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蚓最近很忙。

它找来一块相对平整的黑色石板，用尖锐的骨爪在上面刻刻画画，发明了一套只有它能看懂的符号系统，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每只丧尸的工作表现。

“你，今天……挖渠，三丈！”骨蚓指着石板上的某个弯弯曲曲的符号，对一只壮硕的丧尸说，“奖励……一颗净尘！”

那丧尸似懂非懂地歪着头，但当看到骨蚓递过来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能量颗粒时，立即兴奋地发出“咯咯”声，小心翼翼地将净尘融入魂火。

这一幕恰好被巡视工地的夏星临看在眼里。

他原本只是想让骨蚓简单分配奖励，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自发地发明了绩效考核制度。

在死域中的三天后，夏星临再次巡视水利工地时，发现工程进度快得超乎想象。

原本需要十几只丧尸合力才能搬动的巨石，现在被巧妙地垫上了圆木，只需要五六只丧尸就能缓缓推动。

“这是谁的主意？”夏星临掩下心中惊讶，饶有兴致地问骨蚓。

骨蚓兴奋地指向不远处一只正在发呆的丧尸，它此刻正无意识地用骨爪在地上划拉着什么。

夏星临走近一看，地上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简图，赫然是最简陋的杠杆与滚轴的原理示意图！

“你……画的？”夏星临有些难以置信。

那丧尸茫然地抬起头，魂火缓慢地闪烁了几下，似乎在努力理解尸皇陛下的话。

然后它指了指旁边的圆木，又指了指巨石，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省……力气……”

夏星临震惊了。

他从未直接向这些丧尸传授过任何物理知识，这完全是它们在本能驱使下，结合净尘对魂火的滋养，自发产生的智慧火花！

随着净尘的持续作用，丧尸们的语言能力快速提升。

工地上的交流不再是单调的“咯咯”声——

“这边……挖……再深点！”一个监工模样的丧尸指着沟渠比划。

“石头……太重……一起推！”几个丧尸协作搬运时自发地喊起号子。

与此同时，它们开始创造新的词汇。

当那一株夏星临改造的变异苔藓，更多的嫩绿色小芽在净化区破土而出时，丧尸们围着它兴奋地讨论。

“绿色、好看……”

“活着、的感觉……”

“希望，我们叫、它……希望、草……”

如此，这株变异苔藓也有了名字。

工具的改进也是日新月异。

一只丧尸发现将坚韧的藤蔓缠绕在骨棒上能增强握持感，这个设计很快在工程队普及开来。

有丧尸用尖锐的兽骨在石头上钻孔，制作出第一个简易的滑轮组，大大提升了搬运效率。

同时还出现了专门打磨工具的工匠丧尸。

自然形成的社会分工让死域的运转更加高效。

擅长挖掘的组成工程队，嗅觉灵敏的负责水质检测，动作敏捷的担任物资运输，记忆力好的协助骨蚓进行绩效统计。

甚至出现了教学的雏形——几个最早开智的丧尸自发地教导新来的同伴如何使用工具，如何赚取净尘。

骨蚓的绩效考核很快升级。

它挑选出几个识数的丧尸，组建了第一个统计小组，自发地用结绳记事的方法精确记录每只丧尸的工作量。

死域中的某一天下午，两只丧尸因工具分配发生争执，其他丧尸没有围观起哄，而是推举出最年长的一个同伴来主持公道。

经过一番比划和嘶吼，长老丧尸做出了判决。

“你，昨天休息多……你，今天多干活……平了。“

这个基于最原始公平概念的判决，让夏星临看到了原始司法体系的雏形。

甚至还有丧尸们科学意识的觉醒。

有丧尸发现将不同颜色的苔藓混合种植，净化效率会提升15%。

它们把这个发现刻在石板上，供其他丧尸学习。

几个丧尸自发记录空气中飘散的能量与水源净化的关系，试图找出其中的规律。

甚至出现了简单的对照实验，一只丧尸尝试用不同温度的水浇灌苔藓，仔细观察生长速度的差异。

智商增长的同时，夏星临发现丧尸们情感表达也日益丰富细了起来。

丧尸们开始用收集的发光石子装饰自己，有的丧尸将分到的净尘攒起来，送给心仪的同伴，表达好感。

偶尔休息时，还会出现简单的游戏，比如投掷石子比赛，获胜者会获得同伴的欢呼，空洞眼窝里的魂火似乎都跳动得骄傲了几分。

某天傍晚，夏星临甚至听到有丧尸在哼唱自编的调子，虽然只是单调的从喉咙里挤出的“咯咯”声，但明显有着简单的韵律和节奏，这可能是死域的第一首音乐。

夏星临站在王座前，望着下方井然有序的工地，心中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骨蚓刚刚送来今天的汇报石板，上面不仅详细记录了工程进度，还用精细的图示标注了几个改进方案。

那流畅的线条和精准的比例，分明不是普通丧尸能做出的东西。

夏星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那个正在指导其他丧尸使用滑轮组的木匠丧尸。

它的动作如此娴熟，讲解时的手势那样专业，似乎……不像是一个刚刚开智的丧尸……

这分明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师傅在传授技艺。

就在这时，一阵稚嫩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几个丧尸正围坐在一起，其中一只特别瘦小的丧尸正在地上划拉着什么。

夏星临走近一看，顿时愣住了。

那地上用石子摆出的，分明是九九乘法表！

“这……”夏星临心中一动，想到了某种可能性，声音有些发颤。

旁边一只年长的丧尸连忙解释，“它……会……教书……”

夏星临心脏颤动，这句话让他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他环顾四周，突然看清了这一切背后残酷的真相——

那只总能在最合适的位置开挖沟渠的丧尸，生前可能是个水利工程师。

而旁边那只利用净化苔藓发明了新型过滤装置的，或许曾是个环保专家。

更远处那只用简易材料就能搭建出坚固支架的，那娴熟的手法，八成是个经验丰富的建筑工人……

就连骨蚓那套绩效考核系统，也透着资深管理者的智慧……

这些天来他看到的所谓智慧火花，根本不是什么奇迹，而是这群丧尸在逐渐摆脱死寂能量的侵蚀后，自然而然流露出的生前记忆。

他们从未真正失去过这些技能，只是被死寂能量封印了灵魂。

如今净尘驱散了迷雾，那些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知识便如泉水般涌出。

可是……

夏星临的目光落在那个瘦小教师丧尸身上。

它正在耐心地教其他丧尸认数，那魂火中循循善诱的神情，似乎与生前的模样一般无二。

但无论是它灰黑的皮肤，空洞的眼窝还是干枯的手指，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残酷的事实——

无论它记得多少知识，保留了多少技能，它终究不再是人类了。

那只调配苔藓的丧尸黑黝黝的指尖，是否还记得实验室中培育的花瓣的触感？

用石子描绘星图的丧尸，仰望这片灰蒙天空时，是否还会想起天文台里的璀璨星河？

即兴哼唱的丧尸口中流淌的旋律，是不是音乐厅里反复排练的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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