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武侠平行世界》
~第四十九章~
Part 49! Part 49! Part 49! Part 49! Part 49! Part 49! Part 49! Part 49!
陆冠英那一声饱含血泪与刻骨仇恨的怒吼,仿佛要将胸腔都撕裂开来,声音穿透了战场上的金铁交鸣与垂死哀嚎,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他双目赤红如血,原本俊朗的面容因极致的悲愤而扭曲,死死锁定着那个一身白衣、姿态悠闲的欧阳克,仿佛世间万物都已消失,只剩下这不共戴天的仇人。他甚至忘记了自身武功与对方判若云泥的差距,脑海中只剩下归云庄冲天的火光、亲人们倒在血泊中的惨状,一股血气直冲顶门,挺起手中那柄寻常的青钢剑,不顾一切地便要扑上前去拼命!
“少庄主不可!”他身后一名浑身浴血、断了一臂的老家将见状,惊得魂飞魄散,嘶声阻拦,却已不及。
欧阳克好整以暇地看着状若疯虎般冲来的陆冠英,嘴角勾起一抹残忍而轻蔑的弧度。他甚至连折扇都未完全展开,只是待陆冠英剑尖及至身前尺许时,手腕才微微一抖,合拢的扇骨如同毒蛇出洞,精准无比地点在陆冠英的剑脊之上。
“叮”的一声轻响!
陆冠英只觉一股阴柔诡谲、却又沛然莫御的劲力顺着剑身传来,整条右臂瞬间酸麻剧痛,仿佛被无数细针攒刺,五指再也握不住剑柄,“哐当”一声,青钢剑脱手落地。他前冲之势不止,欧阳克却已如同鬼魅般侧身滑步,左手衣袖随意一拂,一股暗劲涌出,正中陆冠英胸口。
“噗——”陆冠英如遭重锤击打,胸口烦恶欲呕,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向后踉跄跌出,若非被那断臂老家将拼死抱住,只怕已摔倒在地。
“啧啧,”欧阳克轻摇折扇,脸上那邪魅的笑容愈发令人憎恶,“陆少庄主,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想来报仇?连给我热热身都不配!还是乖乖躺在地上,看着我是如何炮制你这些同伴的吧!”他言语刻薄,目光却扫向刚刚逼退一波金兵的郭靖和杨康,充满了挑衅。
“欧阳克!你这畜生!”郭靖摆脱了裘千仞,怒吼一声,降龙掌力勃发,将一名趁机偷袭的金兵百夫长震得骨断筋折,倒飞出去,便要向欧阳克冲来。
杨康也是面沉如水,指尖一阳指力蓄势待发,眼中寒光闪烁。
然而,此刻城头的整体战局,却因陆冠英带来的那支生力军的加入,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这支上千人的队伍,虽然个体武功参差不齐,但那股由家破人亡的悲愤和保家卫国的决绝凝聚起来的气势,却惊人地强大。他们在鲁有脚声嘶力竭却有条不紊的指挥下,如同注入堤坝缺口的坚韧磐石,迅速填补了西门防线最脆弱的几处。尤其是那几名全真道士结成的剑阵,长剑寒光闪烁,依循着玄奥的步法运转,剑气连绵成网,将一波波试图攀上垛口的金兵精锐绞杀当场,极大地稳定了摇摇欲坠的阵脚。
喊杀声、兵刃撞击声、垂死者的惨叫声依旧震耳欲聋,但原本几乎一面倒的崩溃态势,竟被硬生生地遏制住了!宋军原本低落的士气,看到这群如同神兵天降的援军如此悍勇,也不由得为之一振,残存的守军爆发出更强的战斗力,与援军并肩死战。
后方高台之上,完颜洪烈负手而立,华贵的锦袍在风中微微拂动。他面色阴沉如水,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仔细地扫视着城头的每一处变化。谋士的低声禀报证实了他的判断:“王爷,宋军这支生力军战力不俗,更兼士气高昂,我军强攻伤亡陡增。且洪七公、黄药师等人皆在,欧阳先生与裘帮主虽强,一时也难以突破……久战于我不利。”
完颜洪烈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栏杆,心中飞速盘算。襄阳城高池深,守军抵抗意志之顽强超出预期,如今又添强援,更有诸多武林高手助阵。欧阳锋与裘千仞虽是他重金礼聘的杀手锏,但看来也无法在短时间内奠定胜局。更重要的是,他深知攻城为下之策,若在此消耗过多精锐,即使拿下襄阳,也无力继续南侵。更何况……他眼角余光瞥向远处那杆代表蒙古观察使的苏鲁锭长矛,心中冷笑,那些蒙古人恐怕正乐见自己与宋军两败俱伤。
“传令!鸣金收兵!”完颜洪烈的声音冰冷而果断,不带一丝犹豫,“各部交替掩护,缓缓后撤至三里外营寨!弓弩手密集覆盖城头,压制宋军,防止其出城追击!”
“铛——铛——铛——!”
清脆急促的鸣金声骤然响起,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在每一个攻城金兵的心头。正杀得兴起的金兵闻令,虽有不甘,但严格的军纪让他们立刻如同退潮的海水般,沿着云梯、绳索,或扛起同伴的尸体,或拖着伤残之躯,迅速而有序地向后撤退。城下瞬间空出了一大片地带,只留下满地狼藉的尸体、破碎的兵器、兀自燃烧的攻城车以及那触目惊心、几乎将泥土都染成暗红色的血泊。
城头之上,压力如同潮水般退去。许多守军愣了片刻,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随即,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猛地爆发出来!劫后余生的庆幸、守住家园的激动、失去战友的悲痛……种种情绪交织,许多人脱力地瘫坐在血泊和尸体之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仿佛要将肺里的血腥气和硝烟味都置换出去,也有人抱着同伴的遗体,发出压抑不住的痛哭。
顶尖高手的对决,也因这突如其来的收兵命令而戛然而止。
欧阳锋与洪七公、黄药师、一灯大师硬拼一招,四股磅礴巨力轰然对撞,气浪翻滚,将周围丈许内的尸体和碎石都清空了出去。欧阳锋借力一个诡异的倒翻,如同没有骨头的大鸟,轻飘飘地落在高高的城垛之上,身形随着垛口的起伏微微晃动。他那双倒三角眼中闪烁着极度不甘和暴戾的凶光,死死盯着下方的三大宗师,沙哑刺耳的声音如同夜枭啼叫:“老乞丐!黄老邪!段智兴!今日算你们命大!下次,必取尔等狗命,以祭我白驼山威名!”,“克儿,我们先撤!” 话音未落,他身形再次诡异地一扭,竟如同壁虎般贴着城墙滑下数丈,随即几个起落,便融入了正在撤退的金兵洪流之中,消失不见。
欧阳克听到欧阳锋撤退的信号后,城头宋军目光皆不善地聚焦,尤其是那个刚刚被自己随手击伤的陆冠英,那充满刻骨仇恨的目光更是让他如芒在背。他虽然自负武功大进,但也不敢托大到以为能独抗这满城高手。他潇洒地(或者说故作潇洒地)“唰”一声展开折扇,轻摇几下,对着怒目而视的郭靖、杨康冷笑道:“郭小子,杨小子,黄姑娘,今日便暂且别过!来日方长,咱们有的是机会‘亲近’!”他特意在“亲近”二字上加重了语气,充满了不怀好意的暗示。目光又扫过被扶起的陆冠英,轻蔑之意更浓:“陆少庄主,好好练功,说不定下辈子有机会碰到我的衣角。”说完,在一众白衣女侍的簇拥下,身形飘忽,如同柳絮般沿着云梯滑下,迅速远去。
裘千仞见欧阳锋退走,又见金兵如潮水般退去,自己一人深陷敌阵,虽对《九阴真经》渴望至极,但也知此刻绝非良机。他恨恨地瞪了郭靖一眼,那眼神如同毒蛇,嘶声道:“郭靖小兒!真经暂且寄放在你处!待老夫料理了襄阳,再来取你性命和真经!”说罢,他双掌猛地向前一拍,一股刚猛无俦的掌风将三名试图靠近的丐帮弟子震得吐血飞退,随即身形拔地而起,他轻功了得,如同一只巨大的灰色秃鹫,掠过混乱的城头,几个起落便下了城墙,速度极快地追着金兵大队而去。
强敌暂退,城头暂时恢复了某种暴风雨后的诡异平静,只有伤者的呻吟、战友的啜泣以及军官们整顿防务的呼喝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火烧尸体的焦臭味以及硝烟的呛人气息,令人作呕。
众人顾不上喘息,立刻围拢到周伯通身边。只见这平日里活蹦乱跳、没一刻安静的老顽童,此刻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也有些发紫,斜靠在一段被砲石砸毁的垛口残垣上。左臂的伤口已被黄药师用撕下的衣襟紧急包扎,但暗红色的血液仍不断渗出,将布条染透。那支几乎穿透他手臂的狼牙箭矢已被黄药师运指如刀,削断箭杆,但深嵌入骨的箭头尚未取出。周伯通疼得额头冷汗涔涔,却仍强撑着龇牙咧嘴,嘴里不住嘟囔:“哎呦喂……疼死老顽童了……这蒙古鞑子的箭……怎地如此阴毒……劲儿大还带钩子……拔出来肯定更疼……不好玩,一点也不好玩!”
洪七公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查看伤口周围,又搭了搭周伯通的脉门,脸色凝重得如同罩上了一层寒霜:“箭头有毒,而且是混合了漠北狼毒和某种西域奇毒的烈性毒药!更麻烦的是,这箭矢构造奇特,带有倒钩,深嵌臂骨,若是强行拔出,只怕会带出一大片血肉,甚至伤到筋脉!老顽童,你这胳膊……麻烦大了!必须立刻找医术高手处理,而且在这之前,万万不可再妄动真气,否则毒性随气血运行,侵入心脉,或是伤口崩裂,这条胳膊就真的保不住了!”
一灯大师也俯身,伸出右手食中二指,轻轻搭在周伯通完好的右腕脉门之上,闭目凝神细察。片刻后,他睁开双眼,眼中充满了悲悯与凝重:“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伯通体内似有一股阳和醇正之气,与这阴寒剧毒相互抗衡,延缓了毒性发作,此乃不幸中之万幸。然则毒素盘踞不去,如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经脉,更兼外伤沉重,失血不少,邪毒已有内陷之象。需以金针度穴,辅以雄浑内力,先护住心脉,再行清创解毒,固本培元。伯通,接下来时日,你需绝对静养,绝不可再与人动手,亦不可情绪过于激动。”
周伯通一听不仅不能打架,连玩闹都要受限,顿时苦了一张脸,哀嚎道:“啊?不能动武?还不能玩?那跟死了有什么分别!这劳什子毒药,怎么不干脆毒死我算了!省得受这活罪!”他挣扎着想要挥舞手臂,却牵动伤口,顿时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呲牙咧嘴不已。
黄药师面无表情,但动作却异常迅速。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白玉小瓶,倒出三粒异香扑鼻的“九花玉露丸”,不由分说便塞进周伯通嘴里。又命人急速取来清水、烈酒和金疮药。他亲自挽起袖子,用烈酒清洗双手,然后小心翼翼地解开临时包扎,露出那狰狞的伤口。只见伤口周围皮肉翻卷,已然乌黑发紫,不断渗出暗红色的血水,箭头深可见骨。黄药师眼神锐利,手法稳定如磐石,先用烈酒冲洗伤口,那剧烈的刺痛让周伯通浑身一颤,差点跳起来,却被洪七公和一灯大师一左一右按住。接着,黄药师取出几根细如牛毛的金针,出手如电,刺入周伯通手臂和肩颈处的几处穴道,暂时封住气血,减缓毒性和疼痛。然后才将上好的金疮药细细洒在伤口周围,用干净的布条重新紧密包扎起来。整个过程快、准、稳,显示出极高的医术修为。
“不想真成了独臂老顽童,就给我安分点。”黄药师处理好伤口,直起身,语气依旧平淡,但那份不容置疑的关切却让周伯通缩了缩脖子,虽然嘴里还在哼哼唧唧,却也不敢再乱动了。
就在这时,陆冠英在两名归云庄旧部的搀扶下,挣扎着走到黄药师面前。他推开搀扶之人,再次撩起沾满血污和尘土的战袍下摆,“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黄药师面前,因为内伤和激动,身体微微颤抖,声音哽咽沙哑,几乎字字泣血:
“不肖徒孙陆冠英……拜见师祖!孙儿……孙儿无能啊!未能守住父亲基业,未能护得庄中上下百余口性命……归云庄……归云庄没了!都被欧阳克那奸贼……一把火烧成了白地!庄里的叔伯兄弟、丫鬟仆役……他们……他们都……”他再也说不下去,以头触地,肩膀剧烈耸动,压抑不住的痛哭声从喉间溢出,混合着血与泪,滴落在冰冷的城砖上。那哭声中的绝望与悲愤,让周围闻者无不心酸动容。
黄药师居高临下地看着跪伏在地、痛哭失声的徒孙,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中,冰封的湖面之下,仿佛有岩浆在涌动。归云庄庄主陆乘风,虽因陈梅二人之事被他迁怒驱逐出岛,虽后来被自己带回桃花岛修养,但那太湖之畔的归云庄,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桃花岛在外的一点血脉延续。如今,竟被欧阳克以如此酷烈的手段屠戮焚毁,这不仅是陆乘风父子的血海深仇,更是对他桃花岛、对他“东邪”黄药师的公然挑衅和践踏!
他缓缓伸出手,虚虚一扶,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陆冠英托起。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中捞出,带着刺骨的寒意:“起来。男儿丈夫,哭有何用?此事,我已知晓。”
他目光如电,扫过陆冠英身后那些同样伤痕累累、面带悲戚与仇恨的归云庄残部,他们大多身上带伤,衣衫褴褛,但眼神中却燃烧着不屈的火焰。黄药师心中微微一动,语气稍缓:“你能在绝境之中,带人杀出重围,保全部分血脉,已属不易。是非过错,不在你身。如今既到襄阳,便暂且安顿下来,好生养伤。”他顿了顿,看着陆冠英那因仇恨而显得格外执拗的眼神,以及那明显与欧阳克相差悬殊的武功,沉声道:“报仇雪恨,凭的是一口怒气,更是实打实的本事。从今日起,我允你修习桃花岛上乘武功。望你勤学苦练,莫要再堕了师门威风,将来亲手了结此仇,方是正道。”
陆冠英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与极度感激的光芒!他深知桃花岛武功精妙绝伦,乃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绝学,师祖此言,无异于是给了他报仇的最大希望!他再次重重叩首,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孙儿……孙儿叩谢师祖大恩!必当日夜苦练,绝不负师祖厚望!此生若不手刃欧阳克,誓不为人!”
黄药师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陆冠英挣扎着站起身,抹去脸上的泪痕与血污,但那极度的焦虑却并未消散,反而更甚。他急步上前,也顾不得礼节,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尖锐:“师祖!孙儿冒死前来,除了报信和助战,还有一件万分紧急、关乎桃花岛存亡的大事禀报!”
众人刚刚因击退金兵和处理周伯通伤势而稍缓的心情,瞬间被陆冠英这凝重无比的语气再次提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孙儿在太湖突围后,为躲避欧阳克爪牙和金兵搜捕,曾冒险潜入一艘为金军运送补给的中型海船底舱。”陆冠英语速极快,仿佛慢上一分便会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在舱底,我亲耳听到两名押船的金国将领醉酒后的谈话!他们提及一个由金国赵王完颜洪烈亲自下令、西毒欧阳锋献策的惊天阴谋!”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一字一句地说道:“金国派出了一支精锐船队,由金国宫廷供奉的番僧‘灵智上人’,以及长白山‘参仙老怪’梁子翁为首,率领数十名金国精选的好手和数百名悍卒,携带了数量惊人的火油、霹雳弹、轰天雷等火器火药,绕开长江防线,取道外海,目标……目标直指东海桃花岛!”
“他们声称,要趁师祖您和洪老帮主、一灯大师等中原顶尖高手齐聚襄阳、岛上空虚之际,以雷霆万钧之势,强行登陆,用火药炸毁岛一切,将桃花岛……夷为平地!杀光岛上所有人,以绝后患!更要抢夺岛上的武学典籍和奇珍异宝!”
“什么?!”
这消息如同九天陨石,轰然砸落,在众人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尤其是黄药师、黄蓉,以及郭靖和杨康!
黄药师一向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冷峻面容,此刻也骤然变色!一股凌厉无匹的杀气如同实质般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周围空气仿佛都瞬间降温!桃花岛!那是他经营数十年的根基,是他与爱妻冯蘅相识相守的家园,是他唯一的女儿黄蓉从小长大的地方!岛上不仅有他毕生心血布置的奇门阵法、珍藏的武学典籍、种植的奇花异草,更有他此刻最为牵挂的人——妻子冯蘅!还有亲家母李萍、杨铁心夫妇、穆念慈、瑛姑、刚刚恢复武功不久负责守卫的黑风双煞陈玄风、梅超风,以及陆冠英带来的部分家眷和众多仆役!岛上机关虽然后害,但若对方不顾伤亡,以大量火药强行轰炸破坏,再多的机关也有被耗尽、被暴力破解的时候!一旦阵法被破,面对灵智上人、梁子翁这等高手以及数百悍卒,岛上那些人如何能挡?
他猛地踏前一步,目光如两道冰锥,死死盯住陆冠英,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急促:“此言当真?!他们何时出发?船队规模如何?!”
“千真万确!孙儿以性命担保!”陆冠英斩钉截铁,眼中满是血丝,“那两名将领说得清清楚楚,船队就在我们抵达襄阳前两日,已然从密州港(今山东诸城)扬帆出海!船只约有大小二十余艘,其中数艘乃是装载火器的特制船只!算算海程与风向,恐怕……恐怕此刻已经接近桃花岛海域了!”
“娘——!”黄蓉发出一声凄厉的惊呼,俏脸瞬间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她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母亲冯蘅温柔娴静的面容,以及郭伯母李萍、杨伯父夫妇、穆念慈姐姐,还有岛上那些看着她长大的哑仆……如果桃花岛被毁,这些人……她不敢再想下去,巨大的恐惧和担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她猛地抓住黄药师的胳膊,手指因用力而指节发白,声音带着哭腔和前所未有的慌乱:“爹爹!娘亲还在岛上!还有郭伯母、杨世伯、穆姐姐他们!岛上的机关再厉害,也经不住那么多火药硬炸啊!我们得立刻回去!立刻!不然就来不及了!”
郭靖和杨康也是如遭雷击,心神剧震!郭靖想到对自己慈爱有加、视若己出的岳母冯蘅,想到将自己抚养成人、如今在岛上安享晚年的母亲李萍,一股热血直冲头顶,虎目圆睁,急声道:“岳父!蓉儿说得对!桃花岛危在旦夕,岛上皆是至亲,我们必须立刻回援!” 杨康虽未说话,但紧握的双拳青筋暴起,指甲几乎要掐入掌心,父亲杨铁心、母亲包惜弱,还有他心爱的念慈,都在那海外孤岛之上,此刻听闻如此噩耗,叫他如何能安心留在襄阳?他望向黄药师的目光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焦灼和恳求。
局势瞬间变得无比严峻和复杂。襄阳刚经历一场惨烈血战,城防损毁严重,士卒疲惫,金军主力虽暂退,但元气未伤,欧阳锋、裘千仞、欧阳克等绝世高手和强敌环伺在侧,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此刻若是黄药师、黄蓉、郭靖、杨康这几位核心顶尖高手一同离开,襄阳的防御力量将骤降,能否守住下一次进攻,实在难以预料。
洪七公猛地一拍,脸上惯常的嬉笑之色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凝重与愤怒:“好个老毒物!端的是阴险毒辣!竟想出这等釜底抽薪的毒计!趁我们被拖在襄阳,去抄我们老巢!桃花岛乃是药兄你毕生心血,更是我等挚亲所在,绝不容有失!”
一灯大师亦是双掌合十,高宣佛号,清癯的脸上满是忧色:“阿弥陀佛。罪过罪过。欧阳施主此举,实乃造无边杀孽。桃花岛若遭荼毒,岛上生灵危矣。回援确是刻不容缓。”
黄药师目光如电,迅速扫过城头惨烈的景象,以及身边众人——受伤的周伯通、面带忧色的洪七公与一灯大师、刚刚经历苦战的郭靖杨康、以及那些面带期盼与恐惧的守军将士。他心念电转,身为绝顶高手和一方宗主的决断力在此刻展现无遗。
“洪兄,大师,”黄药师的声音沉稳而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伯通重伤,需人照料,襄阳防线,乃大宋屏障,绝不能失,此千斤重担,需二位与我这女婿、徒儿共同肩负。”
他目光转向满脸急切的黄蓉、郭靖和杨康,沉声道:“蓉儿,你随我即刻动身,星夜兼程,赶回桃花岛!你熟悉岛上机关布置,有你相助,更能尽快破敌。” 他顿了顿,看向郭靖和杨康,语气凝重,“靖儿,康儿,你二人心中焦虑,我岂能不知?李萍妹子、铁心兄弟、惜弱妹子和念慈姑娘皆在岛上,与我至亲无异。然,襄阳存亡,关乎江南千万百姓安危,乃国之大义!靖儿,你自幼生长于蒙古,熟知骑兵战法,更在终南山随丘处机道长系统习练过天罡北斗阵,守城重任,非你莫属!康儿,你随江南七位师父前来,武功智计皆有大进,当助你兄长一臂之力,共守襄阳!桃花岛之事,交予我与蓉儿即可!我以性命担保,必竭尽全力,护得岛上众人周全!”
黄药师这番话,既点明了利害关系,又给予了充分的信任和沉重的托付。郭靖和杨康闻言,心中虽如油煎火燎,万分担忧岛上亲人,但也深知黄药师所言乃是眼下最理智、最顾全大局的安排。襄阳若破,江南门户洞开,战火蔓延,死的又何止是桃花岛上之人?
郭靖虎躯微颤,他看了一眼泪眼婆娑的黄蓉,又望向西方隐约可见的金军营寨,猛地一咬牙,抱拳道:“岳父大人放心!郭靖在此立誓,必与襄阳共存亡!人在城在!待打退金兵,靖儿立刻奔赴桃花岛,与您和蓉儿汇合!”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杨康也深吸一口气,将翻腾的担忧和焦躁强行压下,重重抱拳,声音沙哑却坚定:“黄岛主,蓉姐姐,拜托了!请……请务必护我父母和念慈平安!襄阳这里,有我与大哥,定不教金狗越雷池半步!” 他说完,深深看了一眼黄蓉,眼中含义复杂,既有对岛上亲人的担忧,也有对黄蓉安危的关切,更有一份同舟共济的承诺。
事态紧急,刻不容缓!黄药师、黄蓉甚至来不及回府稍作收拾,只是从随身行囊中取了些必备的药物和细软。陆冠英挣扎着也要跟随,他熟悉海路,更想亲手参与保卫师门之战。黄药师看了他一眼,见他伤势不轻,但眼神坚决,便点了点头:“跟上,路上调息。”
三人与众人匆匆告别,洪七公、一灯大师、郭靖、杨康、江南七怪、全真诸子等人皆送至城墙马道口。黄蓉泪眼朦胧,紧紧抱了郭靖一下,在他耳边飞快地说道:“靖哥哥,保重!等我回来!” 郭靖重重点头,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只化作一句:“蓉儿,小心!”
望着黄药师三人在那名引路丐帮弟子的带领下,身影迅速消失在通往码头的昏暗街巷之中,城头上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重和压抑。一下子失去了黄药师这位智计武功俱臻化境的绝顶高手、机变百出的黄蓉以及熟悉情况的陆冠英,襄阳面临的防御压力,可想而知。
然而,仿佛是天意,又或是中原武林在此危难时刻必然的凝聚力。就在黄药师等人离开后约莫半个时辰,城下再次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和守军兴奋的呼喊——全真教掌教马钰道长、广宁子郝大通、长生子刘处玄、清净散人孙不二(注:玉阳子王处一与长春子丘处机已在城中),以及杨康的启蒙恩师,名震江湖的江南六怪——飞天蝙蝠柯镇恶、妙手书生朱聪、马王神韩宝驹、南山樵子南希仁、闹市侠隐全金发,越女剑韩小莹,已然冲破金军外围的小股游骑,抵达襄阳城外,正在叫门!
这个消息,如同阴霾中的一缕阳光,瞬间驱散了因黄药师离去而带来的部分阴郁!
郭靖和杨康闻讯,大喜过望,连忙吩咐放下吊篮,亲自将诸位师长迎接上城。
很快,马钰、郝大通、刘处玄、孙不二四位全真高人,以及风尘仆仆却精神矍铄的江南六怪,在郭靖、杨康的引领下,登上了这片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城墙。看到城上尸横遍地、残破不堪的惨烈景象,闻到那浓重的血腥和焦糊气味,即便是这些见多识广的江湖豪侠,面色也都变得无比肃穆沉重。
马钰、郝大通等人与洪七公、一灯大师皆是旧识,彼此上前见礼,气氛凝重而客气。看到靠在残垣上、脸色苍白、胳膊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周伯通,马钰等人连忙上前,关切地询问伤势。周伯通见到师侄们,本想如往常般嬉笑几句,却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只能有气无力地哼哼两声。
江南七怪则先是围住了杨康。柯镇恶虽然双目已盲,但听觉嗅觉异常敏锐,他侧耳倾听了片刻,沉声道:“康儿,呼吸悠长,脚步沉穩,气血旺盛远胜往昔。看来你这番南下,际遇非凡,功夫长进不小。” 他虽然看不见,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杨康身上那股脱胎换骨般的气质变化和内息修为。
朱聪摇着那柄从不离身的破油纸扇,上下打量着杨康,眼中闪烁着精明与欣慰的光芒:“臭小子,这身板,这气度,看来是真下了苦功了!没枉费我们几个老家伙当年在你身上耗费的心血!
韩宝驹嗓门洪亮,用力拍了拍杨康的肩膀(幸好没拍受伤的那边),哈哈笑道:“好小子!硬实多了!像咱江南七怪的徒弟!”
南希仁、张阿生、全金发也纷纷露出欣慰的笑容,看着这个他们从小看着长大、心中感慨万千。
杨康再次见到诸位恩师,心中激动,连忙整理了一下因激战而略显凌乱的衣袍,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向着江南七怪行了跪叩大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不肖徒儿杨康,拜见六位恩师!一别经年,未能常侍左右,聆听教诲,康儿心中时常愧疚难安!”
朱聪用扇子轻轻敲了敲他的头,笑骂道:“行了行了,少来这些虚头巴脑的!赶紧起来,把你这些日子的经历,好好跟我们说道说道!”
杨康依言起身,目光扫过六位师父关切的面容,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洪七公和一灯大师,深吸一口气,决定坦然相告。他后退半步,再次躬身,语气诚恳而清晰:“不敢隐瞒诸位恩师。弟子因缘际会,得蒙一灯大师垂青,念其心诚或有可塑之处,收录门下,传以‘阿嵯耶菩提心经’、‘菩提九式’以及‘一阳指’等绝学。”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坦然迎向六位师父,继续说道:“此事未经诸位恩师允可,康儿深知有违师门规矩,实乃大不敬之罪,心中一直忐忑。然当时情势复杂,康儿亦深感自身武功不足,心性浮摇,需得真正的高人点拨,方能明心见性,走上正道,不至辜负诸位恩师多年的教诲与期望。今日诸位恩师在此,康儿不敢求恕,无论师父们如何责罚,康儿绝无半句怨言,甘愿领受!”
柯镇恶那沙哑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欣慰和释然的声音率先响起,打破了沉默:“起来,康儿。”
杨康微微一怔,抬起头。
只见朱聪脸上露出了真正开怀的笑容,用扇子点着他,语气中充满了赞赏:“傻小子!你能得段皇爷……不,是一灯大师这等世外高人、武林泰斗收入门下,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和造化!我们这几个老家伙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责怪于你?”
韩宝驹嗓门更大,用力一拍大腿:“就是!咱们江南七怪教你的那点玩意儿,强身健体、行走江湖还行,跟一灯大师的佛门神功比起来,那是茅草屋比大宅!你能有此天大的机缘,拜入正派绝顶高手门下,武功大进,心性也变得沉稳踏实,我们这几个当师父的,脸上也有光啊!高兴!真他娘的高兴!” 他性情粗豪,直言不讳。其余几怪连连点头称是。
他们江南七怪虽然脾气各异,有时固执甚至迂腐,但内心深处对徒弟的爱护和期望却是真挚的。杨康能摆脱金国王府的身份,拜入一灯大师这等德高望重、武功盖世的正派宗师门下,不仅武功突飞猛进,心性气质也发生了积极的蜕变,这在他们看来,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远比死守着什么虚名和规矩重要得多。
杨康没想到师父们如此通情达理,非但没有丝毫责怪,反而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和自豪,心中那块悬了许久的大石终于彻底落地,一股暖流和深深的感动涌上心头,鼻子一酸,眼眶竟有些湿润了。他再次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多谢……多谢诸位恩师不罪之恩!康儿……康儿定当勤修武艺,砥砺德行,绝不敢负一灯大师与诸位恩师的教诲与厚望!”
一灯大师在一旁始终面带微笑,此刻见江南七怪如此豁达明理,眼中也流露出赞许之色,双掌合十,温言道:“阿弥陀佛。六位老师父深明大义,胸怀广阔,贫僧感佩。康儿资质本佳,能得七位自幼教导,打下坚实基础,亦是他的福缘。”
洪七公也哈哈一笑,打破了这略显煽情的气氛:“好了好了,这下可是真正的皆大欢喜了!康儿如今得了段皇爷真传,武功已是一流境界,正好助我们这帮老家伙守城,对付欧阳克那小子!”
经此一事,众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更近了一步,气氛也融洽了许多。然而,军情紧急,不容他们过多叙旧。马钰道长上前一步,对洪七公、一灯大师和郭靖正色道:“七公,大师,郭师侄,我等一路行来,见金兵势大,营寨连绵,襄阳情势确实危急。我等武功虽不及诸位,但也愿尽绵薄之力,与襄阳共存亡。我全真镇教大阵,名为‘天罡北斗阵’,需七人同使,依北斗七星方位布阵,攻守一体,变化无穷,威力颇大。或可在守城及应对欧阳锋等绝世高手时,起到奇效。”
丘处机接口道,目光看向郭靖,充满信任:“不错!此阵玄妙非常,七人内力相通,气势相连,足以与功力远胜己身的强敌周旋甚至抗衡!靖儿,你在终南山随我学艺时,已将此阵的步法、心法、变化要诀掌握纯熟,根基深厚。如今谭师弟重伤修养中,正好由你补上‘开阳’星位,与我、马师兄、王师弟、郝师弟、刘师弟、孙师妹六人布成此阵!合我七人之力,必叫那欧阳锋老毒物不敢小觑!”
郭靖闻言,胸膛一挺,豪气顿生,毫不犹豫地抱拳朗声道:“诸位师叔师伯,师父!郭靖义不容辞!愿入天罡北斗阵,共抗强敌,卫我襄阳!”
马钰、丘处机等人见郭靖答应得如此爽快,且信心十足,皆是面露喜色。马钰抚须道:“如此甚好!有靖儿加入,此阵刚柔并济,威力必能更上一层楼!”
当下,也顾不得天色已晚和激战后的疲惫,全真六子(马钰、丘处机、王处一、郝大通、刘处玄、孙不二)便与郭靖在城楼附近寻了一处较为宽敞、相对安静的校场空地,点燃火把,开始紧急演练并熟悉天罡北斗阵的配合要诀与临敌变化。
郭靖曾在终南山潜心学习此阵多时,基础极为扎实,此刻与诸位师叔伯、师父配合,更是心领神会,如臂使指。他依循“开阳”星位,步踏罡斗,身形沉稳如山,与马钰的“天枢”之厚重、丘处机的“天璇”之凌厉、王处一的“天玑”之灵动、郝大通的“天权”之变化、刘处玄的“玉衡”之迅捷、孙不二的“摇光”之轻灵相互呼应,七道身影在火光下穿梭游走,掌风剑气隐隐相连,初时还有些生疏,不过半个时辰,便已渐渐融为一个整体,一股浑然一体、磅礴浩瀚的气息开始弥漫开来,引得在远处观看的洪七公、一灯大师等人频频点头。
洪七公与一灯大师在一旁细心观看,不时出言指点阵法运转中一些细微的滞涩之处,以及如何更好地将每个人的特长融入阵中。江南七怪则主动协助鲁有脚,带着杨康以及部分丐帮弟子,整顿防务,清点伤亡,搬运守城器械,加固被破坏的垛口,布置夜间的警戒岗哨和巡逻队伍,忙得不可开交。
杨康一边忙碌,一边也分神关注着天罡北斗阵的演练,他天资聪颖,武学见识今非昔比,默默将阵法的精妙变化记在心中,同时思索着自身所学的“菩提九式”与“一阳指”,如何能在阵法之外进行策应和配合,或者单独应对欧阳克的“斗转星移”与“参合指”。
周伯通被两名丐帮弟子小心翼翼地抬到了城楼内侧一间相对完好的厢房内休息,由一名略通医术的丐帮长老照看。他虽然不能动武,但耳朵却竖得老高,听着外面校场上演练阵法的呼呼风声和偶尔的气劲交击声,心里像有二十五只老鼠——百爪挠心,唉声叹气不止:“麻烦,真麻烦!这么好玩……,老顽童却只能躺在这里干听着……唉,都怪那支该死的破箭!等老子胳膊好了,非得找那些放冷箭的蒙古鞑子算账不可!”
夜色彻底笼罩了大地,襄阳城在经过白日的惨烈厮杀后,陷入了一种极度疲惫而又高度警惕的寂静。只有巡逻士兵沉重的脚步声、伤兵营隐隐传来的呻吟,以及校场上那持续不断的阵法演练声,提醒着人们,战争还远未结束。
星月无光,夜风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深秋的寒意,吹拂着城头猎猎作响的残破旗帜。郭靖与全真六子依旧在不知疲倦地演练着,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袍,但他们的眼神却越来越亮,阵法的运转也越来越圆融流畅,七个人的气息仿佛联结成了一个共同的生命体。他们都知道,下一次大战来临之时,这座凝聚了全真教最高武学智慧的“天罡北斗阵”,或许就是抵挡欧阳锋那诡异“逆练九阴”的关键,是守护这座城池的重要屏障。
杨康安排完防务,静静站在阴影处,望着西方漆黑一片的金军大营方向,目光深邃。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日间与欧阳克交手的每一个细节,那“斗转星移”化解劲力的诡异,“参合指”无声无息的阴毒,都让他感到巨大的压力。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找到应对之法,下一次,绝不能如此被动。同时,他心中也深深牵挂着远在海外桃花岛上的父母和念慈,那份焦虑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心,只盼黄药师父女能及时赶到,化解危局。
洪七公与一灯大师并肩立于主城楼之上,望着远方金营中连绵不绝、如同繁星般的灯火,面色无比凝重。他们都能感觉到,那灯火之下隐藏着的冲天杀气和无尽的危险。欧阳锋、裘千仞、欧阳克,以及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蒙古射手,还有完颜洪烈麾下的千军万马……下一次进攻,必然会更加凶猛和残酷。他们肩上的担子,因为黄药师等人的离开而变得更加沉重,不仅要运筹帷幄,应对城下的千军万马,更要时刻提防欧阳锋等绝世高手的斩首偷袭。
海陆两线,战云密布,危机四伏。亲情、友情、师徒之情、家国之责,紧密地交织在这座饱经沧桑的古老城池上空,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所有人都在这场关乎生死存亡的巨大风暴中,坚守着自己的岗位,为了各自心中需要守护的人与信念,凝聚着最后的力量,准备迎接黎明之后,那必将到来的、更加残酷和决定命运的考验。桃花岛的安危,襄阳城的存亡,中原武林的命运,都系于这接下来的每一个时辰,每一次交锋。
~第四十九章完~
~第五十章~
Part 50! Part 50! Part 50! Part 50! Part 50! Part 50! Part 50! Part 50!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海天之间仿佛被泼洒了浓墨,唯有船头破开的浪花在微弱的星光下闪烁着惨白的光晕。黄药师如同一尊亘古存在的石像,卓立在剧烈颠簸的船头,任凭带着咸腥气息的海风将他青衫的下摆吹得猎猎作响,仿佛一面逆风招展的战旗。他面沉似水,那双平日里深邃如星海的眼眸,此刻却如同两口冰封的寒潭,死死凝望着东北方向那片吞噬了所有光线的黑暗,仿佛要凭借无上意志,穿透这无尽的空间与阻隔,亲眼见证那座牵动着他所有心绪的海外仙山,是否已然陷入血火地狱。
"爹爹,"黄蓉略带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快步走到父亲身边,海风吹乱了她鬓角的发丝,却吹不散她眉宇间那化不开的浓重焦虑,"风向似乎更急了,按照现在的速度,我们何时能到?"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手中那根青翠欲滴的打狗棒,被她无意识地紧紧攥着,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了血色。
黄药师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定着远方,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丝毫波澜,但熟悉他至深的黄蓉,却能敏锐地捕捉到那平静海面下汹涌的暗流:"若无逆风或意外,明日午时前后,当可见到岛影。" 他略一停顿,仿佛是在说服自己,又像是在安抚女儿,"灵智上人的‘大手印’虽有些火候,梁子翁的‘野狐拳’与药蛇之血也增益其力,但终究是旁门左道,未窥武学至境。桃花岛经营数十载,一草一木,一石一水,皆暗合奇门生克,非蛮力可破。你娘亲与你郭伯母他们,据险而守,支撑到我等回援,应当……不难。"
话虽如此,但当"火器"二字如同毒蛇般窜入脑海时,黄蓉的心依旧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用力咬了咬下唇,直到尝到一丝淡淡的腥甜,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光芒:"爹爹,登岛之后,我们是否直接去‘惊涛岩’?若能抢先启动那里的‘九宫迷魂’与‘地火喷涌’总枢,至少能封锁住东南两侧的海岸,延缓敌军登陆,分割其兵力!"
黄药师微微颔首,深邃的眼眸中终于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值此危难之际,蓉儿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能在巨大的压力下迅速厘清关键,提出切中要害的应对之策,这份急智与冷静,确实继承了她母亲的聪慧,更青出于蓝。"可。‘惊涛岩’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确是首要目标。"
坐在船舱入口处运功调息的陆冠英,听到师祖与师姑的对话,强忍着内腑因欧阳克那一拂之力带来的阵阵绞痛与翻腾,艰难地睁开双眼。归云庄冲天的火光、亲人们倒在血泊中的惨状、欧阳克那轻蔑而残忍的眼神,如同梦魇般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刺激着他每一根神经。师祖允诺传授桃花岛无上绝学,这是他洗刷耻辱、报仇雪恨的唯一希望,但这一切的前提是——桃花岛必须安然渡过此劫!
"师祖,"陆冠英的声音因伤势和激动而异常沙哑干涩,"那灵智上人据传已将那‘大手印’练至第八层,开碑裂石只是等闲,刚猛无俦;梁子翁更是狡诈如狐,其‘野狐拳’诡异刁钻,兼之其长年以药蛇之血淬炼身体,寻常刀剑难伤,皆非易与之辈。若……若他们不惜代价,驱使士卒以火药强行爆破,毁坏岛上机关枢纽……"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黄药师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仿佛源自天地本身的、不容置疑的自信与力量,"桃花岛,不是归云庄。"
这短短七个字,如同定海神针,又如同暮鼓晨钟,重重敲在陆冠英的心头。他望着师祖那挺拔如松、仿佛能撑起整片天空的背影,躁动不安、几近绝望的心绪,竟奇迹般地稍稍平复了一些。他不再言语,重新闭上双眼,更加专注地引导着微弱的内息,游走于受损的经脉之间。必须尽快恢复,哪怕只能恢复三四成功力,哪怕只能对付几个普通的金兵,也要为守护这片师门最后的净土,流尽最后一滴血!
船只如同离弦之箭,在越来越猛烈的海风中破浪疾行,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白色的浪迹在船尾拖得很长,义无反顾地驶向那片被战火与阴谋笼罩的未知海域。
与此同时,襄阳城在经历了一整日惨烈至极的血战之后,迎来了一个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流汹涌、危机四伏的夜晚。
城头之上,火把的光芒在夜风中摇曳不定,映照着一张张疲惫、麻木却又不得不强打精神的脸庞。巡逻的士兵紧握着手中的兵刃,脚步沉重,警惕的目光不断扫视着城外那片深邃的、仿佛隐藏着无数噬人猛兽的黑暗。空气中,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尸体烧焦的糊臭味、以及硝烟那特有的呛人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绝望而压抑的氛围,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校场中央,郭靖与全真六子的天罡北斗阵演练已近尾声。七人依北斗方位站定,缓缓收势,虽然个个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气息因长时间的剧烈运动而略显粗重,但他们的眼神却格外明亮锐利,仿佛七柄经过千锤百炼、即将出鞘的利剑。经过近乎彻夜的反复磨合与推演,七人之间的配合已从生疏走向默契,阵法运转间,内力隐隐相连,气势浑然一体,仿佛真的引动了冥冥中的星斗之力,一股磅礴浩瀚、正大堂皇的气息以他们为中心弥漫开来,令不远处观战的洪七公、一灯大师等人亦为之动容。
"好!妙极!"洪七公忍不住抚掌赞叹,洪亮的声音在寂静的夜空中传得很远,"这天罡北斗阵果然不愧是全真教的镇教绝学!七子联手,气机交感,攻守一体,更难得的是融入了靖儿这至刚至阳、沛然莫御的降龙掌力,刚柔并济,阴阳相生!嘿嘿,便是老叫化我全盛时期,若是不慎陷入此阵,想要毫发无伤地脱身出来,恐怕也得费上九牛二虎之力!那老毒物欧阳锋若是不知死活再来闯阵,定要让他好好尝尝这玄门正宗阵法的厉害!"
一灯大师亦双掌合十,清癯的脸上流露出赞叹之色,缓声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此阵暗合周天星斗运行之妙,借天地之力,聚众生之志,寓至简于至繁之中,实乃玄门正道之无上瑰宝,足见重阳真人当年之卓绝智慧。有此奇阵相助,应对欧阳施主那逆乱诡异的武功,当可增添几分把握,亦是襄阳百姓之福。"
丘处机道长抹去额角的汗水,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欣慰与激赏,目光灼灼地看向阵眼中的郭靖:"靖儿,你于此阵确有宿缘,悟性之高,根基之厚,远超为师预期!短短一夜,便能窥得其中三昧,与诸位师叔伯配合无间,难得!实在难得!明日若那老毒物再来逞凶,你便稳守‘开阳’星位,此位承上启下,关乎全阵气机流转之顺畅,至关重要,万不可有失!"
"弟子明白!谨遵师父教诲!"郭靖沉声应道,目光坚定如铁,胸膛因激荡的心情而微微起伏。他深知自己肩上担子的沉重,不仅关乎襄阳一城之存亡、大宋江山之安危,更关乎远在海外桃花岛上,那些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生死。唯有守住脚下这座城池,才能为远方的亲人争取到一线生机,才能无愧于岳父临行前的托付。
杨康一直在一旁凝神观摩,将阵法的诸般精妙变化默默记于心中,此刻见阵法演练暂歇,便走上前来,由衷赞道:"大哥,诸位道长,此阵变化莫测,奥妙无穷,七人如同一体,攻则雷霆万钧,守则稳如泰山,康儿今日得见,方知玄门武学之博大精深,佩服之至!"他随即转向郭靖,压低声音,语气凝重地补充道:"大哥,欧阳克那‘斗转星移’之法确实诡异非常,能于刹那间引偏、化解乃至反震对手劲力,明日若再与之交锋,或可尝试以虚招诱其力场运转,待其旧力略竭、新力未生之微妙刹那,再集我等之力,以雷霆万钧之势攻其必救之处,或能寻得一线破绽。"
郭靖闻言,浓眉微蹙,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康弟此言有理。他那功夫虽怪,违背常理,但人力有时而穷,绝无可能真正做到毫无破绽、圆转无暇。我们需得沉住气,耐心与之周旋,捕捉那稍纵即逝的战机,切不可因急躁而自乱阵脚。"
江南七怪在一旁看着徒弟于大战前夕,依旧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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