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散步，其实也就是在城堡里随便转转。

罗勒和安娜一前一后地走着，嘴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昨天的苹果塔味道怎么样？”罗勒问。

安娜回忆了一下说：“很香，咬起来脆脆的，非常好吃。”

罗勒笑了一下，然后说：“很遗憾没能吃到怀尔先生的拿手之作。”

安娜斟酌了一下才开口：“你也很喜欢吃苹果塔吗？”

“不是特别喜欢，”他说，“但是怀尔先生是我见过最棒的厨师，他做的甜点都是一绝，很值得品尝一下。”

他们沿着螺旋楼梯一步步往下走，罗勒边走边向那些壁灯打了个响指，霎时间所有的壁灯都被点亮了。

安娜瞄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说实话，这行为不太符合他本人的形象，像是刻意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耍帅。

虽然照理来说，魔法师的水平越高，施法过程就越简单，罗勒可能确实只是单纯施个法。

安娜的魔法水平不高，只有一些小魔法能够做到瞬间施法，譬如瞬移。

但她的作战能力并不弱，安娜的近身格斗在同期几乎无敌。

她跟着罗勒走到一楼的大厅附近，还是不明白罗勒到底要干嘛。

与其将这称之为散步，不如说是带着她参观城堡，这一路下来，安娜基本摸清了这座城堡的结构。

安娜边走边问罗勒有关城堡的事，罗勒一一回答她。

“这座城堡最初是怎么建起来的？这里的规模已经快赶上公爵的庄园了吧？就算是首席骑士，有这样的特权也没关系吗？”安娜问。

“城堡最初的主人是龙骑士潘德利根，他战功赫赫，这是皇帝按照他的要求给予他的赏赐。”

“龙骑士？”安娜重复了一遍，觉得有些陌生。

人界的龙族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灭亡，龙族曾经栖息的地方早就成了一座荒岛，龙骑士的称号也随之消失。

除了伊莱娜这种可以利用契约召唤魔龙的特殊存在，这世上已经不可能有龙骑士了。

“是的，龙族是在他那个时代灭亡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伊莱娜大人应该是最后一个龙骑士了。”罗勒说。

曾经被镇压在深渊的赫赫有名的恶龙分别为法弗尼、噬骨，噬骨在深渊发生暴乱后逃到了魔界，法弗尼成为了伊莱娜的坐骑。

这些恶龙是人类已知的尚有可能征服的龙族，剩下的龙就都是魔族和神族的坐骑了。

当然，在伊莱娜征服法弗尼以前，也没有人想过法弗尼是可以被人类征服的。

他们下了楼，渐渐地走近了大厅。

大厅里还亮着灯，传来了隐约的对话声。

安娜本来想离开，毕竟偷听别人说话不是什么好事，但罗勒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觉得伊莱娜真的是预言中那个人吗？”这是理查德的声音。

安娜的脚步顿住了，罗勒也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她。

“可以在这里听一会吗？”安娜直言不讳地说。

她直直地和罗勒对视，虽然不知道罗勒是出于什么目的让她听见这些，但既然和伊莱娜有关，她就不能坐视不理。

罗勒看起来很从容，他说：“我带你找个角落坐一会吧。”

安娜点了点头，然后悄悄把手缩进袖子里，抓紧了那柄拆信刀。

她还不清楚罗勒的立场和目的是什么，不能毫无防备。

他们在一个隐蔽的角落站定，这里和大厅只有一墙之隔，可以听清大厅内的一切动静。

“请不要离我太远，否则我的魔力就无法掩盖你的气息了。”罗勒叮嘱。

安娜抬头看着他，试探地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理查德的侍者吗？这样做会对他不利吧。”

罗勒闻言转身对她笑了一下，然后说：“理查德殿下是陛下的独子，整个帝国都不可能有人能对他不利，能对他不利的人早就被陛下清除掉了。”

“但这么做会对你不利吧？如果理查德知道了，我不觉得对你会有好处。”安娜仍旧无法完全信任他。

罗勒露出了思考的神情，然后说：“你认为伊莱娜大人的立场和他们是对立的，对吗？”

“从态度上来说是的。”

“你说的没错，从身份上来说，他们理应是敌人。即使不是敌人，如果伊莱娜大人不够强大的话，或许和他们最多也只能成为君臣。”罗勒说，“但立场是会改变的，而且，我相信伊莱娜大人比我们想的都强大。”

“但这也不是你这么做的理由。”安娜说。

罗勒沉默了一会，然后用一种仿佛是世界上最诚恳的语气说：“从你的眼里来看，我已经在做违背立场的事了。既然如此，你也可以试着相信我，我和你的立场不是敌对的。”

安娜盯着他的眼睛，罗勒的眼睛灰蒙蒙的，是干净单一的灰色。

罗勒的眼睛实在是太干净了，几乎安娜产生了一种错觉。

如果雾从一开始就代替了阳光蒙住整个世界，或许灰色也可以代表纯净。

照理来说，她不应该只依靠直觉做出判断，但直觉告诉她，罗勒不会害她。

那就相信一回直觉吧，毕竟她还不够强，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安娜想。

大厅里坐着的不止理查德，还有布莱克。

安娜透过缝隙看向大厅里，理查德端坐在一把椅子上，而布莱克半躺在一张长沙发上，手中把玩着一枚红宝石胸针。

“理查德，无论她是不是预言中那个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就算结局是死无葬身之地，那也是她自己选的。”布莱克说。

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听起来满是不在乎。

“布莱克，这不仅仅关乎个人的生死。如果我们照着预言所说的做了，却没能阻止预言中的灾难，那整个帝国都会遭殃。”理查德皱着眉说。

布莱克“嗤”了一声，然后从沙发上起身，带着嘲讽说：“你真的百分百相信那个预言？我看那只不过是为了阻止我们俩成为首席的谎话。毕竟我们的身份摆在那里，老家伙们只是想提醒我们不要忘了自己的责任。”

安娜缩在角落，神色凝重。

从他们的话来看，首席的选拔似乎确实有隐情。

但她暂时还没听出这和任务有什么直接关联，只能在心中保留疑惑。

安娜扯了扯罗勒的衣角，轻声说：“我们走吧。”

再听下去恐怕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还会被他们发现。

布莱克忽然瞟了他们藏身的地方一眼，轻笑了一声。

“两只躲在角落的老鼠，是时候出来了吧？”他说。

老鼠？安娜扬了扬眉，往刀上赋了神力，但还没有任何行动。

她现在和布莱克的实力相差太悬殊，就算真的有所行动，也不能拿对方怎么样。

还没等安娜想好怎么做，罗勒已经传音给她：“他只能感受到魔力波动，无法知道是谁。”

安娜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一眼罗勒：如果布莱克是把他们认作了偷听秘密的外来者，问题才更大吧？

就算知道是他们，横竖她有伊莱娜罩着，布莱克不会拿她怎么样。

倒是罗勒，被理查德发现带着她来偷听墙角，怎么想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眼看着布莱克已经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似乎要抬脚迈向他们的方向，理查德也露出了警觉的神色。

“你俩大半夜不睡觉是准备在这里开着灯找贼吗？”伊莱娜的声音响起。

布莱克猛地回头，伊莱娜穿着宽大的白色睡裙，红发散落在肩头，冷冷地盯着他们，法弗尼蹲在她肩头打了个哈欠，喷出了一团小小的火焰。

伊莱娜看了一眼理查德，又瞟了一眼布莱克，翻了个白眼。

“几点睡也要管么，首席？”布莱克恢复了那副带着嘲弄的口吻。

他刻意把“首席”的称呼咬得很重，话里是止不住的轻蔑。

“你应该清楚自己的首席位置是怎么来的。”理查德稍微好一点，但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可以配合你，给予你首席应得的尊重，但请看清自己的位置。”

安娜倒抽了一口气，攥紧了刀柄，默默盯着那两个人。

伊莱娜轻笑了一声，法弗尼仿佛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也从她的肩膀上站了起来，盯着眼前的两个人。

它微微张嘴，吐出了一口火焰，小得简直可以堪称火花。

但那一瞬间，龙息响彻了整个城堡。

伊莱娜伸手摸了摸法弗尼的头，示意它不要轻举妄动，法弗尼又趴了回去，但眼睛始终盯着眼前的两人。

“如果你们实在对首席的评定有不满，明天训练的时候可以和我决斗，来试试我到底够不够资格。”伊莱娜平静地说，“还有，你们本来就应该尊重我，无论我是不是首席。”

她的声音非常平稳，语气却十分强硬。

“是吗？原来你以为我会去那种没用的训练啊。”布莱克带着微笑说。

伊莱娜看着他说：“如果不想训练，就告诉我理由，我给你们批假。如果没有理由，就给我照常参加训练。否则，就别当骑士，该做皇帝的做皇帝，该做公爵的做公爵。”

她的话带着不容拒绝的气势，听起来确实像个铁面的领袖。

“伊莱娜，只是个训练而已”布莱克虽然在笑，眼神却十分冰冷。

他向来厌恶别人约束自己。

“只是个训练的话，参加了会怎么样吗？”伊莱娜反问他。

“不会怎么样，只是我不想参加而已。”布莱克的语气逐渐变得不耐烦，“如今还没有魔物能强到需要我如此严阵以待。”

“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你很强？”伊莱娜冷笑了一声。“你们还没强到不需要训练的地步。如果骑士们都抱着这种想法的话，过不了多久，被普遍认可的最强的骑士就不会是封号骑士，而是圣骑士了。”

圣骑士是教皇给出的特殊头衔，只有效忠于教会或做出突出贡献的骑士可以得到该头衔。而封号骑士是由皇帝加冕的，参考标准相对圣骑士来说更偏重实力，所以封号骑士一般被认为是最强的骑士。

伊莱娜说完后，空气陷入了一片死寂。

布莱克突然笑出了声，说：“去就去呗，这么大反应干什么？一个训练而已，搞得我要在打仗前当逃兵一样。”

还没等伊莱娜回答，布莱克径直越过她走了，理查德没有立刻离开，但脸色也没有缓和。

“伊莱娜，我承认你是很强，但这不意味着你完全具备坐上这个位置的资格。”他的语气很执拗，像个赌气的孩子。

“那你就有资格吗？”伊莱娜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理查德被噎得说不出话，气得脸都红了。

安娜望着他，觉得他应该岁数不大，处事也没有布莱克老练。

“还有，我知道你对你那个沾花惹草的皇帝父亲很有意见，但是说真的，没了你父亲，你什么也不是。”伊莱娜继续火上浇油。

他的蓝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伊莱娜，几乎把伊莱娜盯出个洞来。

但是最后他只是扔下一句“你没资格教训我”，然后气鼓鼓地走了。

伊莱娜看着他离开，然后对着空气说：“回去睡觉吧。”

看来她已经发现他们了。伊莱娜离开后，安娜和罗勒也从藏身的地方走出。

“他们说的预言是什么东西？”安娜转头问罗勒。

罗勒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安娜凝视着他，然后说：“你是因为想知道这次首席选拔的内幕，才特意带上我来偷听的，对吧？”

罗勒愣了一下，想解释却又沉默了。

“虽然不知道你和理查德之间有什么问题，才导致你作为他的侍者也不知道内幕，但不管怎么样，我奉劝你别总是寄希望于改变立场来让别人接纳你。”安娜说。

罗勒沉默了很久，然后说：“很抱歉，我确实也有自己的私心，但我永远也不会害你的。”

他仿佛是怕安娜不相信，又加重了语气：“我发誓，我永远也不会伤害你。”

誓言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安娜叹了口气，没有直接戳穿什么，点了点头以后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出乎意料的，伊莱娜在房间里等她，

安娜倍感疑惑：“你没有自己的房间吗？”

“为了防止再有乱七八糟的家伙来打扰你，我今晚睡在你这里。”

安娜八岁开始就一个人睡觉了，这会突然有另一个人出现在自己的床上，让她感觉十分怪异。

但是伊莱娜已经把被子摊好示意她赶紧钻进来，并且自己也迅速爬进了被子里。

安娜犹豫了一会，还是钻进了被子里。

伊莱娜顺手把她捞进了自己怀里，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法弗尼也在伊莱娜的枕头边上躺下来，看起来已经睡眼朦胧了。

安娜略略抬头看着伊莱娜，问：“我听说明天有训练，我也要去吗？”

她没有说是哪里听说的，伊莱娜也没有问她。

“照理来说是要去的，不过你不想去的话也可以不去。”

“那我去看看你吧。”

“好。”伊莱娜摸了摸安娜的头，在安娜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还有一个问题，我今年几岁了？”

伊莱娜思索了一会，说：“我把你从魔物的手里救出来的时候，其他幸存者说你只有十二岁，今年你应该十六了。”

那其实也不小了，安娜心想。

如果这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为什么伊莱娜身边这个侍者也没有任何记录呢，是连着伊莱娜一起被抹去了吗？

还没想出答案，她已经困了，不知不觉合上了眼睛。

伊莱娜身上的温度让她感到十分安心，立刻让她产生了睡意。

仿佛只要伊莱娜在，无论出什么事都不用担心。

第二天早上，安娜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桌上摆着早餐，明显是伊莱娜给她放好的。

不管怎么样先吃饭再说，安娜在坐了下来，边吃边思考下一步的行动。

今天应该有骑士的常规训练，而且所有的骑士都会参加。

安娜打算去收拾好后去训练场看一眼，也许她能从中知道更多有关任务的信息。

但是她突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她不知道怎么去训练场。

照理来说这种规模的城堡会有自己的传送法阵，但昨晚她跟着罗勒逛城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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