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衣补阙》
【第二章】
龙椅之上,传来一声极淡的回应:“抬起头来。”
程瑾依言抬首。丹陛高耸,御座孤悬,她需微微仰视,才能将视线落在李奉璋脸上。
他端坐着,玄色龙袍上的金线龙纹在灯下流转着冷光,眼神带着审视,居高临下地覆压而来。
“程侯世子,”他缓缓开口,“昔日‘京城四俊’的名头,朕倒是听过。说你博闻强识,尤擅诗文?”
这话不轻不重,却让程瑾心头一紧。周遭隐约传来几声压抑的低笑。
“罪臣……不敢当。”她将额头抵着金砖,声音低哑:“不过是幼时读了几卷闲书,实在当不得如此评价。”
“当不得?”李奉璋的声调依然平稳,分量却骤然沉了下去,“你当年点评朕‘诗文尚可,却失之拘谨,无半分少年意气’时,倒不似这般谦逊。”
殿内霎时一静。
程瑾怔在原地,脑海中一片空白。她何时说过这样的话?往昔诗酒唱和的场合太多,意气风发的程世子随口品评更是常事,岂料一句早已忘却的言语,竟在今日成了问罪的缘由。
四下里窃窃私语声渐起。
“程世子当年……当真是口无遮拦……”
“连皇子都敢随意点评,未免太过张扬……”
这些话细细碎碎地传来,让她脸上阵阵发烫。
“罪臣绝无此意!”她再度俯身,声音带着沙哑与急切,“陛下明鉴,臣绝不敢对陛下不敬。”
“难道是朕记错了?”李奉璋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她耳边。
程瑾浑身一颤,下意识地说道:“是罪臣糊涂!是罪臣忘了昔日狂言!”
惶恐之下,那段被遗忘的记忆骤然清晰。
那年春日宴,梨花纷扬如雪。皇子宗亲与世家子弟同场较艺,李奉璋虽为皇子,却因生母位卑,在一众锦衣华服的宗室中显得格外沉寂。他的诗作被随意搁在角落,无人问津。
而她呢?她是炙手可热的程侯世子,是“京城四俊”之首。那日她多饮了几杯,在众人簇拥下随手拿起他的诗卷,甚至没留意署名,便对着几位同窗笑道:“这诗格律工整,用典精当,只是太过拘谨,字字句句都在框框里打转,不见半分少年意气。”
如今想来,她那时何止是年少轻狂?简直是目中无人到了极点。仗着家世才学,自以为风流不羁,实则浅薄张狂。
这一刻的悔恨如毒蛇噬心。若时光能倒流,她定要回到那个春日,狠狠捂住那个口无遮拦的自己。什么“京城四俊”,什么才子之名,不过是家族庇佑下的虚妄。她却为此沾沾自喜,浑然不觉祸根已种。
“罪臣……罪臣愚不可及!”程瑾以额触地,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与深切的悔意,“臣当年年少轻狂,口无遮拦,不知天高地厚,求陛下宽恕!”
“既知失言,”李奉璋顿了顿,语气听不出喜怒,“那便作一首‘罪己诗’吧。写好了,朕或许还能对你从轻发落。”
程瑾的心像被他们的反应揪紧了,又酸又涩。可她很快压下那些情绪,默念着“父母”二字,逼着自己走向案前。
笔尖落在纸上,墨汁饱满,她深吸一口气,逼着自己沉下心。第一个字“世”落下,笔锋刻意放得滞涩,像是因恐惧而颤抖:
世家蒙尘罪如山,
妄议天威圣颜寒。
昔年轻狂招祸患,
今朝伏罪泪难干。
写至此处,她的手腕微微发颤。这四句,是说程家的覆灭,是说自己的罪身,是说当年那被曲解的羞辱,每一句都像在剜心。
她咬紧牙关,继续往下写,刻意让字句更显卑微,更显臣服:
幸赖天恩存一线,
愿以微躯报千般。
余生甘作阶下草,
陨首衔环报君前。
写完最后一个字,笔锋几乎脱力地垂下,一滴墨落在纸边,晕开一小团黑影。
“念。”李奉璋的声音从御座上传来,不容置疑。
程瑾指尖一颤,不得不双手捧起那页诗稿。她垂着眼,声音低涩地开口:“世家蒙尘罪如山……”
殿内静得可怕,只回荡着她艰涩的诵读声。当她念到“昔年轻狂招祸患”时,座中不知是谁极轻地嗤笑了一声。人群中,几位好友死死攥紧了手,不由闭上眼。
她强忍着喉头的苦涩,将最后四句念完。字字谄媚,句句乞怜,将她最后一点尊严也碾碎在这大殿之上。
李奉璋缓缓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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