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归》
淮扬菜。
她从十岁离宫后,便再也没有吃过。在清心观长年茹素,她早已忘记了自己偏好的口味,可裴衍,一个外人,为何会知晓?
“他还说了什么?”李嫣皱着眉问道。
白露想了想道:“裴大人说让尚食局的人照着纸上写的去做,殿下若觉得不合胃口,不必勉强。”
闻言,李嫣沉默良久,将几页纸递给白露,道:“拿去烧了。”
“什么?”白露不明所以,“这是为何?”
李嫣并不打算解释,看着她重复道:“拿去,烧了。”
白露一怔,随后接过纸,依言将其凑近灯烛,待火光快燃烧至纸的末端才松手,任灰烬飞落至炭盆。
御书房里正在议事,李牧心情极差。
郭甫云一早便领了御史台和六部几个官员,天还没亮就进了宫,说是抓到了进献玉如意的背后之人,谋逆案皆系误会,怕圣心忧虑,不敢耽搁,一得了消息便赶来禀报。
裴衍进门时,众人的视线短暂从他身上掠过,又各自垂眸。
郭甫云在御前沉稳拜道:“陛下,献此玉如意的人乃是我郭氏门下一个清客,此人颇擅玩乐技艺,前段时日在东街酒肆与人斗蛐蛐,屡战屡胜,现场众人无不称奇,其中有一酒客名为潘扬,输红了眼便将祖传的玉如意拿出来抵债,玉上的字从他接手时便有了,那人为免去麻烦,用特制的药水遮盖了字迹,抵给了门客,门客为示好将其赠予我那不成器的孙儿,怎料他竟未着人仔细勘验便转呈东宫,这才酿下过错,惊扰圣驾。涉事一干人等皆已着人看守,臣御下不严,惹出祸事,请陛下治罪。”
殿内静可闻针。
一夜之间,便能找出所有涉案人员,捋清脉络,直接将谋逆之嫌转变为一时失察,保住了太子,保住了郭家。至于所谓的祖传之物和门客是真是假,众人皆知再追究下去已无甚意义,他既能推一个替罪羊出来,定是做好了十足的证据链以待追查。
李牧焉能看不出其中关窍,只是观郭甫云行事之果决足以迅速扼住任何不利于郭家的事态,甚至越过大理寺,便自行至御前陈情,他即便尚有疑心,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沉默半晌,只道:“既是误会,相关人等便移至大理寺和刑部审办,至于郭相……
李牧本想借此事治一治郭家,可眼下一把火还没烧起来就被浇灭,心里终归是不爽,看着郭甫云,竟是有些不留情面道:“明知贪墨案尚未结案,却纵家中后辈私与人私相授受,既失察亦失责,身为百官之首,若不能齐家何以治国?你说,朕说得对吗?”
众人心底一沉,皆听出了皇帝的不悦。
郭甫云跪拜道:“陛下圣明,臣自知有罪,回去后定当好生管教府中之人,绝不再犯。”
李牧顺势道:“既知有错,便即刻回府思过吧。”
郭甫云瞳孔微微一缩,向李牧看了一眼,方拜道:“谢陛下。”
晨钟声起,郭甫云走后,御书房仍在议事。
李牧是故意下他的面子。
御史台有人又提起和亲一事,刘琨顺势出列道:“陛下,关于和亲一事,臣以为不若派一男子前往,更为合适。”
裴衍站在末尾,闻言抬眼看向他。
刘琨,他记得上一世此人是李嫣的人。虽不知晓李嫣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暗中将这个唯郭相马首是瞻的言官收至麾下,但能确定的是刘琨对她忠心耿耿,李嫣入狱后,他仍几次为她上奏喊冤。
这一世,李嫣这么快就拿下他了吗?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众人闻言皆是一惊,几乎同时看向刘琨。
让男子和亲,这像什么话?
李牧眉头一拧,道:“说来听听。”
刘琨道:“择一世家子弟或青年才俊许以王爵,较之公主下嫁所费仪仗、嫁妆不过十之一二,省下的军饷预计可达数十万,此为其一。北乌尚武,铁骑兵力强悍,从前我朝亦有公主和亲的先例,然一朝联姻也只能保十数年太平,若想止戈还是要从内部削弱北乌的实力,而在此方面男子行事稍比女子更为便利,此为其二。若有朝一日,我朝欲攻下北乌,有此内应,定能事半功倍。”
一番言论,细听之下颇打动人心,方才还震惊的几人一时间也琢磨起他的提议来了。
有人问:“可我们能想到的,北乌焉能想不到?只怕弄巧成拙,反倒影响了盟约。”
刘琨却笑道:“北乌人好战,若派武力过于出色的男子去,难免会引对方戒备,故而,这和亲人选最好是文臣,至少,看起来要稍显弱势,方能迷惑对方。”
有理有据,倒也无法反驳。
在场的几个官员大多知晓刘琨与郭相交好,暗暗猜测他之所以有此大胆的提议,应是受郭相授意,故而相互对视一眼,不再出言反对。
李牧问:“那派谁去?”
是啊。
派谁去?
又一人道:“自古以来,男子承袭宗祧,上奉祖先香火,下续家族血脉,若碰上家中独子的,一朝远赴外邦,和绝嗣有何区别?”
绝嗣?
李牧想到什么似的,目光忽的悠远。
裴衍一言不发,看向说话之人。
兵部侍郎,昔日定远军参将,杨拓。当年陆家被斩,定远军中核心的几个将领死的死,贬的贬,唯有杨拓,因娶了吏部尚书林叔远最受宠的嫡女,在岳父的多方奔走下,方得以免受牵连,从那场政治势力清洗中全身而退,转入兵部任职。此人寡言低调,之前对和亲一事并未表态,今日却主动与刘琨打起了配合,这背后也是李嫣的手笔吗?
两人看似意无所指,实际句句都在引导陛下选中他们想要的目标。
世家子弟,文臣,独子。
原来这便是李嫣的目标。
“裴衍,你可有推荐?”李牧向他看去,众人的目光也瞬间汇聚到他的身上。
裴衍这才抬首,看向李牧。
砍向世家的刀,由他一个寒门来拿,最合适。陛下这是要让他当出头鸟,成为世家的眼中钉。
他想了想道:“臣以为,弘文馆秘书郎郭砚修,可堪大用。”
*
御书房议事结束。
众人都从里面退了出来,裴衍走在最后面。
相比其他人对他避之不及,刘琨却是有意稍稍放缓了脚步,待裴衍走近,打量着他的神情,一边走一边道:“裴大人近来颇得陛下青眼啊。”
方才他就知道,裴衍是从永乐宫来的。
虽说他与永乐宫那位有婚约在身,但毕竟尚未成婚,留宿后宫终是不成体统,但陛下却视若无睹,依旧召他来议事,除去对永乐宫那位公主的宽纵,陛下心里还是有意提携裴衍的。
要说永乐宫那位,着实是心机颇深,手段了得。
不但料到了陛下会恢复她的封号,连郭家卷入玉如意谋逆案都料到了,不过细究始末,这玉如意案背后究竟是碰巧还是她一手促成,尚未可知。仅凭一块玉和区区几字,根本不足以奈何郭家,但却能让陛下心里那颗怀疑的种子迅速生长。
圣心疑,郭家危。
难怪那日她走后,还让手底下的人叮嘱他,和亲一事须得等她回了宫再提,原来打的是这主意。郭相嫡子早逝,好在留了郭砚修这一个独苗,郭相对其寄予厚望,年纪轻轻便安排其进入弘文馆,官职不高但胜在清闲,有大把机会可以结交名士,积累人脉,若不出意外,等过几年再转入六部,手握实权,便能顺理成章地成为下一个宰相。
可偏偏,出了意外。
裴衍客气道:“大人言重了。”
刘琨问:“不过裴大人怎会想起举荐郭秘书郎呢?此事若让郭相知晓,大人往后的日子怕是难过啊。”
裴衍听出了他的试探之意,此问无非是想确认他究竟和李嫣合谋,还是暗中得了陛下的授意,若是前者倒还好说,若是后者,那可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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