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家妻宝》
沈云岫想了下点头,附和三姑娘的话:“是个新奇玩意儿。”
她走近些,就着沈涿溪的手打量那灯笼,款式新颖,应不是宫里常见的,忽然‘嗤’地笑出了声,手指轻轻覆在他臂弯,声色轻快道:“这我可要先给阿兄贺喜了。”她明眸微侧,冲着三姑娘也笑:“也给三妹妹贺喜。到底是人家有心,咱们这儿才碎了盏灯,自己个儿还没分扯干净呢,就有人巴巴的给送了更好的来。”顾着一时口快,点到了林家小姑娘,她抿了抿嘴,后边的话也不好明说。
“这灯是送给四姐姐的?”林二姑娘隐约听明白了一点儿,心中不免可惜,二房的几个表姐手头攥得紧,心里眼里总顾着东西中重,稀罕玩意儿念一百遍也少有叫自己看一眼的。
“你不要多嘴。”林大姑娘把她拉走,低声叱责几句。湖中央有打着号子的老渔翁从夜色里冒出来,手中长长的撑杆挑一盏莲花灯,站在船头耍出了连影儿,嘴里唱着五谷丰登、连年有余的吉祥话,引得行人纷纷驻足围观,卖弄一会儿,约莫着到了时候,又拿着长杆在船帮上猛拍,跟落雨似的水里乌泱泱钻出一大片鱼鹰,岸边看热闹的小孩儿呱唧呱唧拍手叫好。再等这老渔翁划船靠了岸,自有太府寺的大相公接下一船的鲢鱼,到钟鼓楼叫高了价格售卖。
接着就是亮灯、赏灯,一行十里地,拉起花红柳绿的小纸伞,耍把式、舞七盘,撂地说书的也都跟着摆摊儿出来了。几个铜板攥一副面具,一个子儿又得一豆芽糖,一阵晃晃悠悠,才挤出百十步去,好玩儿的都看不过来,谁也记不得拌嘴扯头花的那些芝麻小事儿了。
等想起家去,夜色已经深了,轿子停在朱衣巷四街口,从侧门进府,这会儿老太太还没歇下,几人先到上房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晚饭时胃口不好,贪凉吃了几朵枇杷,这会子积食睡不着,索性把姑娘们留下,陪着抄佛经。
林二姑娘年纪最小,外头玩了半晌,困的上下眼皮子打架,拿着笔哈欠连天,悄默默站在最角落,便是如此,也要老老实实比着上头的字去描。沈云岫倒是还能站得住,只见她手撑着桌案,半寐半醒,早就拉了甜杏在身边遮掩着偷摸打盹儿呢。余下三位也各有各的难处,或伏案闭目,或倚在墙边没了魂儿的,就连平日里最老实的四姑娘也如小鸡啄米,好半天落不下一个字儿。
屋里静悄悄的,只剩下小丫鬟伺候老太太捶腿的声响,焦叶在外头急得团团转,世子爷走的时候嘱咐他了,要想法子替姑娘们求求情,可他老娘也是糊涂,怎么就立在老太太跟前儿也跟着打瞌睡去了,任他挤眉弄眼,腮帮子都扯疼了,也没瞧见他。
“姥,姥……”焦叶拿嗓子眼儿出气儿,声音压得细细的,终于叫屋里的丫鬟姐瞧见了,搡了张嬷嬷的肩,才叫他小子如了愿,又是赔笑脸儿,又是双手合十磕头作揖,张嬷嬷起先是不愿的,白日里姑奶奶在老太太这儿道了几句埋怨,老太太面上就不大舒坦,观平苑的戏都没去看,卧了一肚子火气在榻上躺了半晌,吃晚饭的时候又听说姑奶奶跟着大太太出去了,饭点儿还没回来呢,老太太更是不乐意,就连在跟前侍奉的二太太,也巴巴地站了一个多时辰,刚刚才打发出去叫她回自己院子里吃饭。这会儿正撞枪头上,张嬷嬷自然不高兴开这个口。
“姥——”焦叶小狗似的给他老娘作揖,本就不大的眼睛快眯成芝麻缝了。
张嬷嬷疼大孙子,更舍不得叫他在主子面前难交差,吐了口气,先使眼色打发人去叫醒几位姑娘,才小心翼翼到老太太跟前躬身:“老太太,快亥时了,老太太也乏了,不如叫姑娘们也回去歇息。”
张嬷嬷说了两遍,老太太才睁开眼,像是癔症起来,抬眼皮往几个姑娘那里瞥,还要继续发难,外头焦叶拔尖了嗓子通报:“世子爷来了。”
只这一句话,外头人还没绕过屏风,老太太面上就换了和蔼模样,慈眉善目,冲抄经那边招手:“二丫头,好孩子,你过来,她们偷懒,数你是个踏实的。这会儿天也晚了,剩下的就放着吧,赶明儿出大日头的时候,再叫她们好好当事儿再去写。”
沈云岫拢下袖子,藏住手腕按出的红印子,乖巧到老太太跟前说话,前后脚沈涿溪也进来了,二人对了个眼神,瞧见她指头上沾的墨,沈涿溪就猜的八九不离十,笑着给几个妹妹们讨情,说她们今儿个也该累了,得空再好好到老太太这屋,把这一桩差事当功课来做。
一家子孙辈们里,老太太只得了沈涿溪这个一个男丁,大房兄妹俩认回府那天,老太太哭哭笑笑在小佛堂乐呵了好几天,一个劲儿的阿弥陀佛念叨自己对得起列祖列宗了,自此更是把这独孙当眼珠子一样疼,大事小情,凡他开口的,只要老太太有,无有不应的,便是老太太一时难办,也要逼着大老爷、二老爷尽心竭力,不叫好大孙心里难受。
纵是在旁人那儿受一百句委屈,只需世子爷一句话,老太太看哪个丫头都是顺眼的。
“是喽,是喽,老太太年纪大了,就忘了这么一茬了,外头跑了半天,你们也累了,罢了,都下去歇息吧。”
几个姑娘如同得了赦,长舒一口气,眼睛也不困了,身子也不乏了,老鼠畏猫似的着急退下。
出四知堂,二太太早就叫人抬了软轿在外头等着,跟来的婆子伺候自家姑娘上轿,又同沈云岫和两位表姑娘作别。三姑娘她们不在,林大姑娘走在前面,林二姑娘嫌闷要吹冷风,跟着沈云岫在廊下的周屋外坐坐。
只她们俩,林二姑娘说话的胆子也就大了:“二姐姐,我听四表姐偷偷和三表姐说,过个一两年她就要出家去观平苑做个女道姑,有个十年八载,等精进了棋艺,便能在高阳书院谋个教下棋的差事。那位晋王给她送了灯笼,必是心仪于她的,那咱们家收了人家的灯,四姐姐以后还能去观平苑学下棋么?”
周屋当值的婆子打了温水,沈云岫沾湿了帕子擦手上的墨印儿,听她这话,顿了顿才问:“你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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