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衣补阙》
【第四十六章】
周世安伏在马背上,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已寸寸断裂。白日颠簸的剧痛尚未消散,夜路的寒意与恐惧又浸入骨髓。他不敢快跑,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任由疲惫的青骢马在官道上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动。
就在他意识模糊,几乎要栽下马背时,前方道旁终于现出一点暖光,以及一个在夜风中摇曳的“驿”字灯笼。
他挣扎着滚鞍下马,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强撑着走到驿门前,他用尽最后力气拍响门环。
驿卒开门,看到的便是一个官袍皱乱、满面尘灰、眼带血丝,几乎站立不稳的文官。
“本官……京畿按察使麾下……主事周世安……”他喘息着,掏出鱼符的手都在颤抖,“公干……归来……歇脚……”
驿卒验过鱼符,不敢怠慢,连忙将他扶了进去。
当周世安终于躺倒在驿站的床铺上时,窗外传来更夫悠远而模糊的梆子声。
——正是亥时正刻。
浑身的酸痛如同潮水般涌来,但意识沉浮间,一个念头却让他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
“无论城里眼下是何等光景,是风平浪静还是已掀起了滔天巨浪……总归,兵,我已经借到,也送到了。天塌下来,有程使君和洪校尉那般高个子顶着,最不济的局面,想来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这念头仿佛有魔力一般,抽走了他最后一丝支撑的力气。他连靴子都无力脱下,只在脑中最后模糊地抱怨了一句:“程瑾……你这差事……真是要了老夫的命了……”随即,便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而此刻的田玉县城内,抓捕张五、搜查粮行的行动,正进行到最紧要的关头。他这位搬来了救兵的关键人物,则在完全不知情的状态下,于驿站中睡得昏死过去。
田玉县的清晨在经历了一夜的暗流汹涌后,显得格外平静。程瑾虽睡得晚,但心中记挂案情,依旧准时起身。她刚在阿穆的伺候下梳洗完毕,正准备用些简单的朝食,阿穆便凑近低声禀报:
“世子,周主事回来了。天刚蒙蒙亮时到的,人……瞧着不太好,洪队长遇见,直接扶到孙老那儿去了,眼下正在孙老房里歇着。”
程瑾闻言,拿着筷子的手一顿,脸上立刻浮现出混杂着关切与愧疚的神色。她立刻放下碗筷:“走,去看看。”
她稍整衣冠,几乎是小跑着穿过后衙的廊院,来到了孙太医的客房。
房门虚掩着,程瑾轻轻推开,一股浓郁的药油混合着艾草燃烧过的气味便扑面而来。只见屋内,周世安正有气无力地趴在孙老那张硬板床榻上,官袍褪至腰际,裸露的后背上赫然扣着几个竹制火罐,腰眼处更是被重点关照,两个硕大的罐子牢牢吸附着,周围的皮肤一片深红发紫。孙老正坐在一旁,慢条斯理地收拾着银针和药罐。
周世安听到动静,勉强侧过半边脸,看到是程瑾,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气若游丝:“使……使君……下官……幸不辱命……”他每说一个字,似乎都牵扯着腰背的痛处,让他龇牙咧嘴。
程瑾看着这位平日里最重仪态的文官,如今为了她一道命令,竟被磋磨成这副模样,心头一热,又是感动又是自责,连忙快步走到床边:
“周先生!快别动,好生趴着!”她的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急切和歉疚,“此番真是辛苦先生了!全是我的不是,让你受这般大罪……”
周世安趴了回去,把脸埋在枕头里,闷声闷气地抱怨,这回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货真价实的委屈:“使君啊……您和洪队长……合起伙来骗我……说什么最后一步暗棋……害得下官……差点把命都跑没了……结果呢?”他艰难地抬了抬下巴,指向窗外已然太平无事的县衙,“你们……你们这儿根本就不着急嘛!”
程瑾闻言,立刻躬身一揖,言辞恳切:“周先生误会了!昨夜若非控住韩震,十里坡便是绝地!您借来的兵,正是我等以防万一、震慑全局的底牌。您早到一刻,我们便多一分胜算。若您未至而韩震发难,后果不堪设想。先生此行,关乎全局,功莫大焉!”
周世安听着程瑾的解释,心里的委屈总算平复了些,但身上的酸痛让他忍不住又哼唧起来:“您是不知道……那一路的辛苦……幸亏灞桥大营里有个刘校尉,是认得洪队名的,我这才能把差事交代下去。要是……要是再让我跟着骑兵跑回去……”
他说着,脸上露出后怕的神情,“下官这把老骨头,非交代在半道上不可……”
程瑾闻言,立刻又郑重地作了个揖,脸上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笑意,语气也更加和缓:“先生受苦了。此事我等确有考量,洪队长在京畿行伍中颇有些故旧,我们派您去时,便盼着能有这般机缘,好让先生不必再受那折返奔波之苦。万幸如此,否则您若真有闪失,瑾之罪过可就大了。”
周世安听着程瑾这番恳切至极的解释,看她身为上官,不仅没有丝毫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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