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七号，考场门口人山人海。

许枝意和同学们在指定区域集合，徐东兴穿着红T恤，挨个和学生们击掌。

“平常心，你们没问题！”他声音洪亮。

进考场前，许枝意回头在人群中寻找。

很奇异地，她一眼就看到了宋程睿。他站在不远处，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她也回了一个。

两天考试，时间过得飞快。最后一科英语交卷铃响时，许枝意长长舒了口气。

走出考场，外面是喧闹的人海。

家长、老师、记者挤成一团，她艰难地穿过人群，突然被人拉住手腕。

是宋程睿。

“跟我来。”他说，牵着她挤出人群。

他们一路小跑，穿过两条街，在一个僻静的小公园停下。

初夏的风吹过梧桐树叶，沙沙作响。

“考得怎么样？”他松开她的手，气息有些不稳。

“还行。”许枝意平复着呼吸，“你呢？”

“我也还行。”宋程睿看着她，“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吗？”

“回答什么？”

“你的志愿。”他说，“京北还是沪大？”

许枝意从书包侧袋掏出那封信：“我看到了。”

宋程睿耳根微微发红：“那……”

“我从来没想过沪大。”许枝意轻声说，“从一开始，就是京北。”

宋程睿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们站在初夏的风里，相视而笑。

不远处，高考结束的学生们在街上欢呼，纸片从教学楼窗口飘下来，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雪。

“许枝意。”宋程睿很认真地看着她，“等成绩出来，我们好好谈一谈，好吗？”

她点点头：“好。”

这一刻，她不想去考虑未来可能有的变数，不去想异地恋的艰难，也不去想父母的意见。

她只知道，这个男孩在她最难熬的时光里，用他笨拙又真诚的方式，陪她走过了这一程。

回学校的车上，张宁夏凑过来：“刚才宋程睿拉你跑哪儿去了？”

许枝意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笑了笑：“没什么，就说了几句话。”

“骗人。”张宁夏哼了一声，“不过算了，考完了，你们爱怎样怎样吧。”

班级聚餐安排在晚上。徐东兴一改平日的严肃，挨个和学生们合影。

许枝意被拉着拍了好多张，结束时已经晚上九点。

宋程睿在饭店门口等她：“送你回家？”

许望平原本说来接她，但她打电话说不用了。

六月的晚风温热，他们并肩走在人行道上。

经过学校门口时，发现还有不少学生聚在那里，不知谁带的头，开始齐声唱歌。

“继续跑，带着赤子的骄傲……”跑调的歌声里夹杂着笑声和哭声。

到她家楼下，宋程睿停下脚步：“就送到这里吧。”

“嗯。”

“成绩出来前……”他顿了顿，“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能。”许枝意说，“我今晚就回家要手机。”

他眼睛弯起来：“好。”

许枝意转身上楼，在楼梯转角处回头，他还站在原地，朝她挥手。

回到家，父母都还没睡，坐在客厅里等她。

电视开着，但他们的注意力显然不在屏幕上。

“小意，考得怎么样？”母亲迎上来，关切地问。

“感觉还行，正常发挥。”许枝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

许望平打量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出更多情绪，最终只是点点头：“考完就放松放松，别多想。”

“嗯。”许枝意应着，目光扫过客厅，“爸，妈，我的手机……可以还给我了吗？”

高二暑假，为了让她心无旁骛，手机被没收了。

此刻，她迫切需要重新连接那个可能与他有关的世界。

许望平起身，从卧室抽屉里取出那个久违的手机，递给她，不忘叮嘱：“刚考完，也别玩太晚。”

“知道啦。”许枝意接过手机，几乎是跑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她迫不及待地按下开机键。

没有反应。

她又耐着性子插上电源，翻来翻去等待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这个过程实在有些煎熬。

终于，等待系统启动的那几十秒，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企鹅图标上瞬间冒出的红色数字不断攀升，班级群、好友群、私聊……信息爆炸般涌来。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有些发颤地点开了与宋程睿的聊天界面。

最后一条消息，还停留在高考前几天，他发来的鼓励话语。

她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发出考后的第一条信息。

是先问到家了吗，还是直接说我今天很高兴？

正踌躇间，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个熟悉的头像跳动起来。

宋程睿：「到了？」

简单两个字，驱散了所有不确定的迷雾。

许枝意：「嗯，刚到。」

宋程睿：「那就好。」

停顿了几秒，他的状态栏显示正在输入，反反复复。

许枝意的心也跟着那提示起起落落。

终于，新的消息跳了出来。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许枝意：「什么事？」

叮咚，另外一个熟悉的动漫狗头图像跳了出来，发来一句话。

「就是这件事。」

许枝意：「？？？」

许枝意盯着屏幕上那行字，手指悬在键盘上，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宋程睿的消息又跳出来：「那个号也是我。」

许枝意慢慢坐到床边，脑海中闪过高中三年的点点滴滴。

就要开坦克车是他，那个总是深夜陪她打游戏，听她抱怨数学题，还跟她一块吐槽学校的热心网友。

她点开就要开坦克车的资料页，又点开宋程睿的，两个账号的信息在眼前交替。

头像风格迥异，说话方式也刻意做了区分，但此刻回想，那种莫名的熟悉感终于有了答案。

许枝意：「什么时候开始的？」

宋程睿：「就那次你要玩游戏，我害怕被你发现了，就用了个小号。」

她记起来了，当时她为了解压，想着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找个人陪自己一块打游戏。

许枝意：「为什么不说？」

宋程睿：「一开始是怕你生气。后来……是不知道怎么说。」

那些她以为来自陌生网友的温暖，全都源自他。

许枝意：「你怎么知道那个游戏账号是我？」

宋程睿：「张宁夏告诉我的。我求了她很久。」

许枝意怔住。

原来她最好的朋友也参与了这个善意的谎言。

宋程睿：「生气了吗？」

许枝意没有立即回复，她回到床边，拿起手机。

许枝意：「所以，你之前一直都知道我玩游戏，所以你当初去了漫展，才帮我带了周边，对吗？」

宋程睿：「嗯。」

许枝意望着窗外，夜色中的城市灯火点点。

她想起最艰难的那段日子，每天短短几局游戏，成了她唯一的喘息。

有一次，她因为父母吵架心情低落，在游戏里操作失误连连，L非但没有责怪，反而陪她站在游戏场景的樱花树下，看虚拟世界里的花瓣飘落。

“现实中也有很多美好的事物。”他在游戏对话框里说，“坚持一下，总会看到的。”

现在想来，那是他惯有的安慰方式。

笨拙且真诚。

许枝意：「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一次，宋程睿的回复来得很快：

「因为想陪着你，又不敢打扰你。」

「我知道你爸管得严，你有时候情绪很不好，怕你压力太大，我很担心。」

许枝意的眼眶微微发热。她想起那些夜晚，每当她想要放弃时，总有一个声音在游戏里对她说：“你今天已经很棒了。”

原来都是他。

许枝意：「你哪来那么多时间？又要训练，又要学习，还要……」

还要分身陪她演戏。

宋程睿：「挤一挤总有的。而且，和你打游戏对我来说也是放松。」

她忍不住笑了。

这话说得太假，谁都知道高中时间宝贵如金。

许枝意：「张宁夏帮你瞒了多久？」

宋程睿：「从开始到现在。她骂了我好几次，说我这样做不对，但又拗不过我。」

许枝意都能想象出张宁夏一边数落宋程睿，一边又心软帮忙的样子。

许枝意：「还有谁知道？」

宋程睿：「没了。」

她靠在床头，思绪纷乱。

被欺骗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想到这一年来他默默做的一切，怒气又渐渐消散。

许枝意：「我要想一想。」

宋程睿：「好。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接受。」

许枝意退出聊天界面，点开班级群。群里正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今晚的聚餐和接下来的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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