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记(女尊)》
天色渐晚,林岚在家中等得心焦,打算要出门找人的时候,温羡回来了。
他敛着袖口进得门来,就见林岚坐在院中的石桌前,雪鹤坐在她对面,正给她沏茶,见他进来,起身要过来接衣服,被他示意不必。
“奴回来晚了。”温羡近前说了一句,转身就要进屋。
他身上揣着那件见不得人的东西,羞于见她,连一瞥都没敢看过去。
还好,身后的人并没有再问什么。温羡忐忑不安地进屋,脱下罩衫,想寻个合适的地方放那锦盒,正四下寻摸的工夫,门口她忽然进来。
“我有话想和你说。”
她背着手,身后似乎拿着什么东西,语气倒是淡然,和平时一般,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但他还是莫名紧张,将揣有锦盒的罩衫尽量看起来随意地搭在一旁的木架上,待她在桌前落座,方才跟着坐下。
“妻主……有什么话要对奴说?”他声音发虚。
这一两日,他一连做下两件上不得台面的事,任是哪一件被发现,她都是有理由休夫的,而且女尊朝律法规定,若是夫郎算计欺骗妻主,休夫后也算女子成过婚,不必再另交独身税。
林岚将身后的东西放到桌上。
——是他喜欢的玫瑰酥。
“这个还蛮难买的,我排了好久的队。”
她忽然没来由地一句。
温羡看着桌上的玫瑰酥,想起自己是很久没吃过了。
几年前母亲带他入宫参加宫宴,他偶然吃了一块,觉得喜欢,没留意便将跟前的盘子里的吃了个干净。母亲见了,训斥他身为男子行为不够端庄,说得他羞红了脸,还是十皇子劝了两句,母亲这才放过了他。
妻主既然能想着给他买这个,显然是听十皇子说过这件事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却见林岚将被油纸包着的点心打开推过来。
“尝尝,虽然不比宫里的,但应该味道不错,好多人买呢。”
见他没动,自己伸手递过来一块喂到他嘴里。他仿佛被下了蛊,自然而然地张开嘴。
很是奇怪,只要是她想让他做的,他总是鬼使神差地顺从。眼下别说是点心,就是明知她喂她砒霜,他恐怕都会毫不犹豫地张嘴。
咬了一小口咽下,甜腻的感觉铺满整个味蕾,和从前吃过的很不一样。但看着她期待的眼神,他还是勾起唇角,“很好吃,多谢妻主。”
他能感觉到,自昨日一晚,她对她的态度有了细微的变化。
从前在家的时候,姐姐和他说过,这女子,有的和男子做过那件事后觉得自己已经完成了对对方的占有,会冷淡对方;有的更优秀、有责任心的女子,则会和对方更亲密,更加体贴对方。
眼下来看,林岚是后者无疑了。
可惜一切都是假的。
自己正享受着的这份体贴,是自己骗来的。
而且还想要骗成真的。
他下意识地目光躲闪,在心里对自己进行自我批判,却发现坐在对面的林岚似乎也不是很自在,抿着唇,似乎在斟酌言辞。
是了,她方才说,她有话要对她说呢。
特地来找他坐下,总不会是只为了送一包玫瑰酥。
察觉到林岚的踌躇,他并没有再问,而是静静等她开口。
果然默了半晌,听见她道:“这些日子,是我不够细心了,没有多考虑你的感受,还在醉酒时……”
一旦下定了决定,林岚反而不再纠结,抬眼直视着温羡:“对不起,我为我的粗心向你道歉,而且我也想让你知道,不管是雪鹤也好,还是十殿下也好,又或者是未来出现在我们身边的什么男子,他们都不会也不可能取代你,请你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她一口气说完,定定地望着他。
这段近乎表白的话对林岚来说感情过于浓烈,但她想过,温羡这样反复的不安,不就是来源于心底的不确定么?所以她不能模棱两可,要坚定、炽烈地明白告诉他她的心意,才能给足他安全感。
好在这样的心意,温羡感受到了。
虽然他不知她最后是如何洞察了他的那番小男子的心思,但他能真切地感到她话语里的真诚。成婚以来,她为了不用和他肌肤相亲撒过小谎,但关于他的事情上,她的确并没有骗过他。
温羡看了一眼木架上的罩衫。
或许自己真的多虑了。
她如此剖白,对他赤诚而坦率,而他呢?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他心中暗自庆幸。还好她先和他说了这番话,不然等晚上就寝,他要是真的拿出那东西,还不知要将两个人陷入何等尴尬的境地。
等明日一早,一定要寻个机会,赶紧将那东西扔了。
他如此打算好,唇角勾起笑意:“妻主的心意,奴知道了,奴如今已然是妻主的人,日后只会尽心侍奉妻主,不会再去争风吃醋了。”
对林岚来说目前为止此生最难启齿的对话完成后,这一夜她睡得很是安稳。
夏秋之交的夜风日渐寒凉,透过门窗的罅隙吹入屋子,倒是把向来觉轻的温羡吹醒了。
他迷离着眼看见林岚又踢了被,无奈摇头一笑,起身替她将被子拉到她胸口,不料光线太暗看不清,竟无意间触碰到了一团柔软。
心里一惊,温羡赶忙松开手,哪知手刚离开,脸上就挨上了她甩过来的一巴掌,“啪”得一声,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脸颊的火辣感蔓延开来,温羡疼得微微蹙眉,一连茫然地捂着脸,看着明明看起来在熟睡的女子。
她这是……又做了什么梦?
好在妻主没被梦魇惊醒,他替她揉了揉她伸出来打他的那只手心,将她的胳膊重新放回被子里盖好,这才重新睡下。
孰不知待他睡熟后,身边的林岚缓缓睁眼,侧首,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方才她睡着,感觉到胸口被触碰,大脑还未完全醒来,下意识以为他要做什么,才伸出手甩了那一下。
她脑海中的本意只是将他推开,哪知听见清脆的一声,才知道是打到了脸上。那一刻,她才完全清醒过来。
可她心里尴尬得要命,不知怎么解释,毕竟自己今日什么“会对他负责”“没人能代替他”的肉麻话说了一堆,这会儿被碰一下就翻脸,着实有点儿不合情理。
于是她权衡一番,还是决定装睡。
虽然一场小小风波造成什么影响,但却让林岚认识到一个事实:不管她嘴上怎么说喜欢,哪怕昨夜两人已经有了妻夫之实,她还是没办法在清醒的状态下和他做那件事。
说白了,就是她到底还是过不了自己这关。
胡思乱想一通后,林岚还是睡着了,她睡得太晚,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挂得老高,阳光将一夜的寒凉之气一扫而空,换上融融暖意。
身边的人也还没醒,一双长睫安静地垂着,日光的照映下,在眼睑处投下两蹙短密的阴影。
林岚看了看他的脸颊。昨晚她使了十成力气,打在这样白嫩的脸上,也不知他当时得有多疼。
怀着心疼和愧疚,林岚起身走到两人挂衣服的木架前,想挪到窗前替他遮挡些已经有些刺眼的日光,然而她刚一抬起那木架,就听“啪嗒”一声,一根木棍状的东西落在地上,旁边趴着一只被摔开的锦盒。
林岚看着那东西反应了一瞬,顿时恨不得自己没起来过。
原来他昨日又是晚归,又是举止怪异,是因为去买这东西去了?至于为什么买这玩意,林岚不用想也知道,应该还是和吃醋那事有关——他怕自己“失宠”,想取悦她罢了。
但他昨晚又没拿这东西出来,估计是自己那番话让他放了心,已经后悔买这东西了。
想到这里,林岚将地上的东西装好,重新放回他衣袋里。
为了避免尴尬,这东西她就权当没见过,让他自己处理吧。
梳洗一番后,林岚在院中吃过雪鹤做的早饭出了门,温羡才刚刚醒来。
他昨晚吹了风,夜里便觉得昏胀沉重,却也没想到竟一觉睡到这个时候。
一眼看到地上挂着他罩衫的木架,他顿时清醒了许多,赶忙起身去看。还好,里面的锦盒和那东西都放得好好的。四下打量一遍,一时没地方可扔,于是开始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一个平日里从未用过的暗格,将那锦盒放了进去,又小心翼翼地将上面的小门锁上。
偏巧外间的雪鹤听见动静,端水进来给他洗脸,“主君可醒了,锅上的粥都凉了,主君先净面,奴这就去热粥。”
温羡赶忙直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着向他点了点头,算是谢意。
昨日林岚和他说过那番话,他心里安定,看雪鹤时也没了往日里不舒服的感觉,不觉对他客气了许多。
雪鹤并不知他这些日子是吃他的醋,只当他心情不错,又多说了句:“主君客气了,家主急着出门,说就不等你一起吃了,让你在家多休息。”
急着出门?
温羡想起来,妻主说过,去找晏安,是为了给天一阁的未来争取赢面,这会儿急着去阁里,八成也是和这件事有关。
他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在心中暗暗祝她得偿所愿,一切顺遂。
·
天一阁。
林岚风风火火地赶到后,听见程掌柜说还没见过晏安,顿时松了口气。
让身份贵重的皇子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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