的十盏煤油灯只剩四盏,两家各两盏,其余都送亲戚了。媳妇们给娘家送了几盏,李老太也送了两盏回娘家,顺便捎去些煤油。这年头,送煤油灯是极有面子的事。
李老头想点燃楼上的灯,被李老太制止:“省着点用!煤油用一点少一点,几家人共用这一百斤,撑不了一年。”李老头不以为然:“用完再让儿子买呗。”他觉得老婆太精打细算了。
李老太呵斥他:”你儿子还惦记着去美丽国呢,说不定什么时候走!”
随后几天,女人们很快办好了孩子转学手续。孩子们进入汽车厂子弟学校读书,真正成了厂区一员。
李排骨如今每天守着发电机任劳任怨,这机器成了他的摇钱树,他格外爱惜。眼前楼房还没建完,他又接了几单修楼的生意,都是五十万一栋。财帛动人心,他不知不觉成了建筑工地的常驻人员,干劲冲天。
时间一长,刘继不高兴了:“你整天在这儿做包工头,是不打算去美丽国了?”
李排骨说:“急什么,这么好赚的钱不赚白不赚。”
刘继反问:“你赚这钱是不是该分我一半?发电机是我改装的。”
李排骨不客气地说:“滚一边去,是我想办法弄来的!”
刘继忍住气,说:“没我配合,你能弄到?”
“没你我照样行!”
“没我你连郭海洋都不认识,上哪弄发电器?”刘继骂他抠门、守财奴。
李排骨也不生气,只反复说“有些事讲不清楚”。刘继气呼呼走了,再也不帮他守发电机。
李排骨思来想去,怕自己不在时刘继把发电器拿走,干脆找哥哥李怀九来帮忙。李怀九也闲来无事,工厂早已停产,平日只是挑水打柴,加上同样不想分钱给刘继,就答应下来。
刘继似乎浑然不觉,照常回李排骨家睡觉,也不再提分钱的事,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李排骨稍松一口气,主动搭话,刘继也如常回应,仿佛从不曾争吵过。
第二天刘继来到发电机旁,看见李怀九和李排骨都在,顿时明白他们在防着自己。他不说破,只道:“麻烦怀九哥看一会儿,我去找糖糖。”
之后刘继真的天天去找糖糖,不再来看守发电机。他打算搬出李排骨家,便问糖糖附近有没有宾馆。糖糖说:“我闺蜜那个村有家民宿,离我们村很近,主人是她叔叔。装修得挺漂亮,我还去看过。”
刘继就和糖糖去那家民宿看了,住宿条件果然不错,附近还有一个漂亮的人工湖,糖糖说这个湖名字叫半月湖,因为湖的形状看起来像一个弯弯的半月。这湖是为附近的城镇供水修建的人工湖,湖水清澈,可以直接饮用。
湖不算大,和武汉东湖相比小多了,但环抱一座小山,极目远眺,看不完湖的全貌,也不知道湖像不像半月。
湖畔风景怡人,看起来赏心悦目。湖畔铺着柏油路,非常适合闲庭信步,刘继就在这附近租了一间房。
这一日,天还未亮透,刘继就悄无声息地起了床。他推开房门,只见东方天际刚泛出鱼肚白,四下里静悄悄的,只有早起的鸟儿偶尔发出一两声啼鸣。他在门后摸索了一阵,拎起一个沉甸甸的工具包,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屋前的空地上,皮卡车和发电机静静停在那里。李排骨每晚都要把发电机停在窗前,看着它黝黑的铁甲才能安心入睡。
刘继透过半掩的窗帘瞥了一眼,李排骨夫妇还在熟睡。他深吸一口气,打开工具包,取出起子和扳手,开始拆卸发电机的外壳。螺丝一个个被拧下,露出里面错综复杂的线路。刘继用起子和扳手把发电机上的线取下来一部分,从线路上取下来一个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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