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四周静悄悄的，只有一阵阵打呼噜的声音从隔壁传来。

黄小仙缓缓睁开眼，朦胧间房内烛光早已熄灭，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洒下一片碎银。她低头一看，自己正躺在客栈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

适应了眼前的黑暗，她注意地上躺着一个人——恨无羁。

他玄色的身影正和衣而卧，直接睡在冰冷的地板上，连条薄褥也没有，只是随意盖着件外袍，长腿微屈，一手枕在脑后，闭着眼睛休憩。

她悄悄起身。

“你醒了？”恨无忌的声音突然从地板上传来。

“你，你还没睡？”黄小仙刚一开口，却感觉到自己喉咙有些沙哑。

两人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感觉怎么样？好点没有？”恨无羁语气关切。

“我想喝水……”黄小仙说道。

恨无忌立即起身，手指轻轻一搓，指尖冒出一小簇火苗，点亮了桌上的蜡烛。橘黄色摇曳的灯火照亮他的脸庞，恨无羁弯腰给小仙倒了一杯水，走到床边，伸手递给了她。

清凉的水润湿喉咙，黄小仙感觉胸腔里舒服多了。

她环顾四周，认出这是他们白天来的客栈。恨无忌见她四处打量，以为她在担心自己安全，便转身离去，继续躺在地上，柔声道：“放心，今天晚上睡床上，我睡地上，在这守着。”

说完躺在地板上的双手便枕在脑后，翘起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悠闲的模样。

黄小仙靠在床头，海底与巨型乌贼搏斗的画面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看着躺在地板上的恨无忌，她忍不住轻声问道：“你呢？有没有受伤？今天为什么那么傻……”

恨无忌一挑眉，转头看向小仙：“该担心的是你自己，才对吧？”

小仙沉默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忽然又想起白天恨无羁让自己答应的五个条件，于是便开口问道：

“第一个事结束了吗？可以开始说你的第二件事了吗？”

恨无忌眸子瞬间冷了几分，表情有些不悦，但想了想，神态还是软了下来，半晌、幽幽开口道：

“第二个事，就是希望你赶快好起来，别再受伤了。”

黄小仙如鲠在喉，突如其来的关心让她有些不适，但是随即揣测消失不见转而变成内心的欣喜，她忍不住小鹿乱撞，竟然下意识地开口掩盖这样的心情，继续又问：“那第三件事呢？”

闻声，恨无忌突然坐起身。他表情不悦，拧着眉头，语气冰冷而带着怒气：“你就这么着急？这么着急要离开我，找你的九尾和时方达吗？”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是知道的，主人和时方达那边比较需要我……们！”

“够了！”

黄小仙话还没说完，就被恨无羁打断了。

他“砰”地一声重新躺下，冰冷的声音响起：“我困了，有什么时候明天再说吧！”说完，便手指一弹，烛火“噗”地熄灭了。房间重新陷入了黑暗，他翻过身去，好似在赌气，背对着黄小仙，语气闷闷地说道：“我没有发火，只是…算了……”

一瞬间，两人的气氛有些沉闷，房间里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黄小仙知道自己惹恨无羁不开心了，她重新慢慢躺下，拉好被子，知道恨无忌还没睡着，于是轻轻开口说道：“恨无羁，你…睡了吗？”

恨无羁没有回答，鼻腔轻哼一声，呼出浊气，仿佛是生气但在无声地宣言。

黄小仙不知该如何打破这种沉闷，过了半晌，她静静地躺在床上，目光呆呆地望着屋顶出神。

良久才轻声开口道：“恨无羁，我知道你没睡。今天你拉着我到了海底，不惜冒着生命危险给我取的那样的宝物，说实话，这份心意，我很感动。”

黄小仙顿了顿，黑暗中，恨无羁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听到小仙的话，恨无羁的心不由自主地柔软下来，好像也没那么气了，他悄悄转过身，面对着床上的小仙，在地板上望着夜色中那道纤细的身影，默默凝视着。

黄小仙察觉，知道他在听，于是继续说道：“在我还是黄鼠狼的时候，我生活在五丘荒绝之地。一日，我正在月下幻形时，却阴差阳错却误入一个秘境。”

“那里没有鬼狐仙怪，只是一个人族。我困在那个时代无法返回，无奈之下只能以身犯险，来到一个人族村落，那一天和今夜一样，也是满月。我出现她家门口……”

恨无羁屏息凝神，听的格外专注，这是小仙第一次提起她的幼年往事，所以他听的格外认真。

黄小仙继续说道：“我记得很清楚，那里很冷，茫茫大雪覆盖着整片村落，雪深没我的小腿。我光着脚丫踩在雪地上，印下一朵朵梅花状雪痕。抬头仰望星空，那里璀璨的繁星密集，银河像是一抹飘带悬挂苍穹。

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听到我的声音，走了出来。”

她见到我的一刹那，恍惚一愣，随着我的眼神，仰望星空，看到那满天繁星的夜空苍穹，她裂开嘴甜甜地笑，然后又继续看着我，以为是自己的一个梦。我愣了，她甜甜的笑，就这样看着我，我俩在繁星夜空下的雪地中对视，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这种画面。”

“后来呢？”听着小仙的讲述，恨无羁也感觉投入，不自觉的追问后面的发展。

“那时，我一心想要回去，在人族面前第一次站立化形。我记得黄族口中得知，在没有法力的世界，想要回到玄幻故土，就要向人讨封。”

“于是，为了能赶快回去，我违背了他们世界里的规则！开口说话！”

“我一字一句地讨封：‘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其实我只要回去就可以，我可以说‘你看我像不像妖？’如果她说像妖的话，我就可以变回妖身回到自己的地方。但是那时，我觉得穿越异界也许是我讨要封赏的捷径，如果她说我像神，我就可以变成神位不用再回到这里慢慢修行！是我的贪念害了自己，也害了她！”

恨无羁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他难以想象，身为妖身的她，在那样没有玄幻生物的世界里，该是如何生存，并且铤而走险，做出这种违背天道的事情。

黄小仙眼神失焦，盯着天花板，仿佛陷入了自己的回忆：“那个女孩的神情，我至今难忘！”

“她惊悚地大叫！以为自己在做梦，狠狠掐了自己脸蛋一下，又抬头望了望满天繁星。”

“她脸上冻得发红，嘴里冒着热气，站在雪地上，夜下和我对视，那一刻、说实话我真的觉得她很美。但是，她脱口而出的一句话把我彻底打入谷底！她说：‘我像人。’”

话音刚落，“砰”的一下！我化成了一个人形。

我变成了和她一样，拥有同样面貌的小姑娘。她怔怔地看着我，以为自己在做噩梦，便开始伸出手，狂扇自己嘴巴。我听到她嘴里惊恐地发出呼喊，院子里的大人听到响声连忙出门查看。我怕被人当成妖怪，顶着与她一样的脸，快步隐于黑暗，只留下一个人形背影。”

“那天晚上，夜已经很深了，因为贪心，困在异界变成人形的我，和普通人一样，没有任何法力，我再也回不来了。就在我绝望走着夜路之时，一个满身酒气的人族男子，朝着我迎面走来。”

他与我对视，眼神如豺豹看见猎物一样兴奋和贪婪。我第一次感到做人的恐惧，浑身忍不住地颤栗着。

我低下头，拼命地想绕开他，逃离这条暗夜小路。但是茫茫大雪的夜太深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他像是无尽的□□得到放纵和激发，竟如猛兽一样朝我扑来！我奋力反抗！但是已经化成人形变成一个小姑娘，我无力和一个成年男子抗衡！

就在我绝望之时，我猛地朝他的嘴唇咬去，血腥味入口，他像是被我激怒，眼里疯狂地失去人的理性，如一头真正的林间猛兽，随手抄起路边的石块，朝着我的头猛地砸来！”

“哐！哐！哐！！！”

“哐——！哐——！哐——！！！”

“够了！不要再说了！”恨无羁眼里充血，猛地坐起身，跑到小仙面前，一把将她拽起，抱在怀里！他滚烫的泪滴到了小仙杵着床、撑着身体的手背上，小仙身体猛地一怔，僵持紧绷地身体在他温柔的胸腔慢慢放松。

小仙将头靠在恨无羁肩膀上，轻轻拍了拍他的背表示安慰，然后继续道：“他砸了一下又一下。”

“最后我鲜红的雪染红那片雪地，头上一片冰凉，我闭上眼，残灵化成的肉身死在了化形的那个雪地之夜。

后来，我被仇恨蒙蔽了双眼，觉得是那个女孩害死了我，因为她说我像人，让我无法回到自己的时空。我对她们家展开疯狂的报复，那家人的下场极为悲惨……”

小仙似乎往事不愿再提，故意避重就轻，没有说出那女孩和家人的结果，但是凭着恨无羁对小仙敢爱敢恨性格的了解，知道她们的下场也不会很好。

黄小仙眼眸迷离在黑暗中，对着恨无羁继续说道：”就在我渐渐忘了自己的来时路，报仇雪恨即将魂飞魄散时，我终于醒悟这不过是一场梦，一个幻觉。

因为我的贪念、我的执着，本该幸福生活的女孩一家，被我搅合地鸡犬不宁。她们在本该在没有鬼狐仙怪的世界中安宁生活，却被我搅合的和家人阴阳相隔。我最终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准备残魂归土，了却红尘，彻底消失。但是却了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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