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膝》
女郎的哭声止了。
袁少焱终是下了决心,先将王衔玉自马上扶下。
没有将女郎扔在门外的道理,若他真去追赶程月英,王衔玉只怕真会被各家拒之门外,无处可去。
自己犯浑带回来的麻烦,咬碎了牙也得处理。
况且在胭脂巷那地方,王衔玉已然叫众人知道她就是太原王氏的女郎,再将她丢在门外必遭非议。
没必要为了这点小事与世家闹些不愉快。
衔玉下了马,也不攀缠袁少焱,垂首搦腕扈他身后,安分不少。
袁少焱见她消停,领衔玉向前走了几步,又骤然扭头瞥她一眼。
——他疑心王衔玉方才是故意为之,偏又没有凭据。
王衔玉只是低眉顺眼地跟着,缓声问道:“少焱阿兄?”
袁少焱撇嘴,回身不再看她,只道,“你我并非兄妹,不必叫得这般亲密,直接呼我名便是。”说话间他四处寻着,妄图找到程月英的身影。
未曾寻到,袁少焱暂且脱不开身,只等安置好王衔玉再去谢芳居,想来月娘总会原谅他的。
那厢月英一路回了谢芳居,关起门户将照影、观鹤也一并撵出去。
观鹤贴在门上听了会,室内无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恂恂凑到照影跟前:“这是怎么了?我来三年都未曾见过女郎这般气。”
“少打听,你若想知,自问郎君去。”照影瞟她一眼,未给好脸色。
观鹤年龄小,经不得她这般说,当即憋了哭腔跑开:“我自然比不得你自小照顾女郎,哪配知全事?”
照影想拦她,却叫观鹤躲开,于是她也愤愤道:“要走便走,谁爱管你?”
待观鹤彻底跑得没影,照影眼横过院内那些洒扫的,又后悔将尚能顶些事的观鹤给气走了。
正愁着,红黑朝服闯入视线,照影抬头,来人却不是袁少焱。
这人眉眼轮廓与郎君并无两样,只是眉宇间多些凛然气,身量也较郎君高些,乌发齐整束于冠内。
“郎主。”照影看清是谁,当即见礼。
来人正是少焱的阿父,袁昭。
袁昭对她摆了手,照影便依势退下,只临走前不放心地望了眼闺房门。
室中女郎拆了发髻,伏于妆镜前,门窗皆关着,她也未唤人来点灯,像浑身失了气力。
房门忽地叫人推开,红黑的衣摆先荡进来,程月英听见动静,只瞥一眼便又将头扭到另一侧:“又来做什么,怎么不去陪着你那好阿妹去?”
袁昭足尖微顿,注意到月英正拿手去挡门前照进的光线,便又将门虚掩。
室内又暗下来,只听得见程月英的一声轻哼,似是在闹脾气。
想也知道是程月英将他错认成了少焱,袁昭一时接不上话,索性寻了火引去点烛台。
轻近乎于无的脚步声后,室内只剩下火石相磕的声响。
袁昭能察觉到女郎的视线于黑暗中落在他身上,似要看看他想做什么。
他心中陡然升起几分不舍来,只恨不得这火着得再慢些。
终是一声响,火光自他手中燃起,也间接将他整个轮廓描摹出来,他像是认命一般,借着火引慢慢将烛台挨个点亮。
程月英看清他整齐的冠发,言语一时哽在喉中,不确定似的问道:“叔、父?”
袁昭手底正点着的烛光因此微晃,险些熄灭。
良久只听他叹了一声,这才转过身来,好叫程月英完全看清。
“是我。”
只袁昭背后一座烛台亮着,微光底下,红黑衣袍与面容具模糊,倘若他冠发解去,原本父子七八分像的面孔,几乎要重叠在一起。
月英心惊,面上有些局促,指尖也在袖侧揉搓。她方才竟连是谁都未确认,还朝着叔父撒气。
他向来稳重自持,恐怕被认错了也为着她的脸面,没有直接否认。
只是偏偏叫程月英自己认出,她反倒心中更加不安。拔步至门前,程月英向外一瞧,观鹤与照影俱没了影,也不知上哪去了。
月英退回来,房门大敞着,她仍旧觉得不对,从袁昭手中讨要火引。
袁昭见状笑了,却没将火引给她,径自将屋内各处烛台点燃。
他回过身,面容终于清晰,袁昭便挥手熄了火引,将它放归原处:“为何强颜?”
袁昭投来探究的视线,教程月英谨慎藏起的烦闷,仿若因这几座烛台,被照得无处遁形。
程月英不言语,只是又坐回她那妆镜前。
袁昭立于她身后三尺远,借一方铜镜窥看她的神情,轻叹道:“少焱轻狂,带回一个女郎,这是我未尽到规劝他的责任,我替他向你赔不是。”
“这怎成……”月英慌忙开口。
见月英因这话欲起身,袁昭走近些将她安稳按回原处,缓缓摇头,道:“不必遵那些虚礼,你是我带回来的,如今却过得不舒心,朝我撒气也不为过。”
他掌心落在程月英肩上,隔着衣料传来些许暖意,又一触即离。
这叫程月英又忆起儿时事。
七岁被救出来时,她因被拐子恼羞成怒推入水中,捞出来后整个人冻得不住哆嗦。
袁昭将她挂在背上,她却因害怕勒紧他的脖子不松手,他紧贴上来的背是月英夜路上的唯一热源。
袁昭被勒得难受了,也只是将她整个再向上托一托,放轻了声哄道:“月英别怕,坏人都被抓走了。”
程月英因而掩唇轻笑,又从妆镜中看见此刻袁昭眼中犹疑,她更加想不出,这样的话是如何自他口中来的。
“心情好些了?”袁昭唇角微翘,适时补了句,“书斋新添了些书,得空去挑挑有什么喜欢的,直接拿来看便是。”
镜中映出的两人已挨得极近,程月英乌发垂下,袁昭立于她侧后方。
——倒像是合该一对的。
袁昭不由得挑起她一缕青丝,对着那镜映出的面孔,吹灭,垂眸惘然道:“竟会如此相像。”
他手凑过来时,两人的肌肤似有一瞬相触,程月英感到那手有些汗意,妆镜中的袁昭并未看她,那双眸中却好似盛着恋慕,灼得她被牵起的发丝像也要隐隐作痛。
程月英本要道谢,却蓦地被眼前的景象吓到,她猛起身,妆奁也哐当一声扫落在地,不知要摔坏物什几何。
程月英逃似的朝院中去,妄图将他远远甩开,什么也顾不上,只连连道:“我、我得去收书了。”
“女郎?”端一碗汤来的照影与月英撞上,关切道:“怎么走得这样急?我去叫人煮了解暑气的,喝过再走罢。”
袁昭紧随着出来,眉眼微垂,双手耷拉在身侧,他深呼了一口气,却不知该作何解释。
程月英一手捧在心口,强压下不知是惊是惧的心悸,本贴服的乌发几许贴在她颊上,很是狼狈。
程月英见到照影,缓下心神端过汤水,大口喝着,也不知是不是真渴。
她喝完便撂下碗头也不回地往西边去,似身后追有洪水猛兽。
照影端了空碗,惴惴不安朝院内探头,便见袁昭仍立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于是她道:“郎主,夫人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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