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生活指北[九零]》
方承知道很多人都默认军人们拥有钢铁意志,对疼痛并不敏感。
但其实他们自己清楚,钢铁意志不代表钢铁之躯。对于受伤几率远高于常人的军人来说,他们反而更清楚不同伤口所带来的影响,和要克服忍受怎么样的痛觉。
所以在看到傅俏额间伤的那一刻,他的呼吸倏地一窒,胸口也是一紧。不敢相信她居然是带着这样的伤口,于酷暑盛夏中一路从苏城颠簸而来,又被晾在营区门外等了好久。
即便如此,她在面对自己时依旧彬彬有礼,哪怕是受了委屈也没有诉苦,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对自己提出任何要求。
眼下的方承已然彻底否定了方尧那什么狗屁相亲的说法,没有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会受这样的罪千里迢迢地来相亲,大不了晚些日子等方振邦回来之后再见面就好,她肯定是遇到了什么要紧事。
至于母亲说的关于傅俏的事情一切由父亲安排,现在仔细想来也完全不是当初想的那么一回事。
可能就只是单纯因为她对父亲的老战友了解不多,而父亲又决意这次会面由他安排,所以才会有亲自打电话给自己,而母亲又知之甚少的情况出现。
不得不说,方承七七八八分析下来,几乎已经接近真相。
傅俏听他问话后久久不语,以为是在一直等着自己回答。
“不疼。”
她顶着伤口说得云淡风轻,脸上瞧不出一丝伪装。
这是方承第一次正眼去观察傅俏的面庞,昨晚依稀瞧了个轮廓,只记得她身形瘦削,细细长长跟条竹竿似的。
他说道:“说谎。这么长这么深的伤口,怎么会不疼?”
傅俏不想争辩,“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反正习惯了。”
小许回来了,手上端着托盘。
她动作麻利地戴上手套开始摆弄器械,一边嘱咐道:“我先给你拆线清创,过程会有些痛。你忍着点,不要乱动。”
“好。”她应下后便老实保持着固定姿势,一动不动。
咻啪,咻啪,几剪子下去,缝线断成几截。小许用镊子夹住线头,开始小心翼翼地从肿胀的皮肉中将已经污染的丝线给拽出来。
果然很痛。
比缝针更上一层楼的痛觉使得傅俏无声地张开了嘴,霎时泪眼婆娑。
方承见她眼角泪花闪闪,仍咬着牙不吭声,忍不住说道:“轻一点。”
傅俏闻言两眼一黑,简直不明白他的脑子到底是在想什么。
医生又不是虐待狂,没道理会故意使劲乱动让患者受罪,在别人正常操作的时候说这种话,除了让自己显得很无理取闹之外,起不到任何实际意义。
小许是今年新分到连的医生,平时和连长接触得不多,素日里却久闻他带兵严明的威名。加上方承牛高马大的形象和他现在这幅苦大仇深的表情。这句话一出,宛如一声严厉的命令,她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
缝线骤然抽出,傅俏疼得一激灵,泪珠直接从眼眶中跌落,紧握的双手骨节处也泛出青白。
她不禁怀疑这就是方承的真实目的。
但她依旧没有出声,也没有动,只是继续咬紧了牙关,感受着镊子在额前取线,生理盐水数次冲洗感染的区域,刺痛连绵不绝,直往皮肉深处钻去,碘伏一圈圈环绕着伤口擦拭。直到最后覆盖上无菌纱布,傅俏才终于舒了口气。
“谢谢。你的手法真好,一点儿也不疼。”
对于医生这种需要练习才能升级,又与自己生命息息相关的职业,她向来不吝赞美。
傅俏扬起头,朝小许医生露了个大大的笑脸,或许是刚流过泪的缘故,一双眼睛湿漉漉、亮晶晶的,很是招人喜欢。
“不用谢。”受到夸奖的小许医生瞬间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笑得腼腆。
连一旁看着的方承也不自知地微微勾起了唇角。
“你坐到留观室去吧,等会还得输液。”
“等等!”她喊住了医生。
小许医生疑惑地看着傅俏,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我…”
她说着望向了方承,问道:“方连长,您帮我买到票了吗?方便告诉我是几点钟吗?”
真是一文钱难倒人。
要不因为想多留些钱在身上,她何必等着别人给自己买票,自己早买上票走了,怕是现在都已经坐在火车上了。
方承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一班长打电话去问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先处理你的伤口吧。”
眼见着少女的脸色骤变,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似乎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将原本想说的话压下,最终只道:“好,麻烦方连长帮忙留意。我尽快离开,也算了结您的一桩心事。”
傅俏留在了卫生队输液,他也回到了连部。
那张薄薄的卡片就端端正正地放在自己的桌上,方承拿起证件,照片里的小姑娘梳着两条麻花辫,天真柔和,稚气未脱。
与他所见到的那个心事重重、坚毅倔强的傅俏似乎相同的只有相貌,气质却截然不同。
办理这张证件的时间不过是三个月前,仅仅三个月时间,怎么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
方承想不明白,或者说他不愿相信自己的猜想。能让人在极短的时间里快速成长,发生翻天覆地变化,通常只有生老病死这样的重大变故。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自己所作所为算什么?岂不是太过分了?
他想再留她一天。正如昨夜说的,她不能不明不白地来,不明不白地走。
他必须要弄清楚,傅俏找上父亲的真实原因是什么。
但凡有任何他能出得上一份力的,他一定要帮到底。
输液管里的液体滴滴答答,墙上挂钟的指针也在滴滴答答,一圈又一圈,很快时针就指向了十二。
整个留观室里空空荡荡,除了对着天花板发呆的小傅同志,就再没有别的会喘气的常温动物存在了。
小许医生去打饭了,临走前说帮忙带回来一份。毕竟针头还在插在手背上,她也没法到处走动。
忽地门口传来响动,傅俏立时看去。
“一班长?”
崔言见小姑娘吃惊的模样,微笑道:“对啊。小傅同志,连长让我给你送饭来。”
他提着熟悉的铁皮饭盒,拉过一张板凳放在她的面前,细致地拆开,整整齐齐地摆好。
傅俏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他忙活,想要帮忙却插不上手,“你们连长怎么自己不来?总是使唤你算什么?哪儿这样的主官?”
崔言仍在笑,好声好气地替方承解释道:“最近事情特别多,连长忙得团团转。不过这饭盒是他亲自装的,只是团部临时来人找他去一趟,他自己连饭都没吃完。正好我就在旁边,是我主动要求来的。”
她撇撇嘴,嘟嘟囔囔道:“我早上看他挺闲的。”
不过在对上崔言时,傅俏倒是笑意盈盈的。
“一班长,谢谢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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