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衣补阙》
【第四十八章】
田玉县衙后堂,如今暂作了按察使的行辕。
自那日雷霆收网后,一连数日,程瑾都忙于诸般首尾:督促贾峥审讯一干人犯,复核洪彬、郑迁查抄的物证账册,安排刘青所部骑兵回营,向京城发出密奏,亲自撰写呈报相关衙署的公文。直至诸事初定,她才终于能静下心来,着手料理她口中那最紧要的“补丁”。
这日一早,她便开始在此处接连会见各色人等。
先是那几个被拘押的仓吏。初时他们战战兢兢,跪地不敢言。程瑾让人扶他们起身坐下,温声道:“今日不问罪,只问事。尔等常年经手,其中关窍,应比外人清楚。”
侍立在门边的洪彬见状,微微侧首对身旁的阿穆低语,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昨日见郭方时,使君还说要摆足官威,今日对着这几个胥吏,倒和煦得像换了个人。”
阿穆目不斜视,唇角却微不可察地一翘,声音同样压得极低:“那能一样吗?郭正那等老狐狸,须得以威压之,叫他不敢心存侥幸。眼前这些,不过是听命行事的蝼蚁,吓破了胆,还如何问得出真话?使君这是,见什么人,唱什么戏。”
洪彬恍然,不再多言。
见按察使确无即刻问罪之意,其中年长那个胥吏大着胆子开口:“回禀使君,这……这《仓库令》里,对粟米饱满、干湿、杂质,其实定得明白。只是……”他偷眼看了看程瑾的脸色,才继续道:“张五总有办法。他验粮时专挑角落受潮的米袋取样,或称‘今日天阴,眼光不准,此粮色泽暗沉一律按次等计’,或强行将少量杂质说成‘掺杂使假’。他官威甚重,他一开口,我等小吏谁敢反驳?记录簿上,自然就按他说的定了。”
程瑾目光微凝,抓住了关键:“也就是说,标准是死的,但执行是活的。最终定等,实由张五一言而决?”
“正……正是此理。”胥吏连连点头。
程瑾微微颔首,对身旁的书吏嘱咐道:“悉数记下。”书吏随即在“验粮监督”一项下添上几笔。
接着,程瑾请来了几位粮商。她此番重点,在于探查市面交易之弊。
一位掌柜面露难色,拱手道:“回禀使君,非是小人等不愿做大买卖,实是这田玉县里,大宗粮交易……旁人插不上手。”
“哦?”程瑾追问,“是官府明令禁止,还是另有隐情?”
“并无明令,”另一粮商接口,语气中带着无奈,“但若有外地客商想来采买数百石粮食,县衙的公验(注:唐代通关及大宗商品交易所需官方凭证)就总是办不下来,要么便是诸多拖延。唯独他丰泰粮行,总能畅通无阻。久而久之,客商也只认他家了。”
又一人补充了关键一点:“使君,即便我等侥幸得了公验,想去乡里直接向农户或小粮贩收购,也常被胥吏拦下,言说‘为防奸商囤积居奇,扰乱粮价,大宗采买需经市令(注:唐代管理市场的官吏)协调’。而这市令官廨,实则也与丰泰脱不开干系。如此一来,大宗粮源便被他们牢牢握在手中,市价几何,全由他们说了算。”
程瑾目光一凝,抓住了核心:“也就是说,问题出在公验审批不公,以及市令之权被滥用,变相垄断了大宗交易?”
“正是如此!”几位粮商异口同声。
程瑾颔首,看向书吏,书吏连忙在“交易流通”项下记录下来。
问罢粮商,程瑾最后请来了几位特地从杨树屯等村请来的老农。他们穿着浆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手脚上还沾着泥痕,一进这县衙后堂,便被那肃穆气氛骇得缩手缩脚。领路的衙役刚一退下,几人便齐刷刷地跪伏在地。
程瑾见状,立即离座上前,亲手将最前面的老者搀起:“老人家,快请起,诸位都请起来说话。”她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推拒的力道。
那老农被她扶住胳膊,浑身一僵,像是被烫着了一般,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惶恐,嘴里不住地念叨:“不敢劳烦大老爷,不敢……”
程瑾命人看茶,引他们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几个老农只敢用半边屁股挨着凳沿,腰背挺得僵直,粗糙的手掌在膝盖上反复搓磨,眼神低垂,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
程瑾回到主位,将声音放得更加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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