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嘉楠送来忠勇侯府的时候，白凤宁并未想到，会就此与嘉楠离心。

是！

她是曾经应承过嘉楠，让她一直留在自己身边，凭自己的本事活着。

可忠勇侯府真真切切是一个难得的好去处啊！旁人就是削尖了脑袋，也未必能钻营得来。

她做决定的时候，自问这是一件双赢的好事。

可谁曾想回去以后，一向温顺听话的嘉楠，却红着眼睛问她，是不是一直以来都不过是在哄骗她。

白凤宁想起那日，仍是不免有些伤怀。

嘉楠八岁就跟在了她身边，几乎跟她养大的没有两样。

说句托大的话，嘉楠能长成如今这般模样，与她的亲娘关系倒不大，真是她培养出力的更多。

诚然她有她的目的，可这十年的日夜相处，又怎会一点感情都无呢？

凤宁心中感慨万千，嘉楠又何尝不是。

她的人生历程里，最绕不开的就是白凤宁。

她敬重过，疏离过，爱戴过，怨憎过……最终却只落得一个，不知到底该如何面对对方。

上一个让嘉楠有这么复杂情绪的，还是她的母亲张宛贞。

不知是不是如今已得了放籍书的缘故，嘉楠原本一直逃避的事，此刻竟觉得并不是那么难以面对。

“夫人，”嘉楠终是舒缓了语气，“按说……您是主，我是仆，万没有我怨您的道理，可我跟了您十年，与您在一起的时间比我与生母在一起的时间都长。”

“说句僭越的话，在我心里您就是我第二个……第二个长辈。是您教我读书认字，教我为人处世，让我有机会拜师学医……可以说，没有您就不会有今日的我。”

“我……我曾经想过要跟您一辈子的。”嘉楠微微仰了仰头，避免眼泪落下，“您说过，只要我好好做事，您会留我一辈子的……”

“那日，我问夫人是否一直是哄骗于我，是我伤心之余的气话，我知晓夫人曾经对我的好，都是真的……今日，既然您先开了口，嘉楠仍是想斗胆一问，还望夫人如实相告。”

嘉楠抬头，不卑不亢地看向白凤宁。

这也是她第一次，与白凤宁正视着对话。

白凤宁有些恍然，嘉楠仿佛真的与从前有所不同了。

她开口，声音有些哑然：“你说。”

“您当时答应老太君把我送到侯府的时候，在您的心里，有没有那么一瞬……是想问问我的？”

“如果……如果我当时说不愿，您会不会……会不会改变主意？”

嘉楠问得艰难又犹豫。

或许这些问题，于现实而言根本就不重要，可嘉楠还是问出了口。

她想替那天的自己，寻一个答案。

白凤宁几乎在一瞬间就明白过来，嘉楠为何入了侯府以后，几乎就断了与自己的联系。

或许嘉楠所在意的，从来都是这些年自己是否是真心待她……

可又怎么会不是真心呢？

“嘉楠，无论你信不信，我答应老太君答应的那么爽快，诚然有我觉得方府可以受益的原因，但我可以跟你保证，我确实思虑过，觉得这对你而言也是一个不错的去处，这才答应的。”

“至于你说，为何不问问你，若你不愿我会不会勉强你……我无法给你一个建立在假设之上的答案。”

白凤宁看向嘉楠，神情坦坦荡荡：“嘉楠，并非我倚老卖老，但在人生这条路上，我确实比你们年轻人见识得更多。我早已过了感情用事的年纪，我做决定的每一件事，都是看值得不值得。”

“当年收下你，是看你为人聪敏，年纪虽小却心志坚定，后来培养你，亦是因为你做人做事都靠谱，值得培养。”

“对你，我有我的私心不假，但在不伤害我自己的利益的前提下，我从来都是在尽可能地，在做为你好的决定。”

“这一点，我问心无愧。”

在听白凤宁的话的过程中，嘉楠的神情逐渐变得平静而淡然。

她看向堂上端坐的贵妇人，明明和她的母亲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可在说“为她好”、“问心无愧”的时候，是那么相似。

嘉楠忽然有些明白，自己为什么作为奴仆却会怨憎白凤宁对她的“抛弃”。

其实，她一直是把白凤宁当成与母亲同等分量的长辈来看待的。

嘉楠忽然就释然了。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在自欺欺人。

她面对泽兰的时候，那么信誓旦旦地说，即使是夫人也不可依靠。

可实际上，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从来都是信任和依赖白凤宁的……

“夫人。”嘉楠的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其实……都过去了。”

无论是白凤宁的决定，和她一时的愤懑，其实，都早就过去了。

人生，是要向前看的。

白凤宁成就了十八岁的嘉楠，但沈嘉楠的一生，还很长。

尤其在陆翊桉给了她自由之后，其实这些事情，早就都不重要了。

只是她想问，如今问完了，也就彻底释怀了。

“侯爷已然给我放了籍，不日，我就要离开望京了。”

“夫人养我一场，我以身报了夫人，不敢说两清，但我帮侯府两位侯爷诊治都出了力，夫人所求的利，侯府定然不会吝啬，嘉楠自问不再相欠。”

“今日一问，其实不过想求个心安罢了，多谢夫人成全。”

嘉楠郑重地跟白凤宁行了一礼，这一次，行的是主仆之礼。

也是最后一次，主仆之礼。

白凤宁一怔，虽然她早已从珍娘口中知晓了陆翊桉替嘉楠放籍的事，但她一直以为这是陆翊桉为了给嘉楠抬身份。

此时乍然听闻嘉楠准备离开望京，语气中竟带了些焦急：“你一个人，离开望京能去哪儿？！若是你不愿意呆在侯府，可以回来方府啊！你若喜欢行医，往后我盘个医馆给你，就像在泸陵时那样……”

嘉楠的家里是个什么状况她又不是不清楚，若回去家中，还不若留在她身边！

“夫人。”嘉楠出声打断，“我知晓夫人是为我好，但我其实，一直都想离开后宅去看看外面的世道的。如今难得有机会，夫人就放心叫我自己去闯一闯吧！”

白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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