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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门咸鱼》

26. 取险

晨光初透,纱幔外天色仍是蟹壳青。宫灯里残烛将尽,烛泪堆叠如珊瑚小山,在静谧中偶尔爆出极细微的“噼啪”一声。

夏清圆坐在临窗的书案前,铺开两方素笺。

她提起笔,笔尖在砚池里饱蘸浓墨,却在触及纸面的刹那悬停,一滴墨珠颤巍巍坠下,在纸上无声地洇开一小团深色的晕。

第一封信,她写得极慢,笔锋力求端正,遣词造句反复斟酌。

信中详尽阐述了冯夏联姻对稳固夏家在朝堂新局中的地位、为兄长夏青樟铺设坦荡仕途的种种益处,语气积极恳切,仿佛这真是天降的、不容错过的良缘。

她叮嘱母亲,待圣旨下达,务必让大哥即刻入宫叩谢天恩,在聘礼规格、六礼仪程上,定要倾尽全力,务必周全,绝不可因寒俭而失了体面,怠慢了冯国公府。

字字句句,皆是一个深明大义、感念皇恩的妃嫔,一个顾全家族、为兄长筹谋的妹妹该有的言辞。

写罢,她轻轻吹干墨迹,唤来侍立一旁的锦娘。

“你走一趟,将此信面交吴全顺,请他按宫规章程,稳妥送出宫外,交予我母亲。”

“是,主子。”锦娘双手接过,指尖触到微凉的纸张,头垂得更低了些。

她明白这“按宫规”三字的意味——这封信的内容,不怕被任何人看见,甚至,或许正希望被皇上看见。

锦娘悄步退下,殿门开合间,卷入一丝冬日清晨凛冽的寒气。

夏清圆独自坐在渐明的天光里,案上另一张素笺洁白刺目。

昨夜辗转,头痛欲裂,心口像压着块浸了水的冷棉絮,沉甸甸地透不过气。

可就在东方既白、最黑暗寒冷的那一刻,她混沌的脑海中仿佛骤然劈入一道雪亮的光——

皇上要瓦解守旧派的联盟,冯夏联姻示好世家,固然是一条路。

但,还有一条更直接、更凶狠的路——

坐实皇后戕害皇嗣。

此罪一旦钉死,冯国公府顷刻间便是灭顶之灾,为了家族存续,他们只能匍匐在地,向皇帝乞求宽宥,再无半分讨价还价的底气。

而贤妃身后的陇西曹氏与文官集团,若知贤妃丧女是受皇后所害,那看似铁板一块的守旧联盟,立刻会从内部崩开一道鲜血淋漓的裂痕。

届时,皇上哪里还需要用她兄长的婚事,去换那点微不足道的“态度软化”?

想通此节,她心中并无豁然开朗的喜悦,只有更深的寒意与惶惑。

但比起眼睁睁看着大哥踏入那精心装饰的牢笼,看着夏家被绑上冯家这艘可能即将倾覆的破船,她宁愿铤而走险。

第二封信,她写得快了许多,笔锋甚至显得有些急促。

信中未提宫中任何隐秘,只再三强调:皇恩浩荡,绝不可明面违抗,但婚期之事,务必寻个由头,竭力周旋拖延。

所有表面礼数照旧,热闹要给足,但实质性的推进,能缓则缓,能拖则拖。

——她必须在联姻成事实之前,让真相大白。

否则,一旦礼成,夏家便与冯家成了姻亲,一损俱损。

到那时,即便她手握皇后罪证,为了保全夏家满门,恐怕也不得不帮着遮掩,甚至被拖下泥潭。

“荔枝,”她声音不高,“你把这封家书,设法交给飞鸿,让他务必亲手转交我母亲或大哥。”

“主子放心,奴婢明白。”荔枝素来伶俐,无须多言,便从昨日风波的余韵中,窥见了山雨欲来。“飞鸿上次递话进来,说二少爷打定了主意要留在京城,为主子在外经营些可靠的门路和人手。”

夏清圆微微颔首,心底稍慰。

青枫虽跳脱,却机敏过人,有他在外奔走,确是助力。她稳了稳心神,又扬声唤道:“周全。”

周全应声而入,依旧是那副沉稳模样,新换的掌事太监服饰让他看起来比在太医院时多了几分气度。

“你在太医院日久,可曾留意,贤妃娘娘在那边,除了季太医,还有无信重的人手?”夏清圆问得直接。

周全略一思索,躬身回道:“回主子,后宫各主位娘娘,多在太医院有一二心腹。贤妃娘娘宫中一应用药事宜,向由季太医总揽,但具体煎药、送药的细务,多是由煎药房一个名叫小罗的内侍经手。”

“小罗……”夏清圆低声重复,眸中闪过一丝锐光,“你想个法子,要做得自然,让这位小罗公公‘偶然’得知——季太医的妻儿老小,被‘请’去了冯国公府在京郊的庄子上。”

她顿了顿,语气更沉:“记住,是‘偶然得知’,是听来的闲话,与你、与临华宫都无半分干系。”

周全心领神会,垂首道:“奴才明白。”

“荔枝,传话给飞鸿,季太医那条线,立刻撤了,不必再跟。冯家庄子那边,更不可再靠近探查。”

贤妃刚经历丧女之痛,曹扣军又被当朝贬斥,正是憋着一口气想要翻身的时候。

皇上的处置留有余地,未必没有存着日后敲打利用陇西集团的心思。

曹家绝不会放过这个既能报私仇、又能打击政敌、或许还能向皇上递投名状的天赐良机。

待荔枝与周全领命退下,偌大的正殿内,又只剩下夏清圆一人。

方才紧绷的心神略一松弛,那股被强行压下的疲惫与不适便汹涌袭来。太阳穴处尖锐的抽痛一阵紧过一阵,心口也闷得发慌。

寂静中,昨夜种种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

心口那处,依旧酸涩胀痛,像被浸了醋汁的棉絮反复搓揉。

不能再这样了。

被动承受,任人摆布的日子,该到头了。

她起身,更衣梳妆。

“簪那支简单的玉簪便可。去凤仪宫。”

穿过御花园时,晨雾尚未散尽,呼吸间皆是冬日冷冽萧条的气息。

远远便见一道窈窕身影从皇子读书的资善堂方向缓缓行来,月白色的宫装在灰蒙蒙的晨景中格外醒目,正是兰婕妤段云柔。

她似乎清减了不少,身形愈发纤细,行走间裙裾微动,真如弱柳扶风,带着一种病后特有的、我见犹怜的韵致。

“给婉昭仪请安。得知姐姐晋封,嫔妾心中欢喜,正打算去临华宫道贺呢。”

“妹妹有心了。”夏清圆虚扶一把,目光敏锐地注意到她袖口处有一小块未洗净的墨渍,“妹妹这是刚从资善堂过来?”

“让姐姐见笑了。”段云柔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袖口,并不遮掩,反而坦然道,“宫中长日无聊,便常去资善堂旁听学士们为皇子讲学,倒也长些见识。”

她抬起眼,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漾开一丝真实的、近乎怅惘的神色,“嫔妾出身鄙薄,从前在王府时,见世子读书进学,只有远远羡慕的份儿。”

夏清圆正欲说些宽慰的话,却听她话音轻轻一转,语气依旧温和,内容却陡然不同:

“只可惜,世子天性顽劣,于圣贤书并无真心,只知做些贿赂西席师傅之类的勾当。”

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闲聊一件无关紧要的王府旧闻。

夏清圆心头猛地一跳。

贿赂师长……

她是在影射夏府门前那三箱来路不明的金子,以及可能存在的、针对父亲的构陷?

段云柔仿佛未察觉她的异样,笑意未减,又自然而然地接了一句:“如今听闻姐姐令尊蒙皇上信重,担任今科会试主阅卷,真是可喜可贺。”

四目相对,夏清圆清晰地看到,在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眸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心照不宣的微光,快得像池鱼摆尾漾起的涟漪,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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