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再重申一遍，乌鸦医生，”青蛙院长的声带气得像鼓一样震动，“我不是在质疑你的专业能力，我是在质疑你的审美！”

他巨大的、布满黏液的绿色手指“啪”地一声，拍在一张X光片上。那片子上显示的不是骨骼，而是一颗正在滴答作响的黄铜钟表，被粗糙的缝线固定在胸腔的中央。

“病人的心脏在每个整点都会准时报时，这难道不是一种奇迹吗？一种机械与血肉的完美共鸣。”乌鸦医生用他那双漆黑、毫无波澜的眼睛注视着院长，他习惯性地歪了歪头，脖颈发出了一声类似枯枝折断的脆响。

“是，这很奇迹！”青蛙院长激动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但那只该死的布谷鸟已经从他喉咙里弹出来三次了！三次！带着黏液和羽毛！你知道清理起来有多麻烦吗？而且它还把二号病床那个由废报纸组成的病人啄穿了一个洞！”

“一个有趣的并发症而已，”乌鸦医生冷静地纠正道，“我认为那只布谷鸟正在尝试与宿主建立一种新的共生关系。我们不应该扼杀这种进化的可能性。根据我的观察记录，它吐出的羽毛正在尝试编织成一个新的肺。”

“我不需要一个新的肺！我需要一个安静的、不会到处乱喷零件的病人！”院长用手帕擦了擦自己不断冒泡的舌头，苦恼地哀嚎，“上次是小美，她因为羡慕蜘蛛的捕食效率，就给自己长了八条手臂去抓苍蝇，结果把整栋楼的玻璃都打碎了！你当时是怎么说的？‘一次富有成效的结构性变异尝试’？”

“她的肢体再生速度确实是个值得研究的课题。”乌鸦医生用一根金属的、类似鸟爪的手指推了推自己的单片眼镜，语气里带着一丝学术性的兴奋，“如果我们能将这种能力应用到……”

“够了！”青蛙院长打断了他，“我不想再听你的研究了。现在，立刻，去把那个布谷鸟给我塞回去！或者，至少给它装个消音器！”

乌鸦医生沉默地思考了几秒钟，似乎在认真评估这个提议的可行性。他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用过的软木塞。

“我想，这个或许可以。”

“你！”青蛙院长气愤地拍了三下桌子，对着门口大喊，“给我把温医生找来！我要找温医生！”

门口的鱼头怪拎了拎自己永远往下掉的裤子，噗呲噗呲地向外走去。

迎面，一个穿着白色长褂、戴着金框眼镜的女人走了进来，与鱼头怪擦肩而过。

鱼头怪迷离地感受着她的长褂从自己的脑壳边抚过时带来的清香，热切地打招呼：“早上好温医生，院长在找你——你今天可真香。”

温姚头也不回地答：“谢谢，刚才接待了一位患有狐臭的水母女士，她的气味具有致幻和麻痹神经的作用，不建议闻太久。”

不再管身后呆愣的鱼头怪，温姚径直打开办公室的门，随后传来青蛙院长哭天抢地的叫声：“温医生！我的嘴巴可怎么办！这死鸦头说要给我把舌头上镀一层液态金属！”

温姚冷静地让青蛙院长张开嘴，发现他原本光滑的舌头上此刻出现了大大小小的水泡，而且被染成了黑色。

“你吃了什么？”

青蛙委屈地回答：“还不是那群人类留下的东西，黑黑的黏黏的，我以为是可乐......”

温姚从口袋中掏出一把剔骨刀，寒光闪闪，看得青蛙一惊。

“你——温医——”

下一刻，温姚熟练地拎出青蛙的舌头，“咔咔”两下，剔骨刀从舌面划过，留下一块块血窟窿。

“好了。”温姚说。

她推开门走出去，无视后面青蛙的大叫。

“温医生，B13病房的小美今天又长出了两条胳膊，院长已经把她划给了你，C25的绿蛙人说最近总做梦，梦见自己手和腿又要长长，果然今天就伸到了对面病床的仓鼠那儿，我们一直遭到投诉......”

温姚一边走着，一边听着身后的医学助理西塞不断地给她汇报。西塞是一个AI机器人，也是人类迁徙时遗弃的，被青蛙院长分给了温姚。

温姚左手持一把剔骨刀，右手把鼻梁上的眼镜取了下来塞到胸前的口袋里，打开了病房门。

“温医生，你总算来了！你看我的手臂，我毫不怀疑它会越来越多——”

没等小美说完，剔骨刀落下，多出的两条胳膊在下一刻落下，被西塞接住，递给了棕兔护士。

“手到病除啊温医生！”

下一个。

“温医生，我的皇冠是不是歪了！我总觉得它歪了！”毛茸茸的橘猫进化出长长的四肢，躺在病床上，头上长出来一块有三个尖角的隆起，他偏执地认为是猫族的王位血统，不肯听乌鸦医生的话切除。

温姚又是“唰唰”两下，将站在脑袋左侧的王冠切下，然后放在橘猫脑袋的中央，再从口袋里掏出一盒针线，将王冠沿着周围缝了上去。

橘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惊喜地喵喵叫：

“手到病除啊温医生！”

再下一个......

当人类发明的漂浮的希望岛逐渐挡住太阳时，希望岛上的一天刚刚来临，而伪人们的一天过去了。

温姚下班很快，她把白大褂一脱，扔给旁边的西塞，然后就走出了医院。

门口，施工队的几只浣熊正在搬运建筑材料，因为钢板太长而摇摇晃晃。

温姚顺手给扶了一下，然后继续扬长而去，只留下几只浣熊还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发呆。

“她好香啊……”

“确实……我有点晕，你先拿着我去休息一下……”

“欸！”

随后是建材掉地的哗啦一片。

温姚头也不回，坐上她那辆甲壳虫，驶出了院区。

道路上，很多尚未被完全开智的兽人在走来走去，负责交通安全的黑猫焦头烂额，看见停下来等红灯的温姚，眼前一亮。

“嗨，温医生，好久不见！”黑猫站在窗外，顺了顺鬓角的毛，对温姚打招呼道。

温姚淡淡应了一声，然后摇上了车窗。

很快，路灯变成了绿色。温姚的车疾驰而过，只留下汽车尾气，黑猫独自神伤。

温姚最终停在了一座破旧的大楼前，他打开203的房间门，把钥匙勾在墙上，衣服扔在沙发上，然后扎起了自己的头发。

“去看看今天水质怎么样。”温姚说。

随后，暖黄的灯光下，温姚背后的影子突然开始扭曲、变形，最后化成一条细细长长的手，伸到了厨房的水槽边，拧开了水龙头。

水流断断续续地涌入，就是其中偶尔会间隔出现几只带有血丝且不停转动眼珠或是蠕动的虫。

那些蠕动的虫看见黑影和温姚还会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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