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烟雨遇故人》
何芳芳在烧烤摊坐到了后半夜,烟抽了一支又一支。总念及老刘头是华老师的老师。
这样转圈的缘分虽令人奇妙兴奋,但也实在唏嘘不已,我们还能说起她,但我们再不能与她相见。老刘头也和何文谦十分不同,他和华老师一样,是真性情之人,而何文谦……她原本觉得,何文谦就是一个虚伪的沽名钓誉之徒,可是现在,何芳芳也拿不准了,他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她不了解她父亲,她父亲不了解她,这一点来说,也真是公平得很。
她摸着那封信,边缘已经磨损出了毛边。封皮上写着刘老师收,学生华丽娟寄。她没有打开,还没有。她从小包里摸出何文谦的绝笔信,两个信封一新一旧,又摸出华老师的日记本,一字排开摆在桌上,望着它们,再望望天上不明了的月色,似乎她的烟也添了一份模糊它的光晕。
她想她或许天生真有些离奇的命运,这么多不同的人生里的隐秘,不论在时光的哪一头,最终都会转到她的面前,她的生命,好像一场巨大的曲水流觞。
不为了什么,不必,为了什么。
“小姑凉,食烟这么狠?”烧烤摊老板强烈的广东口音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地上一地烟头,她四周看了看,整条滨江路已经没剩几个人了,她抬头笑了笑,“老板要打烊了?”
“是呀,到点了我不回去,我老婆不睡的。”老板咧嘴笑了,还颇有点不好意思,“没关西,你抽完这支烟。”
何芳芳掐了烟,收拾了桌上的物件,“一共多少钱?”
“不收你钱了,小姑凉还是少食点烟。”老板笑呵呵地,“我们做生意不好赶人的嘛,我看你一个人坐了结摸久,肯定也是遇到点事,今天就免你单了嘛,没什么过不去的。”老板咧嘴笑呵呵的,麻利地收拾了桌上的碗碟筷子,转身走了。
何芳芳本想摸出手机扫码,又犹豫了,从钱包里找出两百现金,路过烤架时,压在了架子脚下。
她一路往回走,一路打电话给何文衫,“小姑姑,当年署名沈荷那本小说,我想再版一次,没有出版社愿意的话,我自费。”
何文衫在酒吧里接到的电话,她又惊又喜又忧,“这次,你想……署谁的名?”
“沈荷。”
“争议会很大吧。”
“不然有什么意义?”
何芳芳挂掉电话,路过垃圾桶,一抬手把剩下的小半盒烟和打火机一并丢进去,哐当一声,干脆利落,脚步没有丝毫停留,迎着夜风,收起脸上的冷笑,眼望前路,一步一步踩在地上。
夜空下又听见了法海敲钵的节奏,空气中又闻到了水漫金山的味道。
第二天一早,她一手抱着猫猫,一手提着行李,老刘头背着他的布口袋,爷孙俩打了个车到了火车站。买好票,何芳芳问老刘头,“师爷,只要你肯出山,我们这些人都得靠边站,为啥你还躲起来?”
老刘头说:“你现在干的事,怎么知道我没干过?来来去去太多人,我还是爱看一襟晚照。”
何芳芳沉默了。
老刘头又问她,“老何,慕华的事,为什么要做这么绝?”
何芳芳扬起眼皮,忍不住睁了睁眼,心想他娘的,祖师爷真是神通广大。“我做了一半,何文谦做了一半吧。那时我要卷土重来,就要一次性站稳脚跟。把慕华搞得越惨,人们就会越怕我,我得让大家知道,出卖我的下场有多可怕。”
老刘头点点头,“这些事,你就不像娟儿。她的善良甚至有些天真。但她很纯粹,你知道吗,她二十岁的时候就拿过文学奖和编剧奖了,你可能不知道华丽娟,但你应该听过曹红叶。”
何芳芳再一次暗自心惊,“曹红叶是华老师?”
“对。她那时候才是真的风光无限,像她那样的天赋,才真的是难以企及,你跟她比,可差得远了。但是很可惜啊,她的理想不是写作,而是嫁给爱情。”
何芳芳读过曹红叶的每一个作品,在她每一个偷偷摸摸躲在被窝的难眠冬夜,在她父亲强烈的鄙薄和抵制下,她真心地体会过曹红叶的文字有多么真诚感人。
“听说,一个技能点一旦点满了,这个人大概率就特别想追求点其他的。天才嘛,总是不珍惜自己的天才。”看老刘头又开始伤感,何芳芳说了这么一句。
谁知道老刘头正等着她,“所以你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在别人眼里是啥样了?”
何芳芳噎得喘不上气,瞪大眼睛盯着老刘头。
“老何,你狠得下心。你敢用凌厉的手段,杀伐气重没什么不好的,娟儿有你一半凶狠,也不至于走到绝路。这一点,你还得谢谢你父亲。你其实知道你要什么,你只是不敢说。”
何芳芳怔怔望着他,深深叹气,再叹气,“老刘,谢谢你!”
“别整这些虚的,娟儿写的信,看了吗?”
“还没有。不敢。”
“怕什么?看看吧,你会知道她内心最深的情感。”
“开往西安方向的列车就要发车了,还没上车的旅客抓紧时间上车。”广播再三催促了,老刘头拍拍布兜往安检口走,何芳芳跟在后头。
检票的时候,女检票员向何芳芳也伸了手,“你不去?”
何芳芳摇摇头,和老刘头异口同声,“我们不同路。”随即,爷孙俩相视一笑,老刘头一挥手,大步流星走上了月台。
何芳芳转身出站,打了个长途车回到了南京建邺区的家。拖着灰扑扑的行李箱站在家门前,她心里自问:曾倩还在不在?
开门,不在。
房间很整齐,似乎是刻意打扫过,她摸一把茶几和餐桌,只有淡淡的灰尘。
算了算,人去楼空的时间大概也就一周左右。也就是说,在她受伤之后不久,曾倩就搬离了这里。猫猫很快乐,自己屁颠颠地跑回了她最爱趴的墙角,就在沙发旁边,就着垫子上的灰尘好一顿翻滚磨蹭。
何芳芳从前肯定是要抓她起来打一顿,然后送去宠物店洗澡。可是现在,她却看着撒娇耍赖的猫猫,微笑着流下了眼泪。
她丢下行李,给猫猫放了饭,再洗了个澡,上去敲李雯的房门。
敲了很久,无人应答。她掏出备用钥匙打开了门,迎面扑来浓臭的烟酒气。她忍着,走进去,黑黢黢的,只有沙发上一个手机屏幕亮莹莹的。一切都静悄悄的,但何芳芳知道,李雯就在附近,她关上门,没有开灯。她就着一点微光走到沙发背面,李雯就靠在沙发背上,坐在地下,身边一片啤酒空瓶,一地烟头。
她蹲下身,“怎么了?”
李雯知道是她,备用钥匙只有她有。“你还知道要回来?”李雯懒洋洋地说,口气凉嗖嗖的。
“总是要回来的,你急什么?”何芳芳就地坐下,在地上寻找没有开过的啤酒。
“你不急,因为你想翻身就能翻身,别人呢?我们没这个能耐啊!杜华年,你什么时候能替别人想想,能知道别人的感受?”李雯说得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好像沾过血。
很久没有听到杜华年三个字,何芳芳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像闻到了续命的芳香,她终于找到了一罐酒,迫不及待地打开喝了一大口,长叹一声,“哎——!舒坦。欸,你这副样子是为了什么?”
李雯斜眼看着她,“我又被男人骗了。”
李雯的语气太平静,杜华年反应了一会儿,最先令她惊讶的是,“宋林?我看宋林挺死心塌地的,再说你现在不是个穷光蛋吗?还有钱给人骗?”
李雯这才发现,她俩已经走过了好长一段独自的生活,互相之间,除了这个破工作室,什么关联都没有。她忍不住苦笑,“对,自从你回家奔丧开始,倒霉事真是一件接着一件,他妈的!”
话糙理不糙,杜华年回头一想,何文谦之死真真是一个转折点,她人生的,以至于推进到她的工作室,从她的工作室扩散到了李雯、曾倩,又从曾倩牵扯到了华老师,再散布到了刘白、老刘头,再从老刘头又回到了华老师这里。
一切的跌宕,都是从何文谦之死开始的。她有种至死也绕不出围城的错觉,但她已经懒得沉没进去了,只是笑笑。
李雯摇摇晃晃站起来,开了灯,“点个外卖吧,饿了。”
开了灯杜华年才看清楚一地狼藉,泡面杯子啤酒罐子零食袋子,到处都是。两人开始搞卫生。
李雯说起了她从横店回来后发生的事。
那天她一回到南京,就直奔宋林的画室,没有找到他,于是直接联系了李东海的老情人、集团财务总监。她倒是很给面子的接了电话,“我已经在机场了,说好了,等我走了你们再动作,不要牵累我。”
这话意味着宋林应该已经拿到了证据,可是她的一千万却还在,宋林也只字未提这件事。不需要直觉李雯也知道出事了,到底是谁和这个女人做了交易?
她又找去了宋林的出租屋,宋林却一直避重就轻,“你要是拿到证据又不举报,就是包庇,你要是拿这个证据去要挟李东海,那就是敲诈,咱现在有一千万,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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