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辕北辙》
# 05
拿伤号垫高,付思朝也很不好意思,幸好她不是很重,不会一脚把人踩成Zip格式。
李因人看着挺薄,不太厚实,但肩头骨骼很硬,硌得人脚心发酸。她爬上去,把手肘抵在窗台上,努力梗起脖子,结果重心一变,人就往下滑。
李因不太客气:“你不能站稳点吗?”
“对不起啊。”付思朝赶紧道歉,“我脚趾抓力不是很大。”
“……”
可能是也不太想被她脚趾抓,有只手牢牢扣住她脚踝,接触面积尽可能的小,嫌弃得要死,付思朝听见底下传来一声很长的叹气,她突然反思起来,觉得李因脾气其实还不错的。
视野变得很高,付思朝抓紧机会向下看,心中的大石哐当掉到地上——
对面窗户紧闭,里面用黄胶布贴住了,可能是觉得贴“米”字不够牢固,贴了个“粪”字,里边隐隐约约透出来蜡烛的光。
阿嬷见过的风雨比她吃过的饭多,已很淡然。
付思朝余光放远,眉头忍不住紧皱起来。
时针快走到六点,天比她被惊醒时要灰白许多,将一片狼藉的街道依稀照亮。
场景比她想象得还要糟糕数倍。
街道的位置在小岛中心,地势稍低一些,边角起伏的矮山分阻了不少风力,损坏才比较轻。
直面海风的楼宇杵在远处,看不清晰,但隐约能瞥见窗户碎了好几扇,顶层的阳台已经被掀走,屋檐残破,面目全非,遮阳伞和椅子的残骸泡在积水里,路牌歪倒在地上。
再近一点的脚下,大门前已经完全被混浊又急促的洪流充斥,路边停靠的轿车只能露出半个车身,水面呈现一种浑黄的泥浆色泽,宽阔得骇人,落叶和细碎的树枝漂流其上,顺着水势滚滚而去。
雨还在下,水不知道要多久才能退走。
水、电、信号都断了,水不退,交通就没法恢复,所有人都只能在家闭门不出。
无知者无畏,几小时前付思朝还觉得,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害中会有财产损失,但应该不会有多少人受伤。
现在她也无法确定了。
她伸手,很轻地碰触着窗框,手心能感受到自外界传来一种明显的推力,终于发现了一件好事——
不是她的错觉,风势真的开始变小了。
她赶紧利索地爬下来,李因正靠在墙上,凉凉看着她。
天亮起来很快,付思朝这才发现他头发蓬乱,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起皮,不知是失血还是疼的,下巴上有一道细细的划痕,不深,但很长,险些连到脸颊。
好好一个大帅哥,破相了,和他刚来相比简直丑得没法看。
“够磨蹭的。”李因察觉到她的视线,伸手去探自己的下巴,“窗关上了?”
“关上了。”付思朝俯下去,很体贴地先把他手拿开,不让他摸,免得他心情更差,然后旱地拔葱一样努力把李因搀起来,“风已经变小了,再等等估计就停了。”
李因啧了声,已经很烦:“付思朝,你能不能别……”
付思朝:“什么?”
他不说话了,一副懒得理她的样子。
付思朝装作没看见,两人一起跌跌撞撞回到二楼的小楼道里。
一楼的仓库被淹了将近膝盖高的水位,不再涨动了,开始缓慢下退。大约下午一点时,雨彻底停了,阴霾的天挣出来几线阳光,和乌云打架,没能胜利,过半小时又悻悻缩回去了。
两人终于能转移到沙发上,手机都没电,没有别的事可做,只能大眼瞪小眼。
过了阵,付思朝听见李因肚子在叫,他没什么反应,很轻地蜷了蜷腿,把脸偏到一边去,盯墙壁。
离得近,付思朝想假装没听见都不行。自己昨晚是吃了三顿,撑得现在还没消化完,李因胃口不好,就吃了几块鸡肉喝了点粥,又折腾大半天上上下下的,再不吃点东西可能要晕了。
付思朝想到什么,去开冰箱——没开冷冻层,怕里头化冻的水淌出来不好收拾,从上层里拿出来一盒巧克力,用手试探着捻了捻包装纸,还好,只是硬壳稍微软了些,没来得及化成泥,不过再晾几个小时就不一定了。
她把巧克力递到李因面前。
李因往盒子里看,巧克力圆滚滚的,三四种颜色,是瑞士莲,被他很早之前便划分到“儿童用品”那栏,齁甜的吃一颗得就半杯水。
他兴致缺缺地拿走深蓝色的黑巧口味,剥开包装含进嘴里,里边的流心全化开了,很稠地黏着嗓子不肯下去,他蹙了蹙眉,被腻得有点反胃。
付思朝也没闲着,自己剥了个金色白巧的,跟他说话时,腮帮鼓了一半,一张嘴一股奶粉味:“你不吃了吗?”
李因摆手。
付思朝劝道:“再吃一个吧。”
不吃等会儿全坏了。
李因乜她:“……你吃你的,管我干嘛?”
有必要这么关心他?
付思朝劝不动,就不劝了,窸窸窣窣把剩下的三五粒吃完,噎得口干舌燥,赶紧去桌下摸优酸乳,没忘记给李因一盒。
过了阵,付思朝又打卡似的来贴冷屁股:“你痛吗?痛的话要告诉我。”
李因烦不胜烦:“我说疼,你要怎么办?”
付思朝很懵,不知道他怎么不按常理回答:“再忍忍。”
受不了了,跟她说话就火大,李因觉得这人上辈子可能是个牙医。
-
下午三点,太阳出来了,透过窗照进室内,非一般的光辉灿烂,天立即也跟着风和日丽,脸皮极厚,好像昨晚昏天黑地砸窗吹树的不是它一样。
电还是没来,屋里像蒸笼,两人各占据沙发一角,井水不犯河水。
付思朝热得汗流浃背,和沙发接触的后腰熨得能煎蛋,她悄悄躺到瓷砖地上,看了李因一眼,这人好像不怎么喜欢出汗,仍是百无聊赖地看着天花板,脸恹恹侧着,能看见一小半干净的前额和整齐的眉毛。
窗户可以打开了,付思朝跟阿嬷互相报过平安,又回到客厅里,嗅到自窗外漫进来一股腥臭的气味,停在空气中挥之不去,好像有什么东西腐烂了。
是尚未排尽的污水的气味。
远远传来扩音喇叭的声音,不知从哪个菜场拆下来的,电流声很响,吼着“糍粑——糍粑——”,在第三声被掐掉,换上个沙哑而疲倦的男声:
“各家各户——有伤员的赶紧登记一下,来领药品——没伤员的也下来,还有精神能动弹的都尽量来帮忙!”
付思朝坐起来,看向李因,李因也正起身看向她,眼尾上挑,睫毛却密密地低垂着,有种无法忽略的距离感。
她手放在门把上,见李因眼睛跟着她走,于是道:“我下去了?”
李因还是那句话:“不用跟我报备。”
一楼的水已经退到脚背往上,锅碗瓢盆还在上边飘着。别的倒是没什么,付思朝心疼付秋那些旧鞋子,有一双皮靴不比现在的贵,但也是那时为了过年勒紧裤腰带买的,被水泡了一晚上,现在都只能丢了。
她推开铁门,阳光太盛,一下刺得她闭了闭眼。
门前垫高的五级台阶被积水吞没,一点影子都看不见,水面紧紧挨着门槛,像腐烂鱼虾的腥气混着淤泥的臭味,冲得人睁不开眼,不远处,有几簇白毛死气沉沉地蜷在一起,顺着水流漂过来。
付思朝本以为是鸭鹅在游,近了才发现它们都不动了,脖子弯折着,眼睛紧闭。有一只大鹅的喙长得很有特点,扁扁宽宽的,她认出这是邻居养的,很神气,见人就追,名字叫大将军。
它们平日里养在户外,昨晚风最大的时候连棚都掀了,这些鸡鸭鹅被吹到树上撞断脖子,早就死了。
她的心沉下来,看着混浊到无法判断深浅的水面,其他户门陆陆续续打开了,大家劫后余生,都在狼狈地拿盆瓢将家中的积水舀出去,人声逐渐盖过风声:
“都没事吧?真是吓死人了,楼被吹得框框响,一晚上都没敢合眼。”
“水电还断着,得等省城派人过来修吧?”
“麻烦了,那边救援的人不好过来,现在都是支书那边自发组织的,不然能让陈老二划船来?”
“可惜了小芳刚买没几天的车……”
“还说这做什么,人没事就万幸了。”
付思朝抬头,台风过境后的天空,碧空如洗,像一块平静的海洋倒悬在天际。
灼眼的夏阳照常环抱着整个小小的海岛,天和地的景色是割裂的,两板拼图强行拼到了一起,她突然生出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沮丧。
这沮丧很快就被大少爷驱散了,因为他又艰难地跟下来了,还皱着眉头问:“那什么,龙舟?”
“……”远处划来的确实是端午用来竞渡的龙舟,漆涂得张牙舞爪,不合宜的喜庆。道不宽,用这种临时征用的窄船反倒灵活些,付思朝委婉地问,“下来啦,脚不痛吗,怎么不叫我扶你?”
李因睨她一眼,态度竟然比台风前还要差,付思朝从他脸上读出“我也不用跟你报备”这几个大字,就不问了,猜测可能被自己扶来踩去让他奇高的自尊心受了损,现在见条狗都不顺眼。
“喂。”李因说,“狗。”
付思朝猛地抬头,觉得李因有点过分了,就见他朝远处抬了抬下巴,怀疑道:“它跟你认识?”
还真是狗,看着年纪不大,四条腿都软了,牢牢扒在一块烂木板上,尾巴夹得很紧,黄毛稀疏地贴着,露出泡得发白的皮肤,被四面的水吓得呜呜直叫。
黄毛狗路过别人家门口都不动,一看到付思朝就急了,颤颤巍巍地站着,前爪刨木板,想跳过来。
“财财!”付思朝伸手稳住它,“别跳!”
狗判断不好距离,腿脚还都没力气了,现在这泥水,人在里面都难走动,它掉进去马上就会被冲走。最好是拿个棍子把木板拨近一点,但狗听不懂人话,压根不配合,眼瞧着就要冲过门口,就差一点。
付思朝就近找了个最重的固定物,拽住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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