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水浒之灵溪痴桥传》
第三回文书房帘后回首芳心乱起居室案上俯察灯影现
父女二人依命步入文书房时,自外间便能窥见吴学究已在里间静候。由于父亲右手病势未愈,舒娘便先行一步为他拨开红骨珠帘。珠串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翩连之声,刹那间,里间景象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撞了她满目,已避之不及:
但见中央大桌案旁,兀地一袭藏青披风垂落如瀑,两条纤细帽带在巾帻成结后涓涓垂下,待主人闻声回首时,飞燕似轻巧掠向肩后,鬓角处的碎发仿佛被燕子衔走的柳枝,流转间逐渐现出一双含笑秀目——那眸光恰似温融月华,携着笑意盈盈而至。此景有诗为证:
林间风袍垂似瀑,燕衔落缕应声惊。
月眸一笑照来客,自此芳心夜夜明。
舒娘心房一震,惊得她回神过来,方觉自己目光流连间失了礼数,兀自垂首,退到父亲身后,父亲行礼时,她也跟着在身前结礼作了个万福。吴学究记挂着公事,并未注意到舒娘异样,直冲父女二人还礼,而后道:“今早上又来了消息,是从山外传到山内的。”
军师拿出原信和自写的样子交予萧让,又问道:“萧先生可大好了?”
萧让道:“昨日试了试,还是不大行。”
吴学究道:“伤筋动骨一百天,萧先生莫劳神忧心,好好养病尽早恢复。”
萧让点头,将手上书信交予舒娘。舒娘看去,就见依旧是半掌大的纸片,米粒大小的字,全幅都是附图,部分位置标了红点,写了“紫伯劳”“玉青翅”“醉黄鹂”,应是细作代号。
见她看得蹙眉,吴军师解释道:“细作上线已依假图布下点位,要这三名细作按图接应。而今须再造一封回书与细作。为免破绽,须将地形复归原状。”舒娘缓缓颔首。先前她心慌意乱、好不容易定下心神,此刻听得军师交代,强打起十二分精神才听明白,只觉接下来的差事无法完成,肩上差事顿时重似千斤。
待吴军师离开,她才松了口气,坐在案前研起墨来。萧让本打算找本字帖看看,踅摸许久忽觉动静不对,抬头瞥见舒娘手肘悬空,转个不停,墨磨出了好多,都快溢出来,提醒道:“闺女,够了够了!”
舒娘执笔蘸墨,在草稿纸上临摹原字。然而眼前密密麻麻的字迹间,竟浮现出吴军师方才温言款语的模样。她一掐虎口,想集中注意力,然而随着一阵疼痛,眼前的人不但没有消失,还摇起扇子笑了起来。她一阵大骇,手中的笔掉到地上。萧让赶紧替她把笔捡起来,问道:“丫头,你怎么了?可是没睡好?”
舒娘愁云锁眉,在心里回答父亲:“哪是没睡好了!分明是魔怔了!”萧让看她不答,也没在追问原因,只说:“我以前也有犯难的时候,怎么写都不是那回事。这种时候,我就干脆放下笔,出门溜达个一两个时辰,换换心情,回来再写便好了。”
舒娘颔首,觉得有理,于是出了文书房的门,也不好走远,只在庭中踱步,就见前院几方青砖墁地,跨过府门便望得保义宅;再看院中羽扇堂青瓦灰墙,檐下铜铃微颤;西厢前两株桂树静立,人字号客舍前金桂满枝,地字号客舍前却落蕊满地,兵卒正俯身清扫。
此景令她不自觉吟出宋之问“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月中”二字被她便猝不及防念出,直生出一阵心悸,只觉月中人说的就是那人一般。而后又故作镇定,安慰自己:“这怎么了,连这两个字都不敢念了?”正踌躇间,吴军师与宋江由保义宅谈笑入府,往羽扇堂而去。
由于视线遮挡,舒娘看得见他们,他二人看不见舒娘,那谈笑风生、亲昵举止落入她眼中,真个是:
鱼水不分你我,形影岂容分明?笑谈时眼波流转,顾盼处心迹交映。帷幄里同襄密谋,江湖上齐振雄旌。
焦孟素怀深谊,云龙何忍分襟?来往中三界浑忘,相对间万籁同喑。危难前执手相济,风雨后一笑共饮。
舒娘顿时被这两人酸得牙根发软,暗叹一句:“天煞的!偏教我撞见这等光景!”方才心中涌动的那股闲情早堕入荒唐境地:“他二人素日便是这般深情,我却在胡想些什么?”她忽记起在顾大嫂处常听得些寨中闲话,就有人说过吴学究为助宋公明东平一战,如何连夜策马自东昌奔徙二百余里,一介文人竟有如此肝胆云云。往日只作过耳清风,此刻种种细节却尽涌心头。
于是那令人心神不定的去念想瞬间被浇灭,舒娘脑子尚得一刻清明,举步回到文书房,端坐案前,屏气凝神,登时下笔如有神,不消一时两刻工夫,字也写好了、图也画好了。萧让审完仿作,仔细端详,直看得连连点头:“嗯,哪个混蛋说的女儿比不了儿子,我看男子汉未必抵得上女娘行。”舒娘被他一夸,脸上阴霾尽散、雨霁天晴,不料帘外忽有人问:"萧先生因何开怀?"
吴军师忖度着时间来到文书房查看进度,不想恰逢他们刚刚搁笔完成。他从萧让手里接过伪作和原作,细细核查一遍。等他将目光从纸面移到舒娘,亦是赞许。他道:“等这次急务一过,萧小姐不如来军政司帮忙,空有这一身本事,怎能闲在家中。”舒娘被他的提议说得一阵惊惶,又思及自己终究只是个旁人,便瞬间平复下来,只淡淡应对:“还是看父亲意思罢。”舒娘眸中那风卷云涌之变落在吴军师眼里,只让他以为是从惊诧到平静,应是有些中意的,于是转而询问其父。萧让道:“但凭军师吩咐。”吴学究道:“那好。笔墨是不成问题,尚不知萧小姐文采如何。或有机会,不妨一试。”
伪造书信的事完,她便和父亲回了西厢客舍。这一日午觉过后,她冒充黄鲁直继续抄写《黄庭经》,待搁笔抬首,但见日影西沉,金乌已坠,送晚膳的喽啰正在敲门。她从喽啰那儿取过晚膳,用完饭后,那喽啰朝她窗子瞟了一眼,抱拳道:“萧小姐,夜里可千万莫忘了拉好帘子。”这等私事被他人干涉,她皱起眉头又是疑惑又是气恼,干脆当着喽啰的面把帘子拉上,只道:“这下满意了?”喽啰于是当即告退。她关了门,坐在案前,由于天光被挡,于是取来火石点起了烛火,执起笔继续抄书,抄了一阵,心绪又烦乱起来,把笔一放,暗暗埋怨:“还真是,这点小事也要干涉!”
于是出得门去,在院中仰看山月。夜间军师府前院黑漆漆静悄悄,只听得值夜喽啰巡逻的脚步声,她举目望向月洞门,就见后院一间屋舍灯火通明。她再看自己的屋子,从外间看和熄灯毫无差别,心中愤愤:“怎么许他的寝屋透光,就不许我这边亮?”
怒气消完,她转念一想:“莫不是我这边一亮就能出事?”思及此处,她忽记起白天造的伪信,贼人能在保义宅后门作接应,那军师府离得才几步距离,怎就不在他们视野内,自己天天在客舍熬灯,他们会不会也能看见,若察知自己和父亲并非在军政司,却藏于军师府中,岂不坏了大事!
登时,她汗流浃背,才明白几次三番的提醒背后却有深意:“原来又是我不识趣!”她悻悻回到屋内,对着烛火回忆起昨晚,奇道:“昨个那一阵妖风来得蹊跷,唯独冲着我这儿,还灭了灯,之后却也点不亮了,我还以为是芯子受潮了。今晚上倒是如常,又能点着。”她再一联及方才在屋外的那番推论,大惊失色:“不会就是他捣的鬼?”她再设身处地一考虑:“深更半夜,倒确实不好同我直说……”
吴学究在寝屋里间正对着舆图思索当今局势,灯影摇曳,一阵微风翻乱了案上书页,他转身按住纸页,忽瞥见黑榆木桌案上凭空多出一行小字来,色泽晦暗浅淡,不似墨迹,倒像灯影投下的勾当。
他心下稀奇,将烛台挪开细看,那字迹明暗未变,显是与灯火无干,竟似自家从木头里渗出来一般,又俯身细辨起来,就见笔锋流动间,淌出黄鲁直沉雄笔意,他不觉随着小字念道:
"灯影逍摇侵夜倦,
帘波无奈护愁昏。
始知君抱斡旋意,
暗避幽窥透客门。"
写得怎么如此像昨晚的事。他暗暗称奇,只猜测:"莫非是公孙盛怨我扰他清净,又拿我来故弄玄虚?可他炼完丹,今日不已下山了吗?此时应宿在脚店,怎还有心思做法?"他又仔细揣度起诗句,口吻满是惭愧之意。昨晚灯影之事,仅涉及三人,此诗如果不是公孙盛所写,那就是舒娘了,可她难道会法术不成?军师正思索间,书房的窗子外响起一声细细的猫叫声。
不进门却翻窗的,整座山寨除了他还能有谁?吴军师赶紧打开窗扃,就见鼓上蚤时迁正拿大顶挂在屋檐底下,头发胡子全都倒垂下来,跟几缕水草似的。月光底下,他那对小眼睛滴溜溜乱转,冒着坏水儿。见了吴用,他龇牙一乐,露出一口白牙,两手胡乱一抱拳:“军师哥哥,想死小弟了!”
吴军师笑道:"才过了十天,时迁兄弟这么快就寻到了?"
"那是自然!"时迁话音没落,身子一拧,像个麻利的大狸猫,悄没声儿就落了地。顺手就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递了过去,“瞧瞧,是不是这宝贝?”
《容成秘籍》乃是江南易容高手千面郎君刘续的宝物,此书集易容改貌、移骨变声之大成,可令人头面、身材、音声、神态皆换成另一人。时迁道:"那千面郎君深居简出,谁都不知道他在哪。不过我打听到他每月必遣家仆去一处叫万希泉的泉眼打水,好做卸妆之用,别的泉水他老人家都看不上。我和戴宗兄弟在那处泉眼守了两天等来他家奴仆,然后一路跟踪过去,又潜伏了两日,终于等来他查阅秘籍的机会,看到他藏书的暗格,便趁着夜深人静,借来一阅。"吴军师道:"光有书也是不成,还得他亲自动手才行。"时迁笑道:"这不必担心,我告诉戴宗兄弟千面郎君他老人家尊容,想必明日人就到了。"
果然,天色一亮,神行太保戴宗便出现在羽扇堂前。他背上负着一人,只见其须发皆白,松皮鹤目,开口便是软糯江南腔:“晕煞哉!放我落来呀!”堂内宋江、时迁等人闻言,顿时哄笑起来。
戴宗道:“刘画师,那个窃你秘籍之人,正在眼前。”时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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