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蓝》
陈泊禹怕兄妹两人掐起来,立即出来平息事端,笑说:“净川你手机给我,我来导航。”
静默须臾,梁净川说:“不用。知道路。”
依照今日堵车的情况,大约还要半个多小时才能开到。
陈泊禹低头,轻声问蓝烟:“累不累,要不要歇一会儿?”
“嗯。”蓝烟脑袋一歪,枕在陈泊禹肩膀上,伸手摸了摸提包内袋,想起来蓝牙耳机落家里了。
陈泊禹和梁净川没再说话,可能是怕吵到她,她其实不困,只因为有轻度干眼症,眼睛容易累,所以需要闭眼休息。
车子安静地行驶了一会儿,音响里突然响起歌声。
前奏响了一秒钟她就知道是什么歌,《Eternal Flame》,她很喜欢的一首,在歌单里躺了十来年,地位岿然不动。
她微微抬眼,话到嘴边又懒得讲了。
算了,看在歌好听的份上,“晦气”就“晦气”吧。
车先开到了芝味记。蓝烟和陈泊禹一同下车,去店里挑芝士蛋糕。这店主打新鲜,每两个整点会有一批现烤的出炉,他们等了五分钟,正好赶上六点的这一波。
买完蛋糕出去,路边不见了梁净川的车的踪影。
陈泊禹打了个电话,梁净川说到附近买东西去了,马上回来。
五分钟后,梁净川把车开了回来。
上车,陈泊禹问:“买什么去了?”
“果酒。”
陈泊禹笑:“我去你家蹭过多少次饭了,也没有像你,次次带礼物。”
梁净川说:“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那得你自己悟了,陈总。”
陈泊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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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到陈家,天色暗了下来,越过树荫,看见屋里灯火通明。
梁净川正要把车开进去,陈泊禹伸手指了指,“先开去后门。”
车继续往前开,在前方拐个弯,绕去了大屋的后院。
还没完全停稳,陈泊禹已拉开车门跳下去,拉住蓝烟的手腕,“走。”
蓝烟莫名:“做什么?”
“换衣服。”陈泊禹转向梁净川,“稍等会儿,换完了我们再从正门开进去。”
梁净川没说什么,“嗯”了一声。
下了车,蓝烟被陈泊禹牵着手,从门里进去。
陈家是冖字结构,他们穿过后院,走进了建筑右侧的一道门里,里面寂无人声,一道长走廊延伸至前方,连通主屋。
陈泊禹打开了右手边的一扇门,似乎是客用套房,有个年轻女孩等在里面,脚边立了两只印着某奢侈品牌logo的纸袋,和一个可移动的化妆箱。
陈泊禹对女孩说:“你帮忙换下衣服,头发……头发我反正看不出来没洗,你也简单帮忙弄一下吧。”
女孩点头:“要化妆吗?”
“我觉得不用,素颜就很漂亮了。”
女孩把目光移到蓝烟脸上,端详一瞬,点头:“确实。我把眉毛稍微修一下吧,再补点口红,有气色一点。”
“你看着弄。”陈泊禹抬腕看表,“最多十分钟。”
“好好好,放心。”
陈泊禹看向蓝烟,温声笑说:“我爸妈真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但如果换衣服让你自在一点,我肯定会满足你。这是我一个朋友经常合作的造型师,你有需求尽管跟她提,我去旁边房间等,有事发消息。”
蓝烟稍有怔然,点了点头。
天色愈晚,渐变至更深沉的群青色。
梁净川屡次看时间,十分钟后,目光越过被爬藤植物覆盖的铁栅栏,终于看见蓝烟走了出来。
换了长裙,黑色方领,长度及小腿,裙身微蓬,剪裁简约,晚宴或者酒会都很合宜。
她个子高,气质又清冽,很撑得起。
不得不承认,陈泊禹眼光很不错。
选衣服选人都是。
也是,何必他多余操心,这样让人无法错目的人,陈泊禹又怎会让明珠蒙尘。
陈泊禹牵着蓝烟的手,步履飞快。
两人上了车,车门阖上,梁净川嗅到一股香水味。
馥郁不失冷冽,很符合蓝烟这个人给人的第一印象。
她本人应当是对这些东西没兴趣的,身上唯一的香气就是洗发水,还常常会被清凉油和膏药贴的气味盖过去。
梁净川往镜中看了一眼。
名字里带“烟”,长相却缺乏一点烟火气。
这衣服和香水,好像把她身上的最后一点热气也剥夺了,隔水隔山地端坐在那里,像是一尊玉砌的雕像。
车开到前方大门。
陈家大宅三层挑高,金碧辉煌,今日更因陈家长子的归来而熠熠生辉。
陈泊禹的哥哥的名叫陈泊尧,长他七岁。从名字就能看出,陈家对两兄弟寄予厚望,而陈泊尧作为他们这一辈年龄最长的大哥,确实不负众望,藤校毕业以后去了顶级投行工作,此后又去了一家私募基金,全面负责亚太地区的项目孵化。
要说陈泊禹最佩服谁,他大哥绝对在他名单的第一位。
灯火煌煌,沙发上数道目光齐齐望来。
陈泊禹快走两步,挽着蓝烟到跟前,先热切地跟陈泊尧打招呼:“哥,你回来了。”
陈泊尧笑着伸手拍了拍他肩膀,“是不是瘦了一点?”
“最近忙,饮食不规律。”
陈父陈母也从沙发上站起身,蓝烟立即同他们打招呼。
陈母唐佩玲年逾五十,但保养得当,看着不过四十来岁,珍珠项链托出一张如满月皎洁的脸,妆容精致,找不到一条明显的皱纹。
她脸上带笑,打量人时目光稍一扫过,完全不引人察觉,她颔首应了蓝烟的招呼,视线却是越过她,看向站在后方的梁净川,“路上堵吧,净川。”
“有一点。”梁净川笑说,“蓝烟记得阿姨您喜欢吃芝士蛋糕,特意让我绕路,去买了一点她常吃的那家的新品,请您尝尝鲜。”
蓝烟稍有错愕,因为听出来梁净川这话其实是在帮她搭台阶。她没空细想,先把手里的袋子递了过去。
唐佩玲微笑说:“谢谢,有心了。”自己并不接,唤来一个保姆,指挥她把点心拿去冰箱里放着。
陈父陈永茂适时招呼:“去沙发上坐一下吧净川,等人到齐了我们就开饭。”
陈泊禹问:“还有谁没到?”
“又盈。”
“又盈也要来?”
“嗯。她说好久没见大哥了,过来蹭个饭。”
陈又盈是陈泊禹的堂妹,三叔的女儿。蓝烟跟她打过几次交道,脾气骄纵的大小姐,眼高于顶,目下无尘。
虽然从未明说过,但蓝烟知道陈又盈不喜欢她,觉得她有点“装清高”,但碍于她是梁净川的妹妹,所以跟她保持了表面上的客气——陈又盈对梁净川有好感,大家都看在眼里。
沙发上陈泊尧的妻子站起身,给三人腾位置。
陈泊禹让蓝烟坐,自己只挨着她,靠坐在扶手上,侧身与陈泊尧聊天。
两兄弟长相肖似,都遗传了唐佩玲的优越五官。陈泊尧作为大哥,从小到大的绩优生,而今事业有成,举手投足更显得从容一些。
陈泊禹笑问:“哥,你这次回来多久,是不是过完年再回去?”
陈泊尧说:“差不多吧。”
“那有空去我们公司实验室看看?”
陈泊尧笑说:“一回来就聊工作啊?让我歇几天缓口气。”
陈泊禹研究生毕业之后,在自家公司干了半年,出来自己创业,失败过一次。现在成立的这公司叫“清源创生”,做新型生物活性原料的研发与生产,在梁净川加入之后,做出了很可观的成绩。
公司的天使轮是陈家和陈泊尧以个人名义投资的,陈泊尧占了六成,因此算是公司不择不扣的大金主。但他平常工作忙,基本不怎么过问公司的经营状况。
陈母唐佩玲指挥保姆过来看茶,此时笑着附议:“就是,今天谁都不许聊工作。”
“好,我们换个话题。”陈泊禹把目光转向坐去了对面的大嫂,笑说:“云姐,你跟蓝烟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对吧?”
大嫂叫袁千云,她不喜欢家里的弟弟妹妹叫她“大嫂”,大家又不好意思直呼她的英文名,于是统一了一个“云姐”的称呼。
袁千云抬头看过来,点了点头。
陈泊禹说:“我看你朋友圈,最近去上文物鉴定的课了是吗?”
“那个没事儿上着瞎玩的。”
“蓝烟是做文物修复的,你出去逛街没伴的话可以约上她一起,你们肯定有话聊。”
蓝烟:“文物修复和鉴定是两个领域……”
陈泊禹:“你总比我们一般人了解。”
袁千云笑容很淡:“好啊,就怕打扰蓝小姐。”
陈泊禹:“她周末一般都休息——你们要加一个微信吗?”
袁千云:“……嗯。”
陈泊禹:“那我拉个群。”
蓝烟没说话,屈身端起茶几上水杯喝了一口。
片刻,手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陈泊禹说:“群建好了。”
袁千云:“嗯。我现在加。”
蓝烟把手机拿出来,微信上多出一个好友申请,她点击通过。
袁千云把手机一锁,丢在茶几上,站起身,笑说:“你们聊,我去透透气。”
又闲聊一阵,唐佩玲过来说陈又盈马上就到门口,可以先上桌了。
大家移步餐厅。
高门大户的饭吃起来没那么容易,座次都有讲究,蓝烟懒得费心研究,一切听从安排。
他们落座后不久,门口传来笃笃笃的脚步声。
唐佩玲指挥保姆给大家盛汤,侧头一听,笃定到:“一定是又盈。”
陈泊尧笑说:“我们这么多兄弟姐妹,也就她一个野丫头是这种风格。”
下一瞬,门口便走进来一个光鲜夺目的年轻女人,声音清脆地娇嗔:“大婶婶,你们开饭都不等我!”
唐佩玲笑说:“哪有,都在等你呢。”
陈又盈放包洗手,朝餐厅走来。
圆桌还有个空位,在蓝烟身旁。陈又盈瞟了一眼,没去坐,脚下拐弯,走过去圈住了陈泊尧的肩膀,撒娇道:“大哥,我想挨着你坐。”
陈泊尧的一侧坐着袁千云,另一侧坐着梁净川。
大嫂袁千云看了看,不好劳动客人让座,便要起身。
梁净川却先了一步,微笑道:“您坐,我来换。”
不过小事,大嫂没争,颔了颔首,仍旧坐着了。
蓝烟身侧空位椅子被拖动,酸枝木椅,很具分量,椅腿在大理石地砖上拉出轻微声响。
梁净川坐了下来,保姆将他原本位子上的餐具挪到他跟前。
晚饭正式开始。
此时已过七点半,蓝烟难得饿得胃里空叫。
汤碗在手边,大家都没动,等着陈泊禹父亲陈永茂发言。无非相聚不易、互襄互助一些陈词。
讲完以后,陈永茂叫大家动筷,一时才有碗筷碰撞的轻响。
蓝烟不是第一次跟陈泊禹父母吃饭,但无一例外都像在受罪。不过好在今日的主角不是她,不必打起精神应付。
话题几易,笑语欢声。
圆桌中心转动,梁净川每次夹菜,视线总会从身旁的人身上掠过。
他知道蓝烟不是能受委屈的人,她此刻却有种安然的无所谓。
不知道是真不在乎,还是为了融入陈泊禹的家庭,打碎牙往肚里吞。
梁净川的走神终究被注意到了,不知是谁开口:“净川你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梁净川回神,笑答:“菜好吃,我专心吃菜呢。”
陈母唐佩玲笑:“你这张嘴。”
陈泊尧说:“是我们只顾聊家里的事,净川插不上话。”
陈父陈永茂:“净川在我们家跟在他自己家是一样的。”
梁净川笑说:“是。承蒙叔叔阿姨一直照顾。”
唐佩玲又说:“净川你跟泊禹同岁是吧?”
梁净川点头。
“谈女朋友了吗?”
“没有。”
“那要不要给你介绍对象?我们族里的女孩子,除了又盈这个窜天猴,别的都是才貌双全……”
陈又盈皱鼻嗔道:“大婶婶!”
大家又哈哈大笑起来。
梁净川亦不失笑容:“还没立业,不好耽误别人。等我和泊禹事业做成功了,一定请阿姨亲自为我把关人生大事。”
唐佩玲:“你这个人,怎么跟鱼一样,滑不溜手的。”
气氛活跃至此,陈永茂提议大家一起碰一杯。
陈又盈发现了梁净川杯子里的竟然是果汁,嚷着要让他换成红酒,他坚持等会儿还要开车不便饮酒,没人能劝动,只好由他了。
杯子碰了一圈,梁净川将其放下时,察觉到蓝烟瞥了他一眼。
他转过头,赶在她收回目光时,捕捉到了这一眼的意思:好装。
蓝烟本科和研究生都是在北城读的,她大三那年,梁净川获得了TOP高校的直博机会,去了北城。
两人虽同在北城,却不同区,地铁也要一小时,本来就互相不顺眼,自然不会有什么交集。
梁净川倒是联系过她,冷不丁地会给她发条消息,叫她出来吃饭;或者说蓝骏文联系了他,让他给她送感冒药。
总归见面次数寥寥,大多数的会面,还是发生在节假日的家里。
蓝烟不知道他在什么时候修炼出了这样一副社交面具,圆融得滴水不漏,配合一副金昭玉粹的皮囊,轻易能博人好感。
可一个人的本质怎么会轻易改变,她比谁都清楚,这副面具之下的梁净川,冷淡傲慢又欠揍。
/
这样一顿家宴,吃了快一个小时。
大家移步客厅,饮茶解腻。
蓝烟来了一通工作电话,室内吵,她出去后院接听。
通话有些长,结束之后,正要进去,看见前方露营椅有个人在抽烟,星点红焰,青烟缭绕,似乎是陈泊尧的妻子袁千云。
蓝烟出声:“是不是打扰你了?”
袁千云:“没有。我后来的。”
蓝烟点了点头,顿一下,又微笑说道:“刚刚……”
袁千云眉毛立即拧起来,开口换成了英语,噼里啪啦地说了一串什么。
随即将没抽完的烟,用力地摁进随手带的烟灰缸里,从椅子上起身,不再看她,大步朝门口走去。
蓝烟英语水平只够日常交流,所以袁千云这番话她听得很费力,但勉强理解了大概,意思是她在国内不会待很长的时间,没空陪小孩子玩“交朋友”的过家家游戏。
她可能误解蓝烟是要借着刚加上微信的热乎,跟她拉近关系。
话非常不客气,似乎一点也不怕因此得罪陈泊禹。
蓝烟立在原地,好一会儿没动。人在面临劈头盖脸的指责时,第一时间都是懵的。
过了一会儿,蓝烟转身。
却瞬间凝住表情。
檐下的厨房窗边,立着一道身影。过于熟悉,她一眼认出,那是梁净川。
他手里端着一只水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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