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看看，”她喘着粗气，声音嘶哑破碎，“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刺啦——”

面具被粗暴地扯下，发出纤维撕裂的声音……露出的，是一张出乎意料年轻的脸。看起来甚至不到二十岁，肤色是一种长期不见阳光的苍白，五官清秀得近乎柔弱，唯有一双眼睛，燃烧着与她之前感受到的“优雅反派”截然不同的、近乎疯狂的火焰。

年轻，苍白，疯狂。

他仰望着压在他身上的小金环蛇，非但没有恐惧，反而咧开嘴，笑了起来。开始是低低的轻笑，随即变成了歇斯底里的狂笑，笑声在空旷的机房里回荡，显得异常刺耳。

“哈哈哈……看到了？满意了吗，金环蛇？”他边笑边咳，嘴角甚至溢出了一点血沫，“这张……这张失败品的脸！”

小金环蛇心头一凛，压制他的力道不自觉松了一分。

“失败品？”

“是啊！失败品！”年轻男子狂笑着，眼神里充满了怨毒和自嘲，“‘曙光’计划的早期实验体之一！他们承诺给我们力量，给我们未来！结果呢？基因不稳，器官衰竭，像耗材一样被使用，然后像垃圾一样被处理掉！”

他的声音尖锐起来：“瑆洲！虚伪的瑆洲！既然他们抛弃我，那我就投靠能给我第二次生命的爪哇！他们欣赏我的‘失败’，欣赏我这身由瑆洲亲手制造出来的……怪物般的力量！”

他猛地扭过头，死死盯着小金环蛇：“报复！我要让瑆洲也尝尝被自己的造物反噬的滋味！这个数据中心，只是开始！‘死手系统’会帮我埋葬更多……更多！”

小金环蛇看着这张年轻却扭曲的脸，听着他疯狂的自白，胃里一阵翻腾。早期基因实验的受害者……这背景故事黑暗得像是三流科幻剧的剧本，但结合他展现出的非人能力，却又显得无比真实，真实得令人心底发寒。

她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激战后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所以，你从一個实验室的失敗品，甘愿给爪哇当狗？”她歪了歪头，语气里带着一种近乎荒诞的质疑，“而且说真的，‘投靠爪哇’……这听起来更像是个餐饮品牌加盟选择，而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叛国计划。他们给你开多少薪水？有五险一金吗？爪哇的咖喱，你吃得惯吗？”

狂笑声戛然而止。

年轻男子，或者说，曾经的“失败品”，现在的夜鹰，表情瞬间凝固。他似乎完全没料到，在自己慷慨激昂地揭露了悲惨身世和宏伟报复之后，得到的会是这样一个……充满黑色幽默的回应。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所有的疯狂、所有的怨恨，在那句关于“咖喱”的提问面前，突然变得有些……滑稽。

数据中心里，只剩下服务器残骸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以及两人粗重不一的喘息。小金环蛇看着他错愕的脸，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而且，叛国就叛国，选个名字听起来像美食的地方……品味真差。”就在她在数据坟场里与夜鹰进行“谁更怕短路”的哲学探讨时山蝰君那边气氛同样焦灼得能煎熟鸡蛋。

山蝰君面前的六块屏幕，其中三块已经变成了令人心梗的红色，代表核心数据流的进度条正像脱缰的野狗一样冲向“100%泄露完成”。警报声尖锐得像是用指甲刮黑板，但他充耳不闻，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出了残影，额头上的汗珠滴落在触摸板上，滋啦一声蒸发。

“不行！加密算法是‘混沌织网’变种！强行破解需要……需要大概等到《红楼梦》后四十回真迹出土的时间！”山蝰君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沙哑。

旁边，钟妍妍居然开起了小差，盘腿坐在椅子上面前摊着不止一个终端，还有一个写满潦草符号的纸质笔记本——在全面数字化的时代，这玩意儿复古得像出土文物。她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不是在念咒，而是在快速翻阅她记忆库里的无数剧本、小说、乃至网络段子。

“《红楼梦》……宝玉挨打……对了！”她猛地一拍大腿，把旁边一个正端着能量饮料的技术员吓得手一抖，饮料泼了一半在键盘上，引发一阵小型短路火花——幸好不是主控台。

“周室长！别管他的加密了！想想曹雪芹！想想‘草蛇灰线，伏脉千里’！”钟妍妍语速极快，眼睛亮得吓人，“任何庞大的叙事，无论看起来多混乱，都有其内在的逻辑和……‘预设结局’！这个泄露程序也一样，它必须遵循底层协议，就像角色必须遵循基本人设！”

山蝰君愣了一下，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明悟：“你是说……找它的‘叙事漏洞’？”

“没错！它不是无差别泄露，它在‘讲故事’，一个关于数据毁灭的故事！而所有故事里，负责传输‘结局’的信使，往往是最脆弱的！”钟妍妍抓起另一个终端，飞快地调出数据流图谱，手指在上面疯狂划动，“看这里！这个持续向外发送确认信号的小数据包！像不像那个在贾府垮台前，还在兢兢业业送拜帖的小厮？”

山蝰君瞬间跟上她的思路：“明白了！打掉这个‘信使’，中断它的‘叙事反馈循环’！”

两人不再试图正面强攻那固若金汤的加密堡垒，而是转而追踪那个看似无关紧要、却在维持整个泄露进程的“确认信号”。这就像不去阻止大军攻城，而是去截杀那个来回报信的小兵。

过程依旧凶险。对方的反制程序像嗅觉敏锐的猎犬，不断抛出伪装的信号包，试图误导他们。有一次，山蝰君差点就跟着一个假信号冲进了逻辑陷阱。

“左边那个是假的！”钟妍妍突然大喊，“台词太刻意了，充满了‘我是重要NPC快来问我’的套路感！真正的关键信息往往藏得最深，就像宝玉真心话只会跟黛玉悄悄说！”

山蝰君：“……”他默默收回即将按下的指令，转向另一个更不起眼的数据包。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进度条已经到了98%。

“找到了！”山蝰君一声低吼，手指如闪电般敲下最终指令，“给我……断开连接！”

屏幕上，那个微小的、持续跳动的确认信号源，猛地一颤，然后消失了。

几乎在同一时刻，那三条冲向终点的红色进度条，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猛地停滞在99.7%的位置，然后……开始极其缓慢地倒退。

泄露，中断了。

指挥中心里死寂了一秒，随即爆发出劫后余生的欢呼。只有那个键盘被能量饮料泡了的技术员在哀嚎：“我的报告还没保存……”

但危机还没完全解除。数据虽然没被继续泄露，但已经被加密锁死，无法读取。

“现在，轮到我们来讲故事了。”钟妍妍深吸一口气，拿起她的纸质笔记本，“根据‘剧情守恒定律’，主角团在经历重大挫折后，必然会有反转。而反转的关键，往往在于……我们有没有备份？”

山蝰君苦笑：“核心数据库有七个实时备份，但都被同步加密了……”

“不，我不是说那种正式的备份。”钟妍妍眼神闪烁着一种考古学家发现化石般的光芒，“我说的是……‘草稿箱’。”

她开始快速解释：“任何大型创作，无论是小说还是数据架构，在最终定稿前，都会有无数被废弃的草稿、修改痕迹和临时版本。这些‘数字废料’通常不被重视，甚至会被定期清理，但它们往往保留了最原始、未加密的‘初心’！”

她指向数据图谱上一个几乎被遗忘的角落：“这里！系统日志显示，在‘死手系统’激活前七分钟，有一个临时的、未经验证的数据快照被自动归档到了一个废弃地址，原因是……‘格式不够美观，被AI审核打回’。”

山蝰君目瞪口呆：“就因为……格式不美观？”

钟妍妍耸耸肩：“没办法，AI也有审美焦虑。快！把它找出来！这可能是唯一没被加密的原始数据副本了！”

接下来的几分钟，是一场与数据清理程序赛跑的挖掘工作。山蝰君用尽浑身解数，终于在系统自动清空垃圾站前的最后一刻，把那个被AI嫌弃“格式丑”的数据快照捞了出来！

恢复过程比想象中顺利。这个“丑版本”虽然结构有些混乱，缺失了少量最新记录，但核心数据的完整性高达92%。当代表着原始数据的绿色进度条重新覆盖屏幕，当被加密的文件一个个恢复可读状态，指挥中心再次沸腾。

山蝰君瘫在椅子上，感觉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他看向旁边同样累得不轻，但眼睛依然闪亮的钟妍妍，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想到……‘草稿箱’这种地方？”

钟妍妍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用一种混合着疲惫和得意的语气说：“很简单。因为我中学时写过太多剧本了。经验告诉我，最关键的灵感，和唯一能救场的初稿，永远都在——回收站里。”

不久后，外围支援人员终于突破那层层叠叠、搞得他们晕头转向的电子干扰阵，端着武器冲进弥漫着焦糊味和臭氧气息的数据中心时，战斗已经结束了。

景象颇为超现实。

小金环蛇靠在一个冒着细碎电火花的机柜旁，浑身脏污，手臂和小腿上的伤口被临时用撕下的作战服布料草草包扎，手里还无意识地攥着那把立下汗马功劳的十字螺丝刀。她看起来像是刚和一台愤怒的复印机打了一架，并且勉强获胜。

而代号夜鹰的年轻男子，则被她用大量（不知道从哪个报废设备上扯下来的）光纤线缆捆得结结实实，手法之繁琐复杂，堪比某种现代艺术雕塑，又像是被蜘蛛精心包裹的猎物。他苍白脸上的狂笑早已收敛，只剩下一种冰冷的沉默，偶尔因牵扯到伤口而微微蹙眉，那清秀的容貌与此刻的狼狈形成诡异对比。

带头冲进来的庞教官，目光迅速扫过现场，在小金环蛇身上停留片刻，确认她暂无生命危险后便落在了夜鹰身上。他没有询问战斗过程，也没有任何废话，只是打了个干脆利落的手势。

两名穿着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作战服、连面部都隐藏在护目镜和面罩之后的人员无声上前。他们动作专业、效率极高，完全没有理会小金环蛇那略带询问的眼神，其中一人拿出一支微型注射器，在夜鹰的颈侧快速注射。

夜鹰的身体微微一僵，试图挣扎的眼神迅速涣散，头一歪，陷入了强制休眠。

另一人则拿出一个特制的黑色头套，将他那张年轻苍白的脸彻底罩住。

整个过程不超过十五秒，安静得像是一场默剧。

小金环蛇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比如“这哥们儿说他是早期基因实验失败品”，或者“他投靠了爪哇”，但看着庞教官那毫无表情的侧脸，以及那两名黑衣人员身上散发的“闲人勿近，问就保密”的气场，她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默默看着他们像搬一件特殊行李一样，将失去意识的夜鹰迅速抬走，消失在数据中心的黑暗通道尽头。

一切痕迹都被快速清理，仿佛夜鹰从未存在过。

庞教官这才走到小金环蛇身边，打量了她一下，语气听不出褒贬：“还能走吗？”

小金环蛇试着动了动，疼得龇牙咧嘴：“大概……需要个担架，或者一辆叉车。”

庞教官没理会她的贫嘴，只是对旁边示意，立刻有医疗人员上前进行初步处理。在等待的间隙，他状似无意地低声说了一句：“有些鸟，飞得太高，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折了翅膀，就再也回不到原来的天空了。”

小金环蛇愣了一下，品味着这句话里的深意。

所以，夜鹰这只隼，是看到了“曙光”计划的黑暗面，才折翼叛逃的？而现在，他被抓回去，等待他的会是什么？是回炉重造？是废物利用？还是……彻底的“无害化处理”？

她想起那双燃烧着疯狂与怨恨的年轻眼睛，心里莫名地有点发堵。那家伙是个叛徒，是个危险分子，差点杀了她，毁了数据中心，但……“失败品”这三个字，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

“教官，”她忍不住还是问了，用没受伤的手比划了一下，“他刚才说的那个……早期实验……”

庞教官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来，打断了她：“馨蒙，你今天的任务是阻止数据泄露和保护基础设施。你完成得很好。至于其他的……”

他顿了顿，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终结意味：

“那只是一段需要被格式化的错误代码。系统会自行处理，不需要，也不应该被普通用户读取。”

小金环蛇闭上了嘴。得，明白了。保密条例，懂的都懂。

“错误代码”……她心里默默吐槽，这比喻可真够技术的。也不知道那截“代码”是被“删除”、“覆盖”，还是扔进哪个永不开启的“隔离区”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花板，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硬盘阵列砸落时的震荡感。而那个代号夜鹰的年轻男子，他的命运，就像他脸上那个被取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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